我们先去天使之城医院,因为医院离公园比较近。医院门口没有脑袋上开了洞的男人,只有几个人在抽烟,于是我们走急诊通道进去。急诊室里坐着很多人,其中一个人的脑袋在流血。我觉得他的伤口更像撕裂伤,而不是子弹打出来的,另外他也比利兹描述的肯尼思·塞里奥特年轻,但以防万一,我还是问了问利兹她能不能看见他。她说能看见。
我们走到前台,利兹出示警徽,说她是纽约警察局的警探,问前台女士这里有没有供勤杂工存放东西和换衣服的房间。前台女士说有,但其他警察已经来过,清空了塞里奥特的柜子。利兹问其他警察还在不在,前台女士说不在,最后一个警察也在几小时前离开了。
“我还是想去扫一眼,”利兹说,“麻烦告诉我该怎么走。”
前台女士说搭电梯到B层,下电梯后右转。她对我微笑,说:“年轻人,你在帮你老妈破案吗?”
我想说呃,她不是我老妈,但又觉得我确实在帮她,因为她希望塞里奥特先生还在这儿晃悠,而我能看见死人。这么说当然不会有好结果,于是我就默认了。
但利兹没有默认。她说学校里的护士认为我也许得了传染性单核细胞增多症,带上我是想在走访塞里奥特工作地点的同时顺便给我看病。所谓一石两鸟就是这个意思。
“你最好还是去约你们自己的医生,”前台女士说,“这地方今天就是个疯人院。你需要等好几个小时呢。”
“看来是的。”利兹赞同道。我心想她说话的语气真是自然,她撒谎骗人实在是一把好手。我无法判断我的感受是厌恶还是佩服,我猜两者都有一点。
前台女士探出身子,她的大胸脯把台面上的文件推向前方,我看得入迷,不禁想到了我在电影里见过的破冰船。她压低声音说:“告诉你们吧,所有人都很震惊。肯尼思是勤杂工里年纪最大的一个,而且他的态度也最好。他工作认真,愿意讨好别人,无论别人叫他做什么,他总是二话不说就去做,而且面带微笑。想象一下,我们的一个同事是杀人狂!你们知道这证明了什么吗?”
利兹摇摇头,显然很不耐烦,只想立刻离开。
“这证明了人心隔肚皮,”前台女士说,她的语气像是在宣布永恒不变的真理,“人心隔肚皮啊!”
“只能证明他很擅长掩饰。”利兹说。而我心想,一个人想了解另一个人并不容易。
进了电梯,我问:“既然你在特别工作组里,那你怎么没和他们一起行动?”
“别傻了,冠军。难道我要带你去见工作组吗?编故事哄前台的接待员就已经够累人了。”这时电梯停下了,“要是有人问,你要记住你为什么会来医院。”
“传染性单核细胞增多症。”
“没错。”
不过没人问我。勤杂工的更衣室里更没人了,门口贴着“警方调查现场,闲人请勿入内”的黄色胶带。利兹和我从胶带底下钻进去,她抓着我的手。房间里有几条长椅、几把椅子和二十几个锁柜,还有冰箱、微波炉和吐司炉。吐司炉旁边有一盒打开的即食蛋挞,我倒是不介意来上一个。肯尼思·塞里奥特不见踪影。
姓名牌用透明胶带贴在锁柜的门上,利兹打开塞里奥特的锁柜。取指纹的粉末没擦干净,因此她用手帕包着手指。她动作很慢,像是以为他会藏在里面,就像小孩衣柜里的怪物。塞里奥特算是某种怪物,但他确实不在。锁柜里空空如也,警察拿走了所有东西。
丽莎又骂了一声。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三点二十了。
“我知道,我知道。”她说,看上去垂头丧气。尽管我不喜欢她在校门口堵我,带着我东奔西跑,但我对她的同情还是油然而生。我记得托马斯先生如何说我老妈显老,此刻我觉得老妈绝交的这位朋友也增添了老相,而且还瘦了。另外,我不得不承认,我挺佩服她的。她想做好事,拯救人命,就像电影里的主角,想要独自解决案件的孤狼警探。也许她确实在乎可能被锤神的最后一颗炸弹炸上天的无辜百姓,很可能她真的在乎,但现在我知道了,她同时也想保住自己的工作。我不愿意认为那是她的首要目标,但考虑到后来发生的事情——我会说到的——我不得不这么认为。
“好吧,最后试一下。冠军,别总是看你该死的手机,我知道现在几点。要是我不在你老妈回家前把你送进门,无论你会遇到多少麻烦,我的麻烦只会更大。”
“她也许会在回家前请芭芭拉喝一杯。芭芭拉现在是全职员工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说这些,可能是因为我想拯救无辜的生命吧,但我觉得继续查下去也是白费力气,因为我不认为我们真的能找到肯尼思·塞里奥特。利兹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她看上去被逼进了死角。
“好的,算咱们走运,”利兹说,“现在需要的只是再来一点好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