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鬼话连篇网,一个分享鬼故事的网站
第24章

我不敢说他看上去和中央公园那位老兄一样糟糕,因为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我觉得他的情况可能更糟糕。一旦你见过横死会把人的身体弄成什么样子——不管是事故、自杀还是谋杀——这种比较也许就失去了意义。肯尼思·塞里奥特,别名锤神,他的样子很可怕,明白了吗?真的很可怕。

杂货店门口的两侧各有一张长椅,我猜是为了方便顾客坐下吃他们买的东西。塞里奥特坐在其中一张长椅上面,两只手搁在穿着卡其裤的大腿上。人们走来走去,前往各自要去的地方,一个黑人小孩夹着滑板走进杂货店,一个女人拿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出来,两个人连一眼都没看塞里奥特坐的那张长椅。

他肯定是右利手,因为他头部的右侧显得没那么糟糕。他的右太阳穴上有个弹孔,直径和十美分硬币差不多,也许稍微小一点。弹孔周围是一圈黑色,有可能是瘀斑,也可能是火药,多半是火药。我猜他的身体应该没有时间凝聚足够多的血液来形成瘀斑。

真正的创伤出现在头部左侧,也就是子弹打出去的地方。那一侧的窟窿和甜品盘差不多一样大,周围是犬牙交错的参差碎骨。他头上的皮肉肿了起来,像是受到了严重感染。他的左眼被推向左侧,从眼眶里鼓出来。最糟糕的是,一块灰色的肉从他脸上淌了下来,那是他的大脑。

“别停车,”我说,“继续开。”呕吐物的气味非常刺鼻,我的嘴里黏糊糊的。“求你了,利兹,我做不到。”

但她没有听我的,而是开到街区尽头的消防栓旁,贴着路沿停下。“你不能放弃。我也不能放弃。对不起了,冠军,但我们必须知道真相。现在你给我振作一下,免得大家盯着咱们看,以为我在虐待你。”

但你就是在虐待我,我心想。而且我必须帮你搞到你想要的信息,否则你不会放过我。

我嘴里尝到的味道是我在学校食堂吃的意大利小方饺。我刚意识到这一点,就立刻推开车门,探出身子,又吐了几口,就像在中央公园看到死人的那天,我终究没能去超高级的波浪山公园,参加莉莉的生日派对。这种既视感我可不想要。

“冠军!冠军!”

我转向她,她把一叠面巾纸递给我(告诉我哪个女人的包里没有面巾纸,我反正一个都没见过)。“擦干净你的嘴,然后给我下车。表现得正常一些,咱们速战速决。”

我看得出她是认真的——她得不到她想要的东西,我们就不会离开这儿。坚强一点,我心想,我能做到。我必须做到,因为无辜者的生命危在旦夕。

我擦干净嘴,下车。利兹拿出“警察执行公务中”的牌子,放在仪表盘上——相当于大富翁里免罪卡的警方版。她下车绕过来,而我站在人行道上,望着洗衣店里的女人叠衣服。这个景象不怎么有趣,但能让我不去看那个脑袋被打烂的男人,至少可以暂时不看。很快我就不得不看了,更糟糕的是(上帝啊),我必须和他交谈——前提是他还能说话。

我不假思索地伸出手。十三岁也许已经太大了,不该和路人认为(要是他们愿意费神端详一下我们的话)是我老妈的女人手拉手,然而等她握住我的手,我却非常高兴。高兴极了。

我们往回走向杂货店。我希望有几英里要走,可惜只有半个街区。

“他具体在哪儿?”她压低声音问我。

我冒险看了一眼,确定他没动过地方。是的,他还在长椅上,而我刚好看见了他头上的深坑,那里曾经容纳着他的思绪。他的耳朵还在脑袋上,但被打烂了,我不由得想起四五岁时看过的一集《土豆先生》。我的胃里又一阵发紧。

“勇敢一些,冠军。”

“别再叫我冠军了,”我勉强道,“我不喜欢。”

“收到。他在哪儿?”

“坐在长椅上。”

“门这边的长椅,还是——”

“对,就是这边。”

我再次望向他。我们现在太近了,所以我没法不看,而我见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一个男人从店里走出来,胳膊底下夹着报纸,一只手里拿着热狗,热狗装在用来保温的锡箔袋里(要是你相信那东西能保温,还不如去相信月亮是用发霉奶酪做的)。他正要在另一张长椅上坐下,都已经从袋子里往外倒热狗了,但他忽然停下,扫了一眼我、利兹和我们这张长椅,然后转身顺着街区向前走,换个地方去吃他的热狗了。他没看见塞里奥特,要是看见了,他肯定会拔腿就跑,多半还会一路尖叫,但我认为他感觉到了塞里奥特的存在。不,不是认为,我相当确定。真希望我当时能多注意一些,但我心烦意乱,相信你一定能理解。要是你不理解,只能说明你脑子有问题。

塞里奥特转过头来,我不由得喜忧参半。喜是因为这样一来,我就看不见子弹出口情况最糟糕的那块地方了。忧是因为我看到了他的正脸:半边很正常,另外半边肿得失去了形状,就像《蝙蝠侠》漫画里的双面人。最糟糕的一点是,现在他在看我。

我能看见死人,他们知道我能看见。一直都是这样。

“问他炸弹在哪儿。”利兹说。她的话是从嘴角挤出来的,就像喜剧电影里的间谍那样。

一个女人走上人行道,身上的背带兜里还有一个婴儿。她怀疑地看了我一眼,也许因为我看上去不太正常,也许因为我散发着呕吐物的气味,也许两者都有,但我已经不在乎了。现在我只想完成利兹·达顿带我来这儿完成的任务,尽快他妈的脱身。我等带婴儿的女人走进店里才开口。

“炸弹在哪儿,塞里奥特先生?你的最后一颗炸弹。”

刚开始他没有回答。很好,我想,他的脑子被轰碎了,他人在这儿,但没法说话,整件事就此画下句号。但随后他开口了,他的声音和他嘴唇的动作对不上,我意识到他在从另外某个地方和我说话,比方说有延迟的地狱。我吓得魂不附体,假如我当时知道有什么恐怖之物进入了他,控制了他的身体,那么情况一定会更加糟糕。但我知道这一点吗?我敢确定吗?我并不敢确定,但差不多算是知道吧。

“我不想告诉你。”他说。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了。在此之前,死人从没这么回答过我的问题。是的,我的经验很有限,但直到此刻,我都以为只要我问,他们就必须对我说实话,而且永远如此。

“他说什么?”利兹问,她依然在从嘴角说话。

我没理她,又问了一遍塞里奥特。周围没有其他人,于是我提高了嗓门,把每个字都说得格外清楚,就好像对方是个聋子或者英语水平十分有限:“炸弹……在……哪儿?”

我过去以为,死人感觉不到疼痛,他们已经解脱了。尽管塞里奥特的脑袋上有个被他自己弄出来的巨大伤口,但他似乎并没有受到痛苦的折磨。然而我话音刚落,他浮肿的半张脸就扭曲了起来,就好像我不是在向他提问,而是在用火烧他,或者朝他的肚子捅了一刀。

“我不想告诉你!”

“他说什——”利兹再次开口,但就在这时,抱着婴儿的女人走出了杂货店。她手里拿着一张彩票,背带里的婴儿拿着一小条奇巧巧克力,还把巧克力抹得满脸都是。婴儿望向塞里奥特坐的那张长椅,忽然哭了起来。母亲肯定以为她的孩子在看我,因为她又扫了我一眼,这次眼神里的怀疑多了一百万倍。她加快步伐走掉了。

“冠军……呃,我是说,杰米……”

“闭嘴。”我说。想到我这么对大人说话肯定会招来老妈的厌恶,我又说:“拜托了。”

我重新转向塞里奥特。他疼得龇牙咧嘴,被毁坏的面容显得更惨烈了,突然,我发现我并不在乎他。因他伤残的人能塞满医院里的一个病区,更不用说还有人因他而死呢,假如他别在衬衫上的信不是在撒谎,那么他死后还想杀死更多的人。我希望他多受点苦。

“炸弹……在……哪儿……狗娘……养的?”

他用双手紧紧地捂住腹部,像抽筋似的弯下腰,呻吟起来。最后他终于放弃了。“金库伦。伊斯特波特镇的金库伦超市。”

“为什么?”

“我觉得应该从哪儿开始就在哪儿结束,”他用一根手指在半空中画了个圆,“这样就闭环了。”

“不,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放那些炸弹?”

他笑了,这一笑挤破了他浮肿的那半边脸。我依然能看见这一幕,永远也不可能忘记。

“因为。”他说。

“因为什么?”

“因为我想放。”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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