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上楼,老妈煮了咖啡,给我倒了一杯。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喝咖啡,从此我就迷上了这东西。我几乎把一切都告诉了她:利兹如何在学校门口等我,如何说无辜群众的生命取决于我们能不能找到锤神的最后一颗炸弹,我们如何去医院,如何去塞里奥特住的公寓楼。我甚至说了塞里奥特看上去多么可怕,子弹把他的脑浆从头部一侧轰了出去,但我没有告诉她,我一转身就看见他站在利兹的车旁边,近得足以抓住我的胳膊……当然了,前提是死人能抓东西。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他们到底能不能做到。我也没有告诉她锤神说了什么,但那天晚上我上床时,那句话在我的脑海里回荡,就像一口破钟隆隆震响:“咱们回头见……冠军。”
老妈不停地说“没事了”和“我理解”,但她看上去越来越焦虑了。她肯定知道长岛发生的事情,我也知道。她打开电视,我们一起坐在沙发上看新闻。纽约一台的刘易斯·多德利站在被警方路障截断的马路上直播。“警方对这条线报似乎非常认真,”他说,“根据萨福克县警察局的内部消息——”
电视台的直升机在弗雷德里克公寓楼上空盘旋,我心想它肯定有充足的时间飞到长岛,于是我从老妈腿上拿起遥控器,换到四频道。没错,金库伦超市的屋顶出现在了屏幕上,停车场里全是警车。一辆大型厢式车停在正门口,它肯定属于拆弹组。我看见两个戴头盔的警察牵着两条嗅探犬走进超市。直升机飞得太高,我看不见拆弹组的警察在戴头盔之外有没有穿防弹衣,但我相信他们肯定穿了。嗅探犬什么都没穿,要是锤神的炸弹在他们进去后爆炸,嗅探犬肯定会被炸成肉酱。
直升机上的记者说:“我们获悉所有顾客和工作人员都已安全疏散。尽管这有可能只是另一起假警报,但锤神在他的恐怖统治(对,他真的这么说了)期间已经造成了大量伤亡,严肃对待一切线索永远不会有错。我们都知道这里是锤神第一次放置炸弹的场所,目前警方还没有找到炸弹。演播室,现场的情况就是这样。”
新闻播音员的背景图是一张塞里奥特的照片。这张照片很可能是他在天使之城医院的证件,因为照片里的他显得很老。他不是电影明星,但比起坐在长椅上的他,照片里的他要好看一万倍。利兹编造的线报本来不会被认真对待,但局里有一名老警探想起了他童年时发生过的一起案件,那个罪犯的名字是乔治·梅特斯基,媒体称之为“疯狂炸弹客”。梅特斯基的恐怖统治从1940年开始,到1956年结束,在此期间,他一共放置了三十三颗管式炸弹,犯罪的根源是类似的积年旧怨,他的仇恨对象是联合爱迪生公司。
新闻媒体的某位调研人员脑子也转得飞快,得出了同样的结论,于是梅特斯基的脸也出现在播音员背后,但老妈懒得去看那个老家伙——说起来,他和身穿勤杂工制服的塞里奥特长得极像。她拿着手机翻了一阵,然后嘟囔着去卧室找地址簿,我猜她在那次因重大责任而起的争执后删掉了利兹的号码。
电视插播某种药物的广告,于是我溜到她的卧室门口去偷听。要是我多等一会儿,就肯定什么都不会听到了,因为这个电话很短。“利兹,是我,蒂亚。闭嘴,听我说。我会为你保守秘密,理由显而易见。但要是你再来骚扰我儿子,只要他再看见你一眼,我就毁了你的一辈子。你知道我能做到,只需要轻轻一推就行。你离杰米远一点。”
我跑回沙发上,假装沉浸在下一个广告中,可惜这么做毫无意义,就像公牛的奶头。
“你听见了?”
她的眼睛在冒火,我知道我不能撒谎,于是点点头。
“很好。要是你再看见她,给我拔腿就跑,回家以后要告诉我。听清楚了?”
我又点点头。
“行了,好好好。我叫外卖,你要比萨还是中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