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前最后一天,我走出公寓,发现塞里奥特又出现在电梯里,狞笑,钩手指。他很可能以为我会畏缩后退,就像我第一次在电梯里见到他时的反应,但我没有。没错,我很害怕,但没那么害怕了,因为我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就像你会习惯成长或者脸上的胎记——即便那个胎记很难看。这次我的愤怒压倒了恐惧,因为他就是不肯放过我。
我没有畏缩,而是上前一步,伸出胳膊挡住电梯门。我不打算和他一起乘电梯(天哪,绝不!),但我不会让电梯门关上,除非我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
“我老妈真的得癌症了吗?”
他的脸再次扭曲起来,就好像我在伤害他一样,而我再次希望果真如此。
“我老妈得癌症了吗?”
“我不知道。”他看着我的眼神……你知道老话怎么说的吧,眼神能杀人。
“那你为什么要那么说?”
他退到了轿厢最里面,双手捂住胸口,像是被吓坏了。他转过头去,给我看巨大的子弹穿出伤,但他要是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放开电梯门后退,那他可就想错了。他的伤口恐怖归恐怖,但看多了也就习惯了。
“你为什么要那么说?”
“因为我恨你。”塞里奥特龇出牙齿。
“你为什么还不消失?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不知道。”
“消失。”
他一言不发。
“给我消失!”
“我不会消失的,我永远也不会消失。”
这句话吓得我魂不附体,我一下子放开了电梯门。我的胳膊垂在身体两侧,就好像挂上了千钧重负。
“咱们回头见,冠军。”
电梯门徐徐关闭,但电梯停在原位,因为轿厢里没人按楼层按钮。我按下我这一侧的按钮,电梯门又徐徐打开,轿厢里空无一人。我走楼梯下楼。
我会习惯他的,我心想,我已经习惯了他脑袋上的窟窿,也会习惯他这个死人。他又不可能伤害我。
但他已经从一些方面伤害了我,数学考试得了D-和游泳比赛一败涂地只是其中的两个例子。我睡得很差(老妈已经说过我有黑眼圈了);一点点噪声也会让我吓得跳起来,哪怕只是自习室里有一本书掉在地上;打开衣柜拿衬衫的时候,我总觉得他会躲在里面,就好像他是我的专属恶魔;他可能会藏在床底下,要是在我睡觉的时候,他来抓我的手腕或耷拉在床沿外的脚怎么办?我不认为他真能抓住我,但这一点我并不确定。他可能正在变得越来越强大。
要是我醒来,一睁眼看见他躺在我身边,甚至来抓我那玩意儿呢?
你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就不可能把它从脑海里抹掉。
还有另一个可能性,另一个更糟糕的可能性。要是我长到二十岁,甚至四十岁,他依然在闹鬼纠缠我——没错,闹鬼,因为这就是事实——那该怎么办呢?万一等到八十九岁我也死了,等待着天使接我去天堂,他却在我死后继续纠缠我,那我该怎么办呢?
一天夜里我望向窗外,看着锤神站在路灯下,准备过马路。我心想,假如这是做好事的报应,那我就再也不会做任何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