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二十二岁了（事实上，快二十三了），活在后来的世界中。我有权投票，可以开车，能买香烟（我打算尽快戒掉）和含酒精的饮料。我知道我还很年轻，我相信回顾往事时，我会惊讶于（希望我不会厌恶）曾经的我有多么天真和乳臭未干，不过二十二岁和十三岁之间还是隔着相当远的距离。现在我相信的事情更少了，伯克特教授的魔法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在我身上轻易奏效。当然，我并不是在抱怨！肯尼思·塞里奥特（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生物，所以咱们就用这个名字好了）企图摧毁我，而教授的魔法拯救了我的神志，甚至有可能拯救了我的人生。

后来，我在大学（当然是纽约大学）里为人类学论文研究这个主题时，我发现那天教授告诉我的内容有一半是真的，另一半则是胡说八道，但我必须夸奖一下他临时现编的好口才（老妈签下的英国浪漫小说作家菲莉帕·斯蒂芬斯会这么评价：满分）。只要对比一下，你就会发现这是何等的讽刺：我的哈利舅舅还不到五十岁，脑袋里已经全是糨糊了，而马蒂·伯克特尽管年过八旬，创造力却依然非同凡响……而且他把这份创造力全心全意地献给了一个麻烦缠身的小子，这小子不告而来，带着砂锅菜和一个怪异的故事。

教授说，践行楚德仪式的是一个位于西藏与尼泊尔的佛教分支。（真。）

教授说，他们践行这个仪式是为了营造一种空寂感，从而使自己进入平静澄澈的精神状态。（真。）

教授说，这个仪式也被用于战胜妖魔，不仅包括心魔，也包括从外部入侵的超自然魔物。（灰色地带。）

“因此楚德仪式对你来说非常完美，杰米，因为它涵盖了所有领域。”

“你是说，即便塞里奥特并不真正存在，我只是在发疯，楚德仪式也同样有效。”

他瞪我的眼神融合了斥责和不耐烦，这大概是他在教学生涯中练到完美的技能。“不介意的话，请闭上嘴巴，好好听我说。”

“对不起。”我开始喝第二杯茶了，感觉有点古怪。

夯实地基之后，伯克特教授开始建造空中楼阁了……当时我并不知道其中的区别。他说在高海拔地区，楚德仪式在僧侣遇到雪人[1]时格外有用。

“那东西真的存在？”我问。

“和你的塞里奥特先生一样，我不敢确定它们是否存在。但是——还是和你的塞里奥特先生一样——我敢说在西藏，人们相信它们真的存在。”

教授接着说，假如一个人不幸遇到雪人，他在余生中会一直被其纠缠。除非——没错——你在楚德仪式中与雪人决斗并战胜它。

要是你跟得上思路，就会知道假如奥运会有吹牛项目，伯克特教授上台表演完这一套，全体裁判都会亮出十分，但我当时才十三岁，而且状态不佳，所以我把他的瞎话整个吞了下去。就算我的一部分脑子猜到了伯克特教授想干什么（我记不清了），我也把它打进了冷宫。你必须记住我当时有多么绝望。别名锤神的肯尼思·塞里奥特有可能在我余生中一直跟着我（或者用教授的话说：一直缠着我），这是我能想到的最恐怖的事情了。

“这个仪式要怎么做？”我问。

“啊哈，你会喜欢的，就像我给你的那本书里的一个未删减童话。根据传说，你和邪灵必须咬住彼此的舌头，将彼此束缚在一起。”

他说得津津有味。我心想：喜欢？我为什么会喜欢这个？

“一旦双方被束缚在一起，你和邪灵就要比拼意志力了。我猜需要通过心灵感应来完成，因为你们既然互……互相咬住了舌头，那恐怕就没法说话了。谁先退缩，谁的全部力量就会交给赢家。”

我瞪着他，瞠目结舌。我从小就被教导要有礼貌，尤其是对待老妈的客户和熟人的时候，但我当时太震惊了，不可能再去考虑什么社交礼仪。“你难道疯了吗，要我去——怎么说？——和那个家伙深吻？他死了，你不明白吗？”

“杰米，我明白。”

“另外，我该怎么说服他这么做？难道我要对他说，小肯我的宝贝，你过来，把舌头伸给我？”

“你说完了吗？”伯克特先生不咸不淡地问，再次让我觉得自己是教室里最茫然无知的学生，“我认为咬舌头的环节是一种象征，就像用白面包和一小杯葡萄酒来象征耶稣与门徒的最后晚餐。”

我没听懂，我很少去教堂，因此我没插嘴。

“听我说，杰米。仔细听我说。”

我仔细听着，就好像我的生命取决于他要说的话——因为我真的这么认为。

注释：

[1]一种传说在珠穆朗玛峰活动的神秘动物，介于人与猿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