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点一刻左右我回到家里，晚了一点，但还没到“你去哪儿了我都担心死了”的那么晚。我的胳膊上有一道长长的划伤，裤子的膝盖被扯破了——有个高中小子撞上了我，让我狠狠地摔了一跤，但我的感觉依然真他妈好。瓦莱里娅没去，但她的两个朋友去了，其中一个说瓦莱里娅喜欢我，另一个说我该和她说说话，吃午饭的时候和她坐在一起。

上帝啊，那么多的可能性！

我开门进了公寓楼，发现有人——多半是大楼管理员普罗文萨先生——关上了塞里奥特离开时（更确切地说，死光逃离现场时）弹开的那些信箱。普罗文萨先生也清理了碎玻璃，在电梯前放了个“电梯故障，暂停使用”的牌子。我不由得想到老妈接我放学的那天，我抓着我画的绿色火鸡，和老妈一起回到公园宫殿，却发现电梯出了故障。“去他妈的电梯。”老妈当时说。然后她说：“小子，你没听见我刚才说了什么。”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我走楼梯上去，开门进屋，发现老妈把家里的办公椅拖到了客厅的窗前，正坐在那儿喝着咖啡审稿。“我正要打电话给你，”她的视线下移，“我的天，那是一条新裤子！”

“抱歉，”我说，“也许你可以补一下。”

“我确实擅长很多事情，但缝补并不是其中的一项。我会拿到丹迪洗衣店请埃布尔森太太看一看。你午饭吃了什么？”

“汉堡。有生菜和西红柿。”

“真的吗？”

“我不能撒谎的。”我说。这句话当然让我想到了塞里奥特，我不由得打了个小小的寒战。

“给我看看你的胳膊。过来，到我能看清楚的地方来。”我走过去，展示我的划伤，我光荣的战士勋章。“好像用不着贴邦迪创可贴，但需要涂点消炎药膏。”

“好的。等会儿我能看ESPN[1]吗？”

“可以，但前提是家里有电。你不奇怪我为什么不坐在写字台前看稿，而是要坐在窗前吗？”

“哦，怪不得电梯不能用了。”

“福尔摩斯，你的推理能力让我震惊。”这是老妈的文学玩笑之一，她有几十甚至上百个这种玩笑，“只有我们这栋楼停电，普罗文萨先生说所有的断路器都爆了，大概是因为某种电涌吧。他说他从没见过这种事。他希望能在今晚之前修好，但我猜天黑后咱们需要用蜡烛和手电筒凑合一晚上了。”

塞里奥特，我心想，虽然其实并不是他干的，是寄居在他体内的那团死光动的手。是它炸掉了灯具，是它弹开了一半的信箱，是它在离开时顺便烧坏了断路器。

我去卫生间涂消炎药膏。卫生间里很暗，于是我随手按了一下电灯开关。积习难改，对吧？我走出来，坐在沙发上，把消炎药膏涂在伤口上面，盯着没法看的电视，思考我们这个规模的公寓楼里有多少个断路器，以及同时烧坏所有断路器需要多么大的功率。

我可以吹口哨召唤那东西来。要是我吹口哨，它真的会来见这个名叫詹姆斯·康克林的小子吗？对一个再过三年才能申领驾驶执照的孩子来说，这个能力似乎过于巨大了。

“老妈。”

“怎么了？”

“你觉得我年纪大得可以交女朋友了吗？”

“不，亲爱的。”她都没从底稿上抬头看我。

“那什么时候算是够大了？”

“二十五岁怎么样？”

她笑了起来，我跟着她一起笑。我心想，也许等我长到二十五岁，我会召唤塞里奥特，命令他倒杯水给我。但转念一想，他端来的东西很可能会有毒。也许——纯粹为了胡思乱想和找乐子——我会命令死光用塞里奥特的脑袋顶地倒立，来个大劈叉，也许再让它去天花板上走一圈。或者我可以让它滚蛋，叫它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当然了，我不需要等到二十五岁再这么做，我随时都可以召唤它。但我不愿意，我要让它暂时当我的囚徒，让那团恶心又可怕的死光缩减得还比不上罐头瓶里的一只萤火虫，看看它感觉如何。

晚上十点，供电终于恢复了，这个世界一切都很美好。

注释：

[1]全世界最大的体育节目提供商。——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