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老妈建议我们去探望伯克特教授,看看他身体如何,顺便回收砂锅菜的焙盘。“咱们还可以去阿贝面包房买些可颂面包带给他。”
我说这个主意不错。老妈打电话给教授,教授说他非常希望见到我们,于是我们走到面包房,买完面包后叫了辆出租车。老妈拒绝使用优步,她说那东西不属于纽约,而出租车属于纽约。
我猜就算人老了,现代医学的奇迹也一样管用,因为伯克特教授又用回了一根手杖,而且行动颇为自如。他还没好到能重新参加(前提是他以前参加过)纽约马拉松的地步,但他在门口拥抱我老妈的时候,我不再像上次见到他时那样,担心他会一头栽倒在地了。他向我投来盼望的视线,我轻轻点了点头。他笑了,我们心意相通。
老妈走来走去,摆出可颂面包与附送的小块黄油和小罐果酱。我们在厨房吃东西,十点来钟的阳光斜射进来。这是一顿愉快的简餐,等我们吃完了,老妈把剩下的砂锅菜(实际上是大部分的砂锅菜,看来人老了胃口就会变小)装进塑料盒,洗干净她的焙盘。她把焙盘竖起来晾干,说声抱歉就钻进了卫生间。
她一离开,伯克特教授就从桌上探过身子。“怎么回事?”
“昨天我出电梯的时候,他在走廊里堵我。我想也没想就冲上去抱住了他。”
“他出现了?这个塞里奥特?你看见他了?摸到他了?”伯克特教授依然对此将信将疑,我能从他的脸上看出来。说真的,这难道能怪他吗?
“对。但他不是塞里奥特,已经不是了。他的身体里有一团死光,它企图逃跑,但我坚持到了最后。很吓人,但我知道要是我放走了它,我的结局肯定不会太好。最后,等它意识到塞里奥特在消散,它——”
“消散?消散是什么意思?”
卫生间里传来马桶冲水的声音。老妈要洗过手才会回来,但洗个手也用不了多久。
“教授,我把你要我说的那番话说给它听。什么我吹声口哨,它就必须来见我,什么现在轮到我纠缠它了。最后它同意了,我逼着它大声说了一遍,于是它说了。”
教授正要继续提问时,老妈回来了。我看得出他心神不宁,依然认为整个对峙都发生在我的脑海中。我明白,但同时也有点生气,毕竟他知道所有事情,包括戒指和托马斯先生的小说。回顾往事时,我终于理解了他。先入之见是很难跨越的障碍,我认为聪明的人反而更难跨越。他们知识渊博,也许正因为这样,他们才会以为自己无所不知。
“杰米,咱们该走了,”老妈说,“我还有一份稿子没审完呢。”
“你永远有稿子没审完。”我说。她笑了,因为这是真的。经纪公司办公室和家里办公室的桌上各有一摞待读稿件,而且越堆越高。“咱们走之前,你和教授说说咱们那栋楼昨天发生了什么。”
她转向伯克特教授。“事情非常奇怪,马蒂,整栋楼的断路器全都烧坏了,就在同一时间!普罗文萨先生——他是我们的管理员——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电涌,他说他从没见过这种事。”
教授看上去惊呆了。“只有你们的那一栋楼?”
“没错,”她说,“好了,杰米,咱们走吧,让马蒂好好休息。”
离开时的情形几乎重演了进门时的情形,伯克特教授向我投来盼望的视线,我轻轻点了点头。
我们心意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