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罗琳警员和我到了医疗站，一小时之后，局长和另外两个警察也来了。还有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他自我介绍说他是县检察官。医生为我检查身体，说我状况尚可，只是血压有点高，但考虑到我刚刚经历的事情，血压高一点也并不令人吃惊。他很确定到明早我就没问题了，宣布我是个“标准的健康少年”。只不过这个标准的健康少年碰巧能看见死人，但我当然没有说。

我和警察们还有县检察官在员工休息室等老妈，她一进门，盘问就开始了。那天我们在伦菲尔德的星尘汽车旅馆过夜，第二天上午又是一轮盘问。老妈告诉他们，她和伊丽莎白·达顿曾经是一对儿，但老妈发现利兹参与贩毒后就和她分手了。我告诉他们利兹如何在我下网球课后绑架我，带我来到伦菲尔德镇，打算从马斯登先生的住处劫走一大批奥施康定。他最终把藏毒的地点告诉了利兹，但利兹还是杀了他，有可能是因为她没有像预料中那样中大奖，也可能是因为她在密室中发现的另一件东西——那些照片。

我一直穿着卡罗琳警员的上衣，把衣服还给她的时候，她说：“有一点我不明白。”老妈对她露出了准备保护幼崽的警惕眼神，但卡罗琳警员没有看见，因为她在看我。“她把那家伙绑起来——”

“她说她固定了他。她用的是这个词。我猜是因为她当过警察。”

“好的，她固定了他。根据她对你说的话，也根据我们在楼上发现的情况，她稍微拷打了他一下，但不算非常认真。”

“你还不明白吗？”老妈说，“我儿子经历了这么可怕的事情，他非常疲惫了。”

卡罗琳警员没有理会老妈，她目光炯炯地看着我。“她可以用更加凶残的手段折磨他，直到问出她想知道的事情，但她没有这么做。相反，她扔下他，开车赶到纽约市，绑架了你，把你带到这儿来。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

“你和她在车上待了两个小时，她一个字都没说？”

“她只说很高兴见到我。”我不记得她有没有这么说了，因此严格地说这是在撒谎，但听上去像是真话。我想到我在沙发上度过的那些夜晚，我坐在她和老妈之间看《生活大爆炸》，三个人笑得前仰后合，我忍不住哭了——眼泪帮我们从警察局成功脱身。

我们来到汽车旅馆，关门上锁后，老妈说：“要是他们再问你，你就说她有可能打算带你一起去西部。明白了吗？”

“明白了。”我说，心想利兹在心底里动的也许正是这个念头。这么想当然并不令人愉快，但总比我的另一个猜测要好得多（直到今天我也在怀疑）：她打算杀我灭口。

我没在隔壁房间里睡觉，而是睡在了老妈房间的沙发上。我梦见我走在一条非常荒凉的乡村小路上，头顶是一轮新月。我对自己说，别吹口哨，千万别吹，但我还是忍不住吹了。我在吹《随它去》，这个细节我记得非常清楚。我刚吹完最开始的六个还是八个音节，就听见背后响起了脚步声。

我醒来时双手捂着嘴，像是想止住一声尖叫。后来的这些年里，我好几次以相同的姿势醒来，但我担心的从来都不是尖叫，而是我会在醒来时吹口哨，死光怪物也随即出现。

它会伸出双臂来拥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