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弹射进炮筒
字迹缩回笔尖
雪花飞离地面
白昼奔向太阳
河流流向源头
火车躲进隧道
废墟站立成为大厦
机器分化成为零件
孩子爬进了娘胎
街上的行人少
落叶跳上枝头
自杀的少女跃上三楼
失踪者从寻人启事上跳下
伸向他人之手缩回口袋
新娘逃离洞房
成为初恋的少女
少年愈加天真
叼起比香烟粗壮的奶瓶
——伊沙
这天,报上又登出一个报道:写恐怖故事的人疯了!
写恐怖故事的周德东最近可能遇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件,只是他没有对任何人吐露。他的内心承受不住那种巨大的压力,崩溃了。昨天夜里,周德东离开办公室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大哭大笑,见了行人就惊恐地大叫:“你是周德东!”然后满街疯跑,最后他竟然脱光了衣服裸奔。路上有很多目击者驻足观看。周德东跑得很快,转眼就消失在夜幕里……
又是他?
他要把我送进精神病院!
他在暗示我终于有一天他要把我送进精神病院!
我是在上班的路上看到这张报纸的,全身的骨头一下就冷了。
老实说,我甚至都有点怀疑自己的神经了。难道昨夜我真的发疯了却不记得?
一个疯子病好的时候,能不能记得自己疯癫时的情形?估计不记得。
我努力回想,昨天夜里我下班之后干了什么。
我哪儿都没去,直接坐车回家了。在车上,我一直在构思下一部书。回到家,我煮了点面,吃完就睡了。
太太出差了。
如果我参加了什么社交活动,或者我太太在家,还有人为我作证。现在,谁能证明我昨夜没有疯癫呢?
我到了编辑部。
我知道大家会用什么眼神迎接我。果然,我的助手见了我,她愣了一下:“周老师,您……来了?”
她无疑看到了那张报。
我不想解释,沮丧地走进了我的办公室。
她后来进来几次,一会儿给我送信件,一会儿给我倒杯水,一会儿问我一句什么,我知道,她一直在观察我的神态。
我感觉十分别扭,干脆离开了编辑部。
我出门的时候,回头,见她正紧紧地盯着我。
我冷冷地说:“我没疯。”
第二天,太太回来了。她进了门,第一句话就问我:“你到底怎么了?”
我说:“我没疯。他们在胡说。”
太太打量了一下我的脸,说:“德东,咱们到医院看看吧。”
我说:“这是一个阴谋,我没疯!”
我坚决不会对她说出那个诡怪的东西,我不想让她来承受我都无法承受的刺激。
太太叹了口气。我知道,她根本不相信我。她出差之前,就曾经看过那篇说我有怪癖的报道,而现在,她又看到了这样的消息。
她看着我的眼睛说:“德东,你是一个明白人,你要承认自己的病,你要相信医院。最近你的表现确实有点异常……”
我一下感到了无助,我抱住她,惶恐地说:“你是我最亲的人了,我求求你,千万不要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去!假如以后所有的人都不相信我了,你也要相信我!好吗?我没疯!”
她心疼地抱紧我,把头偎在我的怀里:“德东,今后,你别再写什么恐怖小说了,好吗?我的薪水能养活这个家的……”
那天夜里,太太紧紧抱着我睡着了。
窗外细细的月亮呈猩红色。这世界一派荒唐。
嗯哪,我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