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车祸与疯狂的黑衣老太太|鬼话连篇网,一个分享鬼故事的网站
神秘的车祸与疯狂的黑衣老太太

  01

  搜查赵伟房间时,周渊易与王力终于有了决定性的突破。在赵伟抽屉里有一本带锁的日记本,打开锁后,日记本上只是记录了一些实验数据,却并没有什么心路历程的记录。但是在日记本的薄膜封皮里,却找到了一张手机卡,放在手机里一试,果然就是打给谢依雪的电话号码。

  这么看来,这个神秘电话就是赵伟打来的。他的居心何在?在询问了欧阳梅在水晶洗浴宫的同事,辨认了照片后,周渊易确定赵伟就是欧阳梅青梅竹马的男友。

  赵伟的研究成果即将出来,他为了摆脱一个做过桑拿女的女友而杀死她,这并非是不可能的事。何况他还可以接触到A物质并偷偷拿出,嫌疑人基本上可以锁定就是赵伟。

  在调查赵伟的过程中,也没有什么值得特别留意的地方。

  他出生距离江都市四百公里外的远郊一个叫乌梅镇的乡村里,他十六岁的时候就认识了当时十二岁的欧阳梅。农村的女孩大多早熟早婚,于是他们很早就确立了恋爱的关系并私订终身。后来赵伟考进了江都大学医学院,又进一步升入了研究生部。他读书很早,十六岁就考进了大学,一度被称为神童,所以现在他都研究生快毕业了,年龄也才不过二十一岁,可谓前程似锦。这样光明的前程,如果真的摊上一个有过污点的女友,他一定是不乐意的。虽然他生性木讷,可恹鸡咬人,做出杀掉欧阳梅的事也不足为奇。

  但是赵伟也死了,这又是为什么呢?难道真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那这个所谓的黄雀又居心何在呢?

  周渊易这才发现,这个案子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复杂。他感觉自己又一次走进了迷宫之中。

  周渊易坐在办公室里,两眼呆滞地望着天花板上缓缓转动并发出吱吱声响的吊扇,手指里夹着白色的万宝路,沉思不语。就在这时,腰间的手机又响起了二十四和弦的铃声:“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

  看了看号码,是法医眼镜小高打来的。小高让周渊易马上到检验部来一趟,他又会有什么新发现呢?

  小高给周渊易泡了一杯绿茶,茶叶在水杯中上下起伏,缓慢散开,散发出阵阵清香。

  周渊易开门见山地问:“小高,叫我到这里来又有什么新的发现?”

  小高微微一笑,说:“周队,当然是有新的发现,我才会叫你来的。昨天下午,在帝景大厦发现了一具无头女尸,这事你知道吧?”

  “知道,当然知道。这个案子是交给了刘大头在办理,对不?”

  “对,不过在经过检验后,我建议他把这个案子移交给你来处理,因为我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小高说道。

  “是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在解剖这具尸体的时候,我意外地发现,她的心脏瓣膜奇怪地破裂了,就和欧阳梅死亡时的表征完全一样。我多了一个心眼,对她的血液进行了取样分析,果然,在血液里发现了A物质的残留物。”

  “哦?那快让我去看看这具无头女尸。”周渊易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

  在太平间里,工人师傅将白铁冰棺从一格一格的抽屉里抽了出来。揭开白色的床单,周渊易看到了一具丑陋的尸体。

  这具尸体属于一个很年轻的女人,大约只有二十来岁,皮肤因为冰棺低温的原因,显得有些僵硬,并隐隐约约有了点微微的粉红。在胸部有一些淡褐色的斑点,是尸斑,这些尸斑说明了这个女人死亡的时候是面部朝下躺在地上的。在脖子处,只有一个碗口大小的血洞,头颅已经不翼而飞。脖子上的切口参差不齐,不像是用专业的手术刀切割下来的,更像是用生锈的菜刀一点点割断。冰冷的肉茬在脖子切口边缘翻飞,鲜血凝结成了乌黑的冰棱,像锯齿一样张牙舞爪。两只曾经高耸的乳房,因为失去了生命力,而失去了活力,软绵绵地趴在了胸口上,像是两坨病死猪肉一般让人恶心。皮肤依然是紧绷着的,看来她生前一直很善于保养身材。在她的手指上,没有粗厚的老茧,皮肤细嫩得让人不敢相信,她生前应该不是从事体力劳动,也不常使用电脑之类的工具。

  这个死亡的女人究竟是什么身份?这是现在最应该搞清楚的一点。她的死因与欧阳梅相同,极有可能是被同一个凶手杀死。现在基本上可以肯定,欧阳梅是被她男友赵伟杀死的,而赵伟也被另一个隐藏着的不知名凶手杀害,那这女人又是被谁杀的呢?

  太多的疑问让周渊易陷入了一个紧接着一个的谜团之中。

  回到办公室中,他有气无力地半倚在沙发上,嘴里木然地吐着烟圈。白色的烟圈在他面前交织变换,一张魔雾一般的网在他眼前不停出现并消失着。

  一丝倦意突然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努力地想要保持自己的清醒,却发现这是徒劳的。

  他愣愣地望着眼前这片烟雾,烟雾之中隐约有一张脸,一张女人的脸。这张脸躲在了薄雾后,看不见她长什么模样,唯一可以看到的只是她的眼睛与嘴巴。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周渊易,似乎在叙述着她的不幸。而嘴巴微微上翘,却是个诡异的微笑。

  她在笑什么?是在嘲笑还是讥讽?

  周渊易手中的香烟烧到了尽头,一丝滚烫的感觉从手指蔓延到了全身,让他打了个激灵,顿时清醒了起来。

  刚才幻觉中的那个女人令他全身莫名其妙激出了一身冷汗。

  要查清这个女人的身份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她的头颅不见了,而最近也没收到什么失踪人口的报告。再说了,从小高的检验报告上来看,这个女人是当天才被杀死的,失踪人口报案一定也没这么快。

  这女人为什么会死在帝景大厦里的十三楼呢?这层楼早就被废弃不用了,从痕迹上来看,并没有移尸的线索,那里就是案发的第一现场,从尸体脖子旁喷溅的血迹可以得到这样的结论。尸体的指甲缝里没有发现衣物或者人肉组织的残留痕迹,这也说明被害者并没有反抗与挣扎,凶手一定是死者所熟悉并信任的人,才会乖乖地跟着来到这废弃的帝景大厦十三楼。

  这个凶手为什么会带走死者的头颅呢?只会有两个解释,如果不是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那么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死者的真实身份。

  这么说来,只要知道了这女人的身份,再排查其社会关系,案件就有了曙光,同时还可以顺藤摸瓜找出赵伟被杀的内幕。

  一想到这里,周渊易心里就禁不住阵阵兴奋。

  02

  谢依雪撑着伞走出了伊莎坦布尔咖啡厅,雨点好像更密集了。

  柏油马路上已经积起了一层雨水,雨点落在水面上激起了一朵朵水花。

  她来的时候,是在伊莎坦布尔酒吧大门前下的出租车,这里是单行道,现在要回去就得走过不远处的一个过街天桥才行,否则要绕很大一个圈才可以走上回家的路。

  谢依雪捂着肚子走到天桥边,雨点敲在伞面上发出了嗒嗒的声响。她的脚踩在水中,平底鞋的鞋面都有些被染湿了。她感觉有一丝寒意从自己的脚底渐渐弥漫到全身,她对自己说,千万别感冒了,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想一想。

  她想尽快回家,然后泡个热水澡,再插上一会儿花。何姐应该买回了各种颜色的鲜花了吧,只有在插花的时候,才会让她忘记所有不快乐的事。欧阳梅已经死了,沈建国外面的女人没有了。他会回到自己身边,还是继续在外面寻找新的猎物呢?一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就有些忐忑不安,心如乱麻。

  她加快了脚步,走上了天桥的阶梯。

  江都市的过街天桥修得都很高,因为作为一个交通枢纽,城市里常常会穿越过许多加长加高的载重卡车,一边发出轰隆的怪叫,一边呼啸而过。

  天桥的两边,通常会修上很高的广告牌,遮住两边的视野。所以这天桥到了晚上也常常会成为犯罪的天堂。站街女、乞丐、小偷、小贩占据了天桥的两边,只留下一条狭窄的通道。不过现在是白天,又下着雨,应该不会有商贩与乞丐吧。

  一边想着,谢依雪已经走到了天桥桥面上。

  桥上果然没什么人,两边的广告牌让本来就很阴暗的天色显得更加阴森,灰蒙蒙的天空就像要压下来一般,这让谢依雪感到心里像是埋了一块石头一样。

  广告牌的影子占据了半边的桥面,斜斜地拉长,雨水积到了脚踝处。谢依雪有些犹豫,她在想是不是要这么走过天桥。她很担心如果就这么走过去,雨水一定会进鞋的,要是感冒可就麻烦了。

  自己怀着孕,不能吃药,只能靠身体扛一扛,那会很麻烦的。还不如下了天桥,就在单行道这边打辆出租车,就算多点钱也没什么关系。

  正当谢依雪下定了决心准备转身走下天桥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很细微,像是刻意在隐瞒着自己的到来,但是却因为踏在雨水中溅起了水花才真相大白。

  是谁?只是个路人吗?

  谢依雪转过头来,向天桥的对面望去。

  在广告牌的阴影里,走出来一个全身黑衣的老太婆。这是九月,虽然下了一场雨,但是空气里还是弥漫着没有消散完全的热气。可这老太婆却穿着很密实的黑布衣服,黑色绸布衬衫的领口一直扣到了脖子上,长袖遮到了手腕处。她的脸遮掩在广告牌的阴影之中,只有一双眯得小小的眼睛,散发着捉摸不透的诡异的神采。

  这张脸慢慢地从阴影里凸现了出来。这是张布满了沟壑的脸,就像一张老树皮,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皱纹。

  两只浑浊的眼球出现在了谢依雪的眼前。这是多么浑浊的眼球啊,三分之二的地方都被眼白占据,剩下的三分之一则是一双仿佛被雾遮住了的眼睛。老太婆翻了翻眼皮,瞪了一眼,然后马上就垂下了头。虽然抬头只是短短的一瞬,但是,那双浑浊的眼睛马上放出了一道凌厉的目光,直直地刺在了谢依雪的脸上,让她感到了一丝热流。她的脸马上就涨得通红,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不知为何,突然有一种恐惧的感觉袭上了谢依雪的心头,而这恐惧正是来自于这个素未谋面的身穿黑衣的老太婆。

  谢依雪对这突然出现的不寒而栗的感觉感到有些无所适从,她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了,这个老太婆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可为什么会产生这样奇怪的感觉呢?

  她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几步,感到这老太婆对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当她的后背贴到了一片冰凉的栏杆时,她才知道自己已无退路。她张目结舌地看着这老太婆向她缓缓走来,双手冰凉,捂着肚子不停颤抖。

  这老太婆走得很缓慢,她一只手撑着一把黑伞,另一只手扶着身边高高的广告牌,脚步颤颤巍巍,仿佛一阵风都可以将她刮倒。她穿了一双和衣物同样黑色的布鞋,她的脚踩在了水洼里,溅起了朵朵水花,但她却没有一点迟疑,继续将布鞋踩进了水中,眼看着被浸湿。

  当她的脚踩在水里时,不停发出了啪嗒啪嗒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来自于很远的地方,这不禁让谢依雪感到没来由的恍惚。

  她走得好慢,就这么一点一点地接近谢依雪所站立的位置。

  随着这老太婆的逼近,谢依雪感觉自己的心跳在不停加快,一分钟起码跳动一百五十次以上。她觉得自己的喉管在渐渐萎缩,气流无法冲出,不能说话,更不能呼吸。

  这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啊?

  无法呼吸!

  谢依雪捂在肚子上的手,开始渗出了冷汗,浑身一片冰凉。

  这老太婆已经走到了谢依雪身边,停住了脚步,啪嗒啪嗒的声响立刻消失。

  她站在了谢依雪身边。她要干什么?

  谢依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摇晃,大脑里严重缺血,世界仿佛停顿了,只留下一片空白。

  肚子里的婴儿时不时地踢上轻轻的一脚,压迫着她的胃,让她有种呕吐的感觉。只有这感觉才让她知道自己的存在。

  全身黑衣的老太婆,站在谢依雪的对面,抬起了头,浑浊的眼睛逡巡了一眼谢依雪,然后咧嘴一笑,嘿嘿一声,露出了里面东倒西歪、乌黑的牙床。

  她的嘴角向上微微翘着,仿佛在微笑,更像是在嘲笑。

  她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很缓慢很缓慢地说道:“都会死的……都会死的……都会死的……”

  说完,老太婆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歇斯底里,荡气回肠。她转过身来,一蹦一跳,兴高采烈地沿着天桥阶梯跑了下去,手里那把黑色的绸伞也被她扔在了地上,随着雨水冲刷,缓慢向阶梯下滑去。

  “我的天,怎么这么倒霉!”谢依雪惊魂未定地对自己说,“怎么上天桥也会遇到一个疯婆子呢?”

  她这才想起,最近一直都有人在说,伊莎坦布尔酒吧附近,时常出没一个发疯的黑衣老太婆,见人就说一句让人全身冰凉毛骨悚然的话。

  “都会死的……都会死的……都会死的……”

  听说这个疯婆子以前很正常,就住在这附近。自从她老伴因为什么疾病死了后,她失去了生命的支柱,眼前的世界在一瞬间崩塌,歇斯底里地发疯了。

  这事江都市的报纸还刊登过,希望社会援助。后来当民政局来寻找这老太婆时,却遍寻不得其踪。有人说那老太婆去了其他城市,也有人说那老太婆已经死掉了。可是,万万没想到,今天谢依雪却在这天桥上鬼使神差地遇到了。

  想到这里,谢依雪突然感到肚子里的婴儿又踢了她一脚,而且这一脚踢得很重很重,让她感到无法承受的疼痛。

  她扶着高高的广告牌呕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呕吐了起来。

  03

  杨晓雯抬头望着沈建国,她觉得今天的沈总特别奇怪。当她说出十三楼上发现了一具没有头颅的女尸,沈总顿时脸色发白,大颗大颗的汗液从额头分泌出来,顺着脸颊滑落,他却没有分出一只手来擦拭。

  杨晓雯关切地问:“沈总,您没事吧?”

  沈总似乎很恐惧,浑身战栗着,双手颤抖。他答道:“没事,我只是有点累了,刚才睡了一会儿,一出来就听到这么可怕的事,心里觉得有点慌。我再进去睡一会儿,如果吴总打电话来,你就叫我。”

  “哦……”杨晓雯埋下头来,一边噼里啪啦在电脑上敲着字,一边说,“吴总先前打来了电话,那时您在睡觉,我就没叫醒您。他说他在果山山脚等了一上午,都没等到人,现在他留了一个人在那里等,他先回公司来。下午税务这边还有点事呢。”

  话还没有说完,沈建国已经进了总经理办公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在关门的一刹那,整个办公室都微微颤抖了一下。

  杨晓雯惊慌地抬了抬头,茫然地望着紧闭的总经理办公室大门。

  沈建国的心情很不好,他想发火。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在十三楼的时候,他会感觉到恐惧。那是一种死亡的气息,在身边萦绕。

  好像有人说过,人体就是一个气场,每个人都有一种属于自己的气息。当死亡的时候,这气息就会弃人而去,灰飞烟灭。这就是所谓的灵魂。据说有科学家做过研究,让即将死亡的人躺在最精密的电子天平上,在死亡的一刹那,人体的重量轻了二十一克,这就是灵魂的重量。

  沈建国从来对这种说法都是嗤之以鼻,不以为然。他一直都认为,这减少的二十一克只是人在死亡时呼出的最后一口空气的重量。

  不过,后来他又听到了一种说法。每个人的气场都有相对应的频率,每人的都不一样。但是,也不排除有些人的气场会接近到可以忽略的程度。如果遇到了这样的情况,两个人的气场重叠,其中一个人就会看到或者感受到另一个人的想法。如果另一个人恰好刚刚死亡,那么这就是所谓的见鬼,都会表现为幻觉、幻听,感觉心慌或者窒息。

  难道这个死了的女人的气场正好和自己相接近吗?不然怎么自己会有那样的感觉?

  沈建国感觉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他不敢再多想了。

  吴庆生回到帝景大厦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他一回来就问杨晓雯:“沈总呢?”

  杨晓雯将中指竖在了嘴唇上,说:“嘘,沈总还在睡呢。”

  “那就不打扰他了。”吴庆生摊了摊手,继续说,“真是倒霉,在果山等了一上午,都没见邻省那家医疗设备厂的老总过来。回来的时候,我开的那辆桑塔纳偏偏闯了红灯被警察扣了。本来这么个小事不会被扣车的,可我不知道怎么了,和那警察吵了一架,他一发火,把我的车给扣了。我明明看到那个时候是绿灯的,可是一开过去就被警察拦住了。我敢发誓,我看到的绝对是绿灯,所以和那警察顶了几句嘴。可是去岗亭看了监控录像,那时还真是红灯。真是青天白日见了活鬼……”

  杨晓雯关切地问:“吴总,您下午还要去见税务的人呢,没车怎么行呢?”

  “没事。”吴庆生掏出兜里的纯棉手绢擦了擦脸颊,说,“我一会儿开老沈的帕萨特去见税务。他的车钥匙,我也有一把的,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有急事。等他醒来你跟他说一声就是了。”

  说完,他就来到自己的抽屉旁,手忙脚乱地找出一叠厚厚的资料。

  出门前,吴庆生摸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这是打给他未婚妻魏灵儿的。

  吴庆生是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认识魏灵儿的。他已经四十三岁了,只比沈建国小三岁。可是他一直都没有娶妻生子,他一直都认为追逐比守候更有意义,没有必要为了一颗星星放弃整片星空。不过当他遇到魏灵儿的时候,决定摒弃以前的想法。

  那是在三个月前,吴庆生开着桑塔纳到卫生局去办事。当车开到新街市路口时,突然从人行道边冲出了一个小孩。他踩刹车已经来不及,幸好他开车早就不是一年两年了,急中生智,使劲一打方向盘,车向路边的栏杆撞去,避开了那个冲上路的小孩。

  铁制的栏杆被桑塔纳撞倒在了人行道中,正好砸在一个过路的女孩脚上。

  吴庆生不是一个逃避责任的人,相反,他还是一个很有爱心的人,否则也不会在二十三岁那年内蒙古的那个雪夜里背着沈建国去医院了。

  他连忙下了车,扶起了那女孩。

  在看到那女孩的脸后,他不由得吃了一惊。并不是这个女孩有多漂亮,而是因为她的模样竟酷似另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吴庆生在内蒙古大草原上见到的,他一直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她住的地方,就在吴庆生随部队驻扎的营地旁。每天吴庆生站岗的时候,都可以远远听到那个女人唱着一首古老的歌谣,轻轻鞭打着羊群。在男人扎堆的地方,这样一个女人就像天使一般深深在吴庆生的心里烙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痕迹。这是一个美好的记忆,一直让他难以忘怀。他曾经下过决心,如果这一生一定要娶妻,就一定要娶这样的女人,陪她厮守一辈子。

  现在看到脚被砸伤的女孩,他放弃了即将要办的事,执意要送她去医院检查。

  这个女孩就是魏灵儿。

  如果说这样的邂逅并不能构成吴庆生想要娶她的充分理由的话,那么当他知道了魏灵儿的父亲就是卫生局魏局长时,他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娶到魏灵儿。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在他无微不至的照料下,魏灵儿没过几天出院了。她对这个看似忠厚成熟的男人颇有好感,而父亲也对这国风医药公司的副总很是满意。虽然吴庆生已经四十多岁了,可平时保养得很不错,又勤于锻炼,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的模样,于是他们顺利地交往了起来。

  不过今天很奇怪,魏灵儿的手机一直都打不通,老是忙音。

  吴庆生郁郁寡欢地放下了手机,抓起翻出来的资料与帕萨特的车钥匙,又在抽屉里找到了一支眼药水,就走出了门。

  04

  沈晓叶与萧之杰坐在这个叫云雾山庄的亭台里,品茗着这果山上特有的毛峰清茶。果然这里不会被雨淋到,亭台上方翘出的飞檐遮住了所有的雨水。而水池里的肥鱼也因为正在下雨缺氧的缘故,纷纷拼命游到了水面上层想要呼吸新鲜的空气。

  没过多久,俩人已经钓到了不少的鱼,有草鱼,也有鲶鱼,甚至还有几条红色的鲤鱼。

  不过,沈晓叶与萧之杰坐在一起的时候,却一句话也没说,一阵尴尬的冷场。

  终于,是沈晓叶打破了僵局。她问:“萧,你怎么会想到约我出来钓鱼呢?”

  萧之杰涨红了脸,像是个被大人发现偷吃糖果的小孩一般,吞吞吐吐地回答:“……因为……因为……因为我……我就想找你来钓鱼……”

  “切——”晓叶啐道,“这也算理由?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萧之杰听了这话,倒是马上恢复了以往的镇定与幽默。他反击道:“谁说的?我哪有喜欢你?其实,照现在最流行的话来说,我只是对你有好感。”

  “这么说,你不喜欢我?”话音还没落下,沈晓叶已经站了起来,做出了想走的架势。

  “咳,你别走呀……”萧之杰慌忙伸手拉住了晓叶。

  当两只手触碰到一起的时候,萧之杰分明感觉到了有一股热流从彼此之间流过,他颤抖了一下,仿佛被这热流融化。

  一股突然而来的勇气令他站了起来,拥向了晓叶,一张滚烫的嘴唇贴在了晓叶的嘴上。

  他与晓叶的身体倾倒在了这布满飞檐的亭台之中,晓叶热烈地回应着他,这也是她苦苦等待的结果。

  枕在萧之杰的膝盖上,沈晓叶仰望着他那张充满阳光轮廓清晰的脸。亭外的雨已经停了,刚才那猝不及防的热吻现在还令她头晕目眩,但却全身都洋溢着幸福的感觉。

  沈晓叶两眼迷离地问:“萧,你能跟我说一下你的家庭吗?其实我对你还一点也不了解呢。”

  听了晓叶的问话后,萧之杰原本清澈的眸子中竟平白增添了一丝阴郁,若有若无的阴冷如薄雾一般占据了他的眼睛。他摇了摇头,说:“我们不谈我的家庭,好吗?我不想谈这个。”

  “哦?!”晓叶不解地追问道,“有什么不好谈的?我都决定做你女朋友了,你还有什么不好谈的?就算你的家境再不好,再穷,我都不在乎的。我爱的是你这个人,和其他的无关。”

  一滴淡淡的泪水从萧之杰的眼眶里缓慢渗了出来,他怜爱地望了一眼晓叶那完美的面庞,语气低沉地说:“晓叶,不是我想对你隐瞒什么,只是……”

  “只是什么?”

  “晓叶,我现在真的还不能说。等过一段时间我再告诉你吧,就算是我在求你。”萧之杰的脸上写满了忧郁与痛苦。

  晓叶看着萧之杰的脸,她实在不忍心再继续问下去,但是在她的心里,却像是堵了一块沉重的石头,胸中的气流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

  她烦闷地站了起来,看了看天,然后对萧之杰说:“萧,时间不早了,我也得回去了。我们走吧。”

  上了回城的公交车,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下过一场雨,虽然已经停了,可空气里的晦暗并没有被雨水冲开,反倒是更阴沉了。

  道路两边的行道树像列兵一般向后飞快地倒退着。依偎在萧之杰的怀抱中,沈晓叶觉得自己特别温暖。

  她将脸贴在了车窗玻璃上,一口一口对着玻璃哈气。热腾腾的气吐在了玻璃上,立刻生起了一层模糊的雾。晓叶再用手指无意识地在雾上划来划去,等她划完了定睛一看,不竟哑然失笑。玻璃上竟写满了萧之杰的名字。

  她回过头来,望着萧之杰,一脸的傻笑。

  晓叶心想,如果一辈子都在这车上,依偎在他的怀里,那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

  车开在途中,响着轰隆轰隆的轰鸣声,这公路不是很平整,常常会遇到或大或小的坑。而这些或大或小的坑总会让老掉牙的公共汽车稍稍腾云驾雾一番。在汽车腾空的时候,晓叶就会趁势往萧之杰的怀抱里凑得更拢一点。她喜欢这温暖的感觉。

  忽然,沈晓叶感觉公共汽车行驶的速度突然放慢了,还东倒西歪,似乎是在避让着什么。她抬起头来望向窗外,这才发现车已经开入了市区。

  行道树不见了,只有相互毗邻的高楼大厦。

  公共汽车正缓慢地行驶,试图避过前方的一起车祸现场。

  车祸现场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沈晓叶把头伸出了车窗,也只看到了来回奔忙的警察与看着热闹的闲人。她根本看不到在这堆人后,究竟是什么车被撞了,也看不清是不是有人伤亡。

  萧之杰说了一声:“让我来。”

  他挤到了车窗边,将手高高举起,手上拿着数码相机,噼里啪啦地按着快门,在按完了几张后,公共汽车已经驶离了车祸的现场。

  萧之杰兴奋地坐了下来,眉飞色舞地说:“晓叶,今天我们接连遇到了两起车祸,明天的校报,我的照片一定可以上头条。”

  晓叶并没有萧之杰想象中那么激动,她皱了皱眉头,说:“快把照片调出来看看吧。”

  照片中,人头涌动,在人群的缝隙之中,可以看到一辆被挤成一团废铁的小轿车。

  萧之杰叫了起来:“真是酷啊!这车一定是在高速的情况下撞到了安全岛上。就算安全气囊打开了,巨大的冲击力也会把整个车厢挤成一团,活活把驾驶员给夹死。”

  晓叶白了他一眼,说:“你不要这么兴奋好不好?这驾驶员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她接过了数码相机,查看起里面存储的照片来。

  她的目光落在照片上,不禁一愣,接着呆了起来。

  沈晓叶张开了嘴,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可是,她却觉得窒息。

  她浑身剧烈地颤抖,嘴唇变得发紫,又渐渐变得苍白。

  她伸出手指,指着照片,想要叫出来,可是喉管似乎变狭窄了,气流根本不能通过。她只可以喘气,但却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她的胸口一起一伏,脸涨得通红。

  萧之杰注意到了晓叶的不正常,问道:“怎么了?你怎么了?”

  晓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大声叫道:“爸爸!爸爸!爸爸!”

  在照片中,越过汹涌的人群,看得到,出车祸的是一辆小轿车,一辆银灰色的小轿车,一辆银灰色的帕萨特。

  05

  沈建国接到警方的电话后,大吃一惊。

  他是在睡梦中被吵醒的,当时他正做着噩梦。在梦中,欧阳梅一会儿是活色生香的尤物,一会儿又是腐烂发臭的死尸。一会儿是谢依雪坐在窗台上插花,一会儿又变成了嘴里吐着蚯蚓戴着墨镜的中年司机。他僵直了颈脖,浑身冷汗。想要叫出声来,却发现自己无法呼吸。

  当他惊醒过来的时候,还在庆幸这只是一个梦。可当他听完电话后,全身又僵硬了。他的手一松,电话听筒掉在了地上,听筒里只传来了一阵尖厉的忙音。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吴庆生居然会开着车撞向安全岛上的铁制栏杆。车当场就撞成了变形金刚,不知道为什么,安全气囊没有打开,他当场死亡。

  吴庆生开车已经很多年了,当年在内蒙古大草原时,正是因为他背着沈建国在茫茫雪夜里狂奔,救回了他的一条性命后,部队为他记了功,并且选他去学了驾驶。说起来,他的驾龄也有二十多年了,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呢?

  沈建国很震惊,立刻出了帝景大厦,叫了一辆出租车前往事故地点。

  当他赶到外环公路时,除了看到围观的人群外,还看到自己的女儿沈晓叶正呼天喊地地哭泣着,满面泪水。旁边有个看上去还算顺眼的男孩搂着晓叶的肩膀安慰着。这个男孩是谁?晓叶在恋爱了?

  沈建国有些生气,但是,现在却不适宜对这事发火,他必须要处理更重要的事。

  他阴沉着一张脸,拍了拍晓叶的肩膀,说:“哭什么哭?是你吴叔叔出了车祸,不是你老爸我。”

  不等晓叶反应,沈建国已经挤进了人群,找到负责的警察,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法医小高在工作室里忙碌着,这段时间真是怪异,天气阴霾不说,还出现了各种诡异莫名的事故。就拿今天来说吧,刚收到了一具新的尸体,竟然是车主莫名其妙在宽敞的马路上,一扭方向盘,正面冲撞到了路边的铁制栏杆。安全气囊没有打开,事主当场死亡。

  小高揭开了蒙在尸体头上的白布,看了一眼。这具尸体惨不忍睹,方向盘插进了他的肋骨中,破裂的肋骨直刺进了胃与心脏,伤口外凝结着乌黑的血水,散发着恶臭。

  小高熟练地用手术刀划开冰凉皮肤,审视着破碎的内脏。在小高的眼里,这尸体已经不仅仅是一具尸体,而是一件不会说话的证物,会告诉他究竟以前发生了什么。记得以前看过一本国外的推理小说,同时也是一本法医学的专著,名字就叫《尸体会说话》,是美国一个很出名的女法医所写。在书中,那位让人尊敬的女法医对所有从事法医的人们说的一句话:

  尸体,不会说话,但是你却要试图找到其中隐藏着的信息。尸体摆在这里,不能动,更不能改变它的状态,而你要做的,就是找出正确的线索,不要被假象所迷惑。你的努力,正是为了揭开谜团,找出真相,为尸体讨到说法。

  小高一直都遵循着这句话的精神,努力进行着自己的工作。

  毫无疑问,这只是一场车祸。可是这车祸又是怎么发生的呢?外环公路车少路宽,汽车行驶的速度一向很快。那辆银灰色的帕萨特是二零零一年出厂的,据说车况良好,可安全气囊却没有打开。

  安全气囊在一九五二年就取得了全球专利,但在应用推广中经历了几上几下的波折,足足走过了三十多年的漫长路途。直至一九九五年,全球的汽车生产商才被强制要求必须在每辆轿车上安装气囊。

  时速60公里每小时正面冲撞,其发生时间只有0.1秒,而安全气囊会在汽车碰撞0.01秒的时候开始微处理器工作,0.03秒内启动点火装置,0.08秒内向外膨胀,0.11秒的时候完全胀大。如果安全气囊顺利工作,这个车主就会捡回一条性命。

  可为什么安全气囊没有打开呢?小高隐隐嗅出了一点罪案阴谋的味道。

  检验尸体血液内的酒精含量是一件必须的事,这可以知道车主是否酒后驾车。

  小高将针管刺进尸体颈部的静脉中,缓慢抽出了一管乌黑的血液,然后注射在了一支试管中。

  他滴入了指示剂,颜色并没有变化。看来这个叫吴庆生的倒霉蛋并没有酒后驾车。

  小高皱了皱眉头,似乎若有所思。

  他踱到工作台边,从抽屉里取出了另一瓶指示剂。

  只滴了一滴在试管里,试管中的血液冒了几个微小的气泡。

  小高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他又多滴了几滴指示剂,试管里的血液开始翻滚了起来,像是沸腾的开水。

  小高一拍脑门,咧开嘴,露出了干净的牙齿。

  他又回到了尸体身旁,从尸体的不同血管抽取血液样本,注射在试管中滴入指示剂进行观察。

  他在纸上不停做着记录,一直忙碌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长吁一口气,拾起了电话,拨给周渊易。

  “什么?在吴庆生的体内发现了A物质的残留物?”周渊易大叫。

  小高点了点头,继续说:“这A物质的残留物很微量,如果不注意,根本不会往那个方向去考虑的。我只是因为最近这两具尸体都发现了A物质,多了个心眼滴了指示剂,否则也不会发现的。不过,吴庆生体内的A物质有个很奇怪的地方……”

  “是什么?”

  小高喝了一口水,眨了眨眼睛,说:“我在尸体的各个部位都抽取了血液样本进行检测,最后得到了一个令人费解的结果,那就是血管的A物质含量都很低,几乎不会对身体产生任何的不良反应。不过,有个部位的A物质含量就很高了,浓度超过了身体其他部位的很多倍。可以肯定,A物质就是通过那个部位给药进入体内的。”

  “哦?!是什么部位?”

  “眼睑。”

  眼睑?A物质是通过眼睑进入吴庆生体内的?这是什么意思?说明了什么?周渊易不解地望向了小高。

  “不要这么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我见了心里瘆得慌。”小高打趣道,但随即恢复了严肃的神情,继续说,“我已经打电话询问过江都大学医学院的李汉良教授,他告诉了我,A物质除了让心脏瓣膜破裂外,还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效用。”

  “是什么效用?”

  “散瞳!”小高放下了水杯,眼睛直视着周渊易,面无表情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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