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周渊易与手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电信局,徐婷婷已经在办公室里等着他们,所有的准备工作也都已经做好了。
周渊易在电话里,就是让徐婷婷帮他准备复制好了的谢依雪的手机。
所谓的复制机,其实就是通常所说的码机。是指将一台已知号码的手机,做出一台可以同时使用的同号码手机。一般说来,电信部门是绝对不允许几个用户同时使用同一号码的手机,但出于侦破案件的需要,再加上徐婷婷的斡旋,技术部门还是用最快的速度做出了这台复制机。
通过电信部门的技术手段,周渊易看到在今天下午,手机的通信记录里并没有未接来电。看来那个勒索杀人的神秘人物,并没有通过手机直接联系,而只是通过短消息在联系。也许是出于害怕谢依雪听出他的声音来吧?
可是,现在并不知道对方的电话号码,那该怎么和那个人联系呢?难道就眼巴巴地等对方发短消息来吗?
正当周渊易思忖的时候,手里的电话突然颤了一下,发出滴滴滴的声音——正是一条短消息发来了。
是那个男人发来的吗?周渊易手指微微一抖,然后赶紧打开了手机翻盖。
“依雪,到家了吗?这几天我没陪着你的日子里,你一定要保重好自己哦——建国。”
这条短消息是沈建国发来的。
周渊易失望地正准备合上手机,这时,手机又滴滴滴响了起来,又一条短信发了过来。
打开一看,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周渊易心里又是一紧,里面寥寥几行字:
“地点:卡萨布兰卡酒吧。”勒索者终于发来了信息。
“快查一查这个手机号码!”周渊易转身大声对徐婷婷说道。
徐婷婷指尖飞快地在电脑键盘上掠过,片刻之后,她抱歉地说:“对不起,这是一个才售出的神州行号码。这种号码是不需要凭身份证购买的,而且这个号码一个电话都没打过,就只给谢依雪的手机发过短信。”
——没错,这个凶手是个很有反侦察能力的人!
周渊易看了看手表,离五点还有半个小时。他挥了挥手,对手下们说:“走,快走!去卡萨布兰卡咖啡店!”
他正要出去的时候,忽然听到徐婷婷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回过头来,徐婷婷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幽幽地说:“难道你不准备带我一起去吗?”
周渊易愣了一下,问:“为什么我要带你去?我们这是执行任务啊!”
徐婷婷笑吟吟地反问:“那你们准备派谁去送钱呢?”
周渊易这才明白了徐婷婷的意思。的确,凶手是来勒索谢依雪三万块钱的,赵伟当初可以通过观察窗台上的黄色花盆而得到行动指令,那么这个凶手也有可能知道谢依雪长什么样。就算不知道谢依雪长什么样,那他也肯定知道谢依雪是个女人。现在周渊易出门的时候,事起仓促,带出来的手下全是男的。现在再让局里调女警过来,还要交代案件背景与应付事项,时间肯定是不够了。
周渊易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沮丧地说:“唉,我怎么忘记了这一茬?”
徐婷婷不紧不慢地说:“现在你可以带我去卡萨布兰卡了吧?交钱的事可以放心交给我去做。别忘了,我是个推理小说的爱好者!”
“可是……”周渊易还有点迟疑,因为到现在为止那个凶手已经残忍杀死了好几个人,如果让徐婷婷参加行动,实在是太危险了。虽然他与徐婷婷还没认识几天,但他知道,徐婷婷对他有好感,而他也觉得这个女孩蛮不错的。他实在是不放心把交钱的任务交给徐婷婷。
徐婷婷大声说道:“周队长,周大警官,你就别再‘可是’‘可是’了,就让我去做吧。”
“可是……”周渊易终于想起了一个借口,“你和谢依雪长得并不像啊!她是个孕妇!你才多大点?”
“这有什么好怕的?我有办法!”
不等周渊易说话,徐婷婷抢过了手机,噼里啪啦按着键盘,不一会儿工夫,就发了一条信息出去。“你知道,我怀着孕,不方便出门。这钱,我让我的表妹给你送过来。你放心,她绝对可靠。”
“这样行了吧,周大警官?”徐婷婷问。
说实话,看来只有这样了,现在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了。周渊易不由得佩服起徐婷婷来,这么快就想出这样好的办法。看来多读推理小说,是很有帮助的。周渊易不由得想起了前一天晚上徐婷婷送他的那本推理小说,心里不禁在思忖什么时候再找个机会去还给徐婷婷。想到这里,他的耳根不由得一阵一阵发热。他猜,此刻他的脸一定很红吧。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滴滴滴响了起来。那个神秘的凶手回了一句:“OK!”
事已至此,别无选择!
“走吧,我们行动吧!”周渊易与徐婷婷并肩走出了电信局,然后与几个手下一起上了那辆越野吉普车。
02
电信局距离卡萨布兰卡咖啡馆的距离并不远,十分钟后,周渊易一行就来到了离咖啡馆只有一条街的路口,停下了车。
周渊易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交给了徐婷婷,说:“这就是三万块钱,你快收好,一会儿见机行事。”徐婷婷重重地点了点头。信封已经用胶水粘贴好了的,摸上去鼓鼓囊囊的。
周渊易还给了徐婷婷一对耳麦通话器,徐婷婷戴上后,将头发拨了拨,正好遮住了耳朵。一切看上去天衣无缝。用耳麦试了一下通话质量之后,徐婷婷下了车,装作心事重重的模样,头也不回地向卡萨布兰卡咖啡馆走去。
当她刚走到咖啡馆门口的时候,就听到手里的电话传来短信的声音。徐婷婷打开手机翻盖,然后一边看,一边读出了传来的那条消息:“你到了吗?”
“我到了,就在卡萨布兰卡的大门外,钱就在我手里的。”徐婷婷回了一条短信。
“好,现在你从大门左边走到右边,再从右边走到左边,来回三次。”神秘的短信瞬间就发了过来。
周渊易从通话器里听到了这条短信后,连忙用耳麦吩咐徐婷婷:“快照他说的做,他一定就在附近,想从咖啡馆大门口分辨出谁是他要找的人。”
徐婷婷一边照做,一边左顾右盼,却没有看到有什么人在注意她。
当然,周渊易也在越野车里四下逡巡,不过很遗憾,他没有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徐婷婷在咖啡馆门口走了三个来回后,站在了门边的石狮子前,但手机却再也没收到短信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空气就像是凝固了一般。徐婷婷不免有些着急,于是情不自禁地向公路尽头望去,偏偏却没看到周渊易开的那辆越野车。
她有些隐隐的不安,她在猜测着每个从她身边经过的人,会不会就是那个隐藏着的凶手。
周渊易又不知道去哪里了,他是不是在注视着自己呢?徐婷婷不知道,也不会知道。因为在这个时候,她又收到了一条短信:“现在你快乘坐出租车,到江都大学南校门!”
徐婷婷在通话器里喃喃念出了短信里的话,等待着周渊易的指示。可是,通话器里却只听到沙沙沙的电流干扰声,听不到一句周渊易的话。徐婷婷不禁有点着急了,就在她茫然失措的时候,突然在面前停下了一辆出租车。司机伸出头来,问道:“小姐,走不走啊?”
徐婷婷还想再等一会儿,看有没有周渊易的指令。可她突然想到,这个出租车司机会不会就是凶手授意来接她的人呢?
一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吓了一跳,两腿一软,几乎摔倒在地上。
徐婷婷强令自己保持住平静,战战兢兢地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司机,顿时差点没笑出声来。
司机是个穿着宽松休闲服的男人,一副很酷的墨镜遮了半张脸,嘴角叼了一根细长的白色万宝路香烟。不过仔细多看一下,还是可以认出,这个司机正是周渊易!
“你这是干什么?”徐婷婷一边问,一边上了这辆出租车。
周渊易答道:“我已经猜到了咖啡馆不可能是交易场所的,这里人来人往,对于凶手来说太不安全了。他一定会要你换个地方的,而且那个地方一定是人烟稀少的偏僻所在,而这样的地方,我们的车也不好跟踪保护你。所以我才临时征用了一辆出租车,开车来保护你。”他又问了一句,“他现在要求你换哪里交易?”
“江都大学南校门。”
听徐婷婷说完后,周渊易不禁点了点头。江都大学南校门的确是个不错的地方。那里倚着江边,江滩上还有处密密麻麻的小树林。这一系列案件的第一个案子,就发生在这个名叫情人滩的江滩上,死的是欧阳梅与赵伟。
现在凶手竟然选这个地方来交易,也实在是带了一点讽刺的意味。
因为那里曾是命案现场,所以年轻的情侣为了躲开晦气,早就放弃了在这个地方幽会。这里正是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而且视野开阔,非常利于凶手使用反侦察手段。
周渊易一边开车,一边想着对策。在他们即将要达到江都大学南校门的时候,周渊易还是没想出保护徐婷婷的最佳方案。
徐婷婷似乎是看出了周渊易的困顿,她嫣然一笑,说:“周队长,一会儿你把车开到江滩上,不要离开。如果凶手发短信来问,我就说自己一个女人来送钱,心里害怕。再说回去的时候这里很难叫到出租车,所以包下了你这辆车。”
周渊易点点头,虽然这么说很难解除凶手的怀疑,但在无奈之下,也可以试一试。
转眼之间,他们已经来到了情人滩小树林旁的那处旱桥上。旱桥下的涵洞正哗哗流出了来自江都大学经过处理的生活用水。
徐婷婷推开车门,江风很大,冷冰冰的风灌进了车里,令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六点了,眼看着天边诡异地飘来几朵乌云,瞬间就遮住了太阳。天色顿时暗了下去,江风将旱桥下的小树林刮得飒飒作响,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塑料口袋随着江风胡乱地飘荡在空中。
“我现在该干什么?”徐婷婷裹了裹身上的外衣,问周渊易。
周渊易回答:“快发个短信给那边吧,就说你已经到了南校门江滩旁的旱桥上。”
徐婷婷照做后,只过了一分钟,就发来了一条短信:“你看到旱桥靠江都大学一边的左侧,有一个绿色的垃圾筒吗?”
徐婷婷转过头去望了一眼,果然,在那里有一个半人高的绿色塑料垃圾筒。她通过通话器把对方的短信内容告诉了周渊易,然后她听到周渊易在通话器里疑惑地自言自语:“咦,他怎么没问为什么在你身边有一辆出租车停着呢?”
徐婷婷还没来得及思考周渊易的问题,就听到手机再次滴滴滴地叫了起来——新的一条短消息来了。
03
这条短消息,只有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把钱扔进垃圾筒里。”
周渊易在通话器里说:“就照他说的那样做。”
徐婷婷走到垃圾筒边,嗅到了一股烂苹果的味道,恶心地捂住了鼻子。但她还是把装着三万块钱的厚信封扔进了垃圾筒里。
徐婷婷回到车上,问:“现在我们该做什么?”
“既然他没发新的消息来让我们离开,那我们就在这里等吧。”周渊易答道。
“等?!”徐婷婷惊诧地问,“我们在这里等,那他敢来取钱吗?”她的话还没说完,手机又滴滴滴地响了起来。
这条短信只有一个字:“滚!”
“看吧,他让我们滚吧。”徐婷婷笑着说。
“好吧,那我们就滚吧。”周渊易耸耸肩膀,踩动了油门。他以最快的速度将车开到了一旁的山丘上,居高临下地望下去,正好可以监视到旱桥附近的空旷地带。方圆几百米内,一个人影也没有。山丘上有风,两人都感觉到了一丝寒意,但他们依然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个垃圾筒。
在开车上来的这几分钟里,不可能有人可以这么快地取走信封。那三万块钱还在绿色垃圾筒里的!不过,既然没有人来,那个神秘的凶手又准备采取什么样的手法取走钱呢?
周渊易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注视着山丘下的情况,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沉默不语,眉毛紧蹙成一道“川”字。足足二十分钟后,旱桥附近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周渊易有点沉不住气了,转过头来对徐婷婷说:“你试着拨打一下对方的电话,看有人接没有?如果有人接,你就问钱收到没有。”
徐婷婷握着手机,拨出了那个号码。片刻,她黯淡着一张脸,对周渊易说:“很遗憾,他已经关机了。”
周渊易点点头。他明白,那个凶手一定是以为自己天衣无缝,现在说不定已经将那张拿来与谢依雪联系的手机卡扔得远远的,就等着来拿钱。“我绝对不能让他得逞!”周渊易对自己如此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周渊易看到在旱桥的一头,慢慢出现了一个人影。那是个穿着黄色雨衣的干瘦老头,手里拎着一瓶白酒,摇摇晃晃地从旱桥下的涵洞钻了出来。这个老头埋着脑袋,东盯盯、西瞧瞧。很快,他走到了绿色的垃圾筒旁,然后弯下腰,在垃圾筒里翻起了东西。
这个老头是谁?周渊易不由得疑惑起来。
他一直都认为在这起系列案件里,凶手一直在与他捉着迷藏。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凶手是谁,但他认为这个人一定在沈建国、李汉良的交际圈子里。不管怎样,凶手一定应该曾经出现在警方的调查视野里。
周渊易一直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可现在这里出现的这个身着黄色雨衣的老头,周渊易却从来没见过。
别管这么多了,这个老头一定与案子有关!
周渊易飞快地拉上徐婷婷钻进出租车里,踩上一脚油门,出租车快速向旱桥驶去。但是令周渊易感到奇怪的是,当那个老头发现有辆出租车驶来的时候,眼里并没有露出恐慌的神情,甚至连一点惊奇的眼神都没有。他只是瞟了一眼出租车,就继续弯下腰翻找起垃圾筒里的物事。
车停在了垃圾筒旁,周渊易推开车门,站在了这老头的身后,掏出手枪,大喝一声:“不许动!我是警察!“
老头浑身一个哆嗦,当他回过头来,看到周渊易手里黑洞洞的枪口,顿时吓得魂不附体。他高举起双手,声音颤抖地问:“干什么?我没犯法啊……”从他嘴里喷出很浓的酒气。
“你在这里干什么?”周渊易严厉地大声问道。他其实也怕这个老头并不是凶手,而只是一个与此案无关,只是凑巧走到这里的陌生人。
老头哆嗦着说:“我是个拾荒的,刚巧走到这里,发现有个垃圾筒。这个垃圾筒是才放到这里来的,今天上午还没有呢。我一时好奇,想看看里面有没有别人扔了,但是我可以拿去换钱的东西。”
看着这老头的模样,并不像是在撒谎。他的两只腿一直在打颤,手中酒瓶里还剩一半的酒也跟着晃来晃去。
周渊易示意老头站到一边去,然后他站到垃圾筒旁。他凑过头去向垃圾筒里望了一眼,里面根本就没什么东西,只有一堆几乎腐烂的苹果。
——但是,那个厚厚的信封却不见了。那可是装着三万块现金的信封啊!
周渊易一惊之下,连忙一手用手枪指着老头,另一只手仔细搜了一下老头的全身。可是老头身上什么都没有,更别说那个鼓鼓囊囊的信封了。
周渊易沮丧之极,他不知道信封连同三万块钱,凶手是怎么拿走的。
忽然间,他似乎想起老头说的话——这个垃圾筒是今天下午才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一上午的时间,已经足够凶手布下疑阵了!
周渊易转过身来,抬起腿,冲着垃圾筒狠狠踢了一脚,绿色的垃圾筒顿时被踢开了。周渊易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禁大吃一惊。
——原本摆着垃圾筒的地方,地面上有一个大洞,而垃圾筒的底部也被割出了一个大洞。地面的洞口里黑糊糊的,还可以听到水流的潺潺声。下面是一条涵洞,是江都大学排出生活污水的管道。
周渊易明白了,那个索取三万块钱的凶手,是在上午就布置好收取现金的方案。他在旱桥边挖开了一个洞直连下面的涵洞,又将底部有缺口的垃圾筒放在这里。装着钱的信封扔进垃圾筒里,他在涵洞里,只要搭个梯子,然后伸手就可以取走。
难怪当徐婷婷下了车后,凶手并没有问为什么附近会有一辆出租车停在那里。因为他一直待在涵洞里,根本就看不到旱桥上有辆黄色的出租车。
从投下信封到现在发现真相,已经足足有半个小时了。半个小时已经足以让这个凶手通过涵洞从容不迫地离开了。
徐婷婷沮丧地叹了一口气,说:“糟透了,居然让凶手就在我们眼皮下溜走了!”
忽然,周渊易转过身来,露出一个诡谲的微笑。他对徐婷婷说:“你怎么这么早就自认投降了?我觉得,我们还应该有转机的。”
04
周渊易带着徐婷婷,慢慢将越野车驶进了江都大学校园里。几个电话后,他的同事们也分别赶到了校园之中。
根据周渊易的分析,情人滩边的旱桥下,那个涵洞只有两条出口。一条出口就在旱桥下,而事实上,他们并没有看到从这个出口里有人出来,除了那个捡破烂的醉老头。那么,不用说,凶手一定是从另外一个出口逃脱的——而另外一个出口,就在校园里。
周渊易偏过头去问徐婷婷:“如果你突然拿到了梦寐以求的三万块钱,第一件事会做什么?”
徐婷婷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会找个没人的地方打开信封,看一下里面的钱是不是真的。”
“不错。”周渊易点点头。然后他看了看手表,距离交出三万块钱的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他对一个手下说:“看来现在他应该已经打开了信封,该我们行动了。”
徐婷婷诧异地问:“行动?你们有什么样的行动?”
周渊易笑着说:“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江都大学的校领导也在这个时候及时地出现了,李汉良教授作为校方的代表,表示会全力协助警方的工作。但很显然,他在看到侄女徐婷婷也在现场时,露出了难以言说的表情。
周渊易在一张纸上写了点什么,然后交给李汉良,麻烦他请人送到校广播站,马上连续重复在校园的喇叭里播放。
只过了一会儿,挂在校园行道树上的喇叭响了起来:“各位同学请注意,如果你在校园里看到一个面部或衣物上有蓝色喷溅颜料的人,请立即拨打电话报告学校保卫处!”
广播通过喇叭,在校园里一次又一次地播出,所有的学生在听到之后都露出了惊异的神色,同时也立刻向四周张望,希望能找到广播里形容的人。
周渊易这才告诉了徐婷婷,交给她那个装着三万块钱的信封,是他找技术科的小高用最快的速度特意制造的。小高在信封里加了一个很小的机关,只要撕开信封,信封里立刻会向周围一米方圆喷溅出蓝色的液体。而这种蓝色的液体根本没办法通过水来清洗,几天之内都不会消退。
现在大家要做的,就是找出那个身上被喷溅了蓝色液体的人!
“你真棒!真不愧是周大侦探!”徐婷婷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而周渊易则报以羞赧的微笑——他在徐婷婷面前,总是显得那么的局促。
信息反馈的速度是惊人的快。有学生反映,在药物实验室附近,看到了有个身着蓝色服装的男生一路狂奔,还用手遮着脸。而那个人在冲进了药物楼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李汉良的脸色很不好看,常待在药物实验室里的学生,无一例外都是他带的研究生。难道那个凶手真的是他的学生吗?在他的脑海里,不禁渐渐浮现出一张面孔。年轻、英俊、有着阳光般的笑容——萧之杰!难道真的是他吗?
而这个消息也无疑印证了周渊易的推测,他一直都认为系列案件的凶手是与江都大学有关的,因为只有在这个地方,才可以弄到神秘的A物质。当然,他首先怀疑的,也是萧之杰。
周渊易带着大队人马来到了药物实验室。实验室是一幢爬满了藤蔓植物的三层红砖小楼。一楼是几间很宽敞的教室,每间教室都摆着几排带着水槽的课桌,桌子上摆着酒精灯、三脚架、火柴、试管、广口瓶,教室里无一例外弥漫着神秘的酸性液体气味,这令人不禁感到了一丝阴森之气。
二楼是研究生们的自习室,自习室不大,类似书房一般。李汉良一向推崇学生们的自我学习习惯,提倡鼓励学生自发学习,所以自习室也设计得很人性化。每间自习室都适合单个学生进行私下的药物研究。
三楼则是药物储存室、李汉良的办公室与值班学生住的房间。
当周渊易进入药物楼后,踩在吱吱作响的木地板上,嗅到一股淡淡的来苏药水味道。这味道令他想到了医院,不管是江都大学附属医院,还是市郊的精神病医院,他都曾经嗅到过这样的味道,这种味道令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这一系列的命案。
一楼的实验教室里,有几个学生在认真地做着试验,有男有女,他们都是李汉良带的研究生。他们说,从下午开始,就一直待在这里没有离开过,他们可以互相作证。而当问及是否注意到有人进入实验楼时,他们都摇了摇头——做实验的时候,他们都一直心无旁骛,他们实在是太认真了。
在上二楼的楼道里,周渊易看到楼道转角有一件扔掉的废弃衣物,展开一看,那是件原本白色的衬衫,不过现在衬衫上已经喷溅有明显的蓝色液体。不错,这正是那个勒索三万块的神秘人遗弃的。看了看衬衫的牌子,是雅戈尔的,在商场上卖三百多一件。
“真可惜啊!”一个警员惋惜地叹道。
“少废话了,快看看二楼有人没有!”周渊易说道。
警员们敲开了二楼所有的自习室,自习室里的学生不多,只有几个。警员也顺便找了找三楼,然后把两层楼的学生集中在了二楼的楼道上。
周渊易仔细看了看找到的学生,发现只有两个人他认识。
一个是刚从精神病医院回到校园的萧之杰。他还深陷在丧母的悲痛之中,两眼泛红。而沈晓叶正陪着他说着什么。他俩是在三楼的值班室找到的,萧之杰一直在李汉良的照顾下,利用空闲时间在药物楼里值班。
另外一个则是那个叫龙海的学生,就是那天晚上陪李汉良一起护送萧之杰与母亲去精神病院的学生。他是李汉良最为得意的弟子之一。
周渊易一直都认为,凶手是与这一系列案件有关联的,所以不应该是他没见过的人。所以在看到这两人的时候,第一直觉就告诉他,那个勒索三万块的人,就在这两个人之间。当然,这样的想法很武断,仅仅是他的直觉罢了,缺乏足够的证据,但周渊易还是决定从这两个人着手进行调查。
在他看来,在楼道转角找到的那件雅戈尔的衬衫,足足要花三百多元才能买到,这不是萧之杰这样的穷学生可以负担的。所以周渊易将怀疑的目光转向了龙海。
可是龙海又和这一系列的案子有什么样的关联呢?这实在是难以想象的,他仅仅是李汉良的研究生,他有什么理由去杀死这么多互有关联的人呢?
莫非——他是受了某个人的指使?
莫非——指使他的人,就是他的导师,李汉良?
一想到这里,周渊易不由得一个寒战,他不由自主想起了徐婷婷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他实在不愿意怀疑到李汉良身上。
05
奇怪的是,在萧之杰与龙海的身上,并没有找到蓝色液体的残留。不仅仅是他们,从所有学生的身上,都没有找到蓝色的残留色。
在周渊易从小高手里拿过信封的时候,小高曾经说过,这种液体是从国外进口来的,美国的FBI也把它当作交付赎金时的特殊药品来使用,万万没有道理在这个时候失效的。在周渊易脸上,不禁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精神矍铄的李汉良突然走到了周渊易身边,说:“周警官,遇到难题了吧?”
本来在周渊易的潜意识里,已经将李汉良当作了与案件有关的嫌疑人。但他在这几乎绝望的时刻,看到李汉良的表情很是诚恳,于是也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
李汉良微笑着说:“周警官,说不定我可以帮你的。”
“哦?!”听了这话,周渊易心里一热,“李教授,你能帮我?那真是太好了。”
周渊易把遇到的难题一一说给了李汉良听。李汉良听完后,逡巡了一圈站在走廊上的研究生们,然后对周渊易说:“周警官,把那件染有蓝色颜料的衬衫拿给我看看,好吗?”
当然,他的要求很容易就得到了满足。
李汉良教授拿到那件衬衫后,先凑到鼻翼旁嗅了嗅,接着他用剪刀剪了一小块沾了颜料的衣角,放进了广口瓶里,往广口瓶里倒了一点水。他取出一张试纸,在广口瓶里的水中蘸了一下,然后放在灯光下仔细看了一眼。
“嗯,是碱性的。”李教授喃喃说道。说完,他又取来一支试管,在试管里加进了一种淡褐色的液体。液体被他倒进了广口瓶里。神奇的现象发生了——褐色液体迅速与广口瓶里的水融合在一起,只是片刻时间,广口瓶里那块染成蓝色的衣角碎片颜色渐渐浅去,最后所有的蓝色竟然消失了。
周渊易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他诧异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汉良微微一笑,说:“其实,这一切很简单。蓝色颜料带碱性,拿酸性液体浸泡一下,就可以达到酸碱中和的效果,让颜色消失。你说过,在拆开信封的时候,周围一米开外的地方都会喷溅到这种蓝色液体,所以没有理由不喷溅到拆信者的脸上。而现在,所有学生的脸上都没有蓝色的痕迹,那就说明颜料已经被处理过了。而唯一处理的方式就是用弱酸性的药水来洗脸。”
“那……”周渊易迟疑地问,“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此刻他已经没再把李汉良当作凶手的同案人了。如果李汉良与这起案子有关,那他是绝对没有道理说出凶手是怎么做到脸上没有颜料痕迹的。
李汉良从抽屉里拿出一大叠PH值试纸,递给了周渊易,说:“一点也不复杂,既然用酸性药物洗了脸,那么凶手的脸上一定会留下药水的残余。现在只要提取他们每个人脸上的汗液,滴在PH值试纸上,查验PH值就行了。如果谁的体液呈现出酸性,那么这个人一定就是拿酸性药水洗过脸——别忘了,一个人在正常情况下,汗液都应该是碱性的。”
周渊易竖起了大拇指,赞道:“李教授,您真是太厉害了。”
站在一旁的徐婷婷则大声说:“那还用说吗?不然他怎么做我舅舅啊!”两人不禁相视之后,莞尔一笑。
周渊易走到走廊上,让研究生们都靠墙站好,然后他取出了怀里的PH试纸,很客气地说:“再麻烦大家最后一件事,现在我要收集大家的汗液。很简单的,就麻烦几分钟,请大家配合。”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走廊的一角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
发出声音的是龙海!他绝望地看着周渊易,身体不住颤抖,眼里流露出恐惧的神情。
周渊易的眼里闪过一丝得意之色。他明白了,用酸性药水洗过脸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个李汉良最喜欢的学生——龙海!
他走到了龙海身边,问:“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们,接下来的提取汗液工作不需要再做了?”
龙海黯然地点了点头。
“是的,让同学们都散了吧。我承认,发短信给谢依雪的人,就是我。在情人滩旱桥上取走三万块钱的,也是我。”龙海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到。
“嗯,很好。”周渊易一笑,掏出了手铐为龙海铐上,然后大声宣布,“收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