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永辉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他不知所措。
吴院长带着中年夫妇走后不久,大批患者出现在化验室门外。朱主任问他们干什么,他们说找丁医生看病。
朱主任将他们拦住,说:“丁永辉不是医生,他没有处方权。”
患者们嚷嚷:“丁医生治好了晚期尿毒症,他怎么不会看病?”
“我们无所谓处方权,我们只在乎健康!”
“不是医生没关系。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患者越聚集越多,挡在化验室门口的朱主任顶不住了,有刚才在内一科门口见过丁永辉的患者认出了丁永辉,他说:“屋里的那人就是丁医生!让我们进去!”
健康的朱主任抵挡不住众多体弱的患者,患者们涌进化验室,他们争相拉丁永辉的手,恳求丁永辉给他们治病。
化验室桌子上的显微镜相继被挤到地上噼里啪啦摔得粉身碎骨。
丁永辉对患者喊:“你们别挤!把设备都挤坏了!”
丁永辉身边的患者争相对他说:“丁医生,求你救救我!我等了半年了,还没等到合适的肾!”
“丁医生,我已经花了13万治尿毒症,我家再也拿不出钱了,您开恩吧!”
“丁医生,李嫂子说您是华佗转世,您救了她丈夫,也要救我们呀!”
丁永辉的双手被几十只手抢夺,他的每根手指头都被不同的人攥着,像五马分尸。
丁永辉向朱主任求救。朱主任临阵脱逃了。
袁猎猎在丁永辉耳边说:“祝贺你,你已经成为名人了!”
丁永辉说:“名人会受这份罪?”
“名人被追星族围困的例子还少吗?这是享受!多少人终生奋斗梦寐以求的就是这种场面。”
“我的手指头都快分家了,你不能见死不救!”
与丁永辉贴身的患者发现丁医生口中念念有词,他们认为丁医生在发功给他们治病。
正当丁永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时,院务处和保卫科的人赶来了。
卞主任使用手提扩音器向患者宣传科学常识,说服患者离开化验室。
保安们驱散痴迷的患者,患者与保安发生争执。场面向混乱方向发展。
卞主任提醒廖科长:“擒贼先擒王。你派几个身强力壮的保安冲进化验室,把丁永辉弄到院长办公室去,患者就不会聚集在这儿了。”
廖科长茅塞顿开,他在自己的下属中挑选膀大腰圆的,无奈保安大都来自贫困地区,从小营养不良,个个矮小瘦弱。廖科长矬子里拔将军,挑选出4名相对强壮的保安,命令他们冲入重围擒王。
丁永辉被4名保安挟持出化验室,一路有不计其数的患者抢着和丁永辉握手。
袁猎猎对丁永辉说:“伟大领袖也不过如此,你真幸运!”
丁永辉说:“是你害了我!”
丁永辉身边的保安说:“我害你?我如果不来救你,你的手指头肯定断了!”
丁永辉哭笑不得。
杀出重围的丁永辉在保安的护送下朝院长办公室跑,患者在后边追。
廖科长跑着小声提醒保安:“不要直接去院长办公室!你们乘电梯上4层,再走楼梯下到3层……”
电梯门开了,两名保安和丁永辉进入电梯,其他保安在电梯门口挡住患者。
电梯走了,有患者抬头看电梯门上方的数字显示器,他告诉大家:“丁医生去了4层,咱们去4层找他!”
患者们蜂拥进楼梯,竞相往4层攀登。
卞主任对廖科长说:“这哪儿像病人,简直就是春季登长城比赛。”
两位保安像地下工作者那样在确信没有尾巴后,将丁永辉送进院长办公室。
院长办公室里除吴院长外,还有徐副院长和吕副院长。
吴院长没让丁永辉坐,他对丁永辉说:“你很了不起呀,你把咱们医院弄成这副样子!”
徐副院长分管化验室,众所周知,他在医院和吕副院长竞争未来的院长职位,他对于丁永辉给自己的政绩抹黑很恼火。徐副院长问丁永辉:“小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丁永辉说:“我上午看显微镜时,有声音向我求救,让我别杀它。我说你是谁,它说它是袁世凯身上的病菌。它告诉我,咱们医院实际上是一座病菌集中营,好多好多病菌生活在这里。它们待在谁身上,谁就病了。它们离开谁,谁就痊愈了。”
徐副院长打断丁永辉的话,说:“胡说八道!我们没时间听你瞎掰。”
吴院长对徐副院长说:“让他说完。”
丁永辉继续说:“开始我也不信,它就说它能说服我身上的感冒病菌离开我,我同意它试试。结果我的感冒马上就好了。后来我去食堂吃饭,路过内一科时,看见一位病人家属哭着央求武医生别轰他们出院,我就动了恻隐之心,我让待在我身上的袁猎猎……”
吕副院长看了徐副院长一眼,他打断丁永辉的话,问:“谁是袁猎猎?”
丁永辉说:“袁猎猎是那个病菌的名字。”
三位院长好一通互相对视,徐副院长从吕副院长脸上看到讪笑。
徐副院长怒目而视丁永辉:“丁永辉!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吴院长咳嗽了一声,对徐副院长说:“你让他说完。”
丁永辉接着说:“我让袁猎猎去那尿毒症患者身上,说服依附在患者身上的尿毒症病菌撤离……”
吕副院长忍不住讥笑着问徐副院长:“据教科书上说,尿毒症好像不是病菌造成的吧?”
徐副院长知道这是竞争对手在敲锣边儿,他气自己的下属不争气。
丁永辉回头看看身后的沙发,坐下说:“世界上没被人类认识的事物比人类已经认识的事物多多了。教科书上的谬误比真理多,否则人类就该寿终正寝了。袁猎猎到尿毒症患者身上后,成功说服了尿毒症病菌从那患者身上撤离。后来的事情吴院长都看到了,那患者康复了。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如果我做的事给医院添了麻烦,我表示不安和道歉。但我觉得我没错,作为医务工作者,救死扶伤是天职。我能救那被强行出院的尿毒症病人,为什么不救?如果换了你们,也会像我这么做的。我说完了。”
吴院长问丁永辉:“你相信你说的话?”
丁永辉说:“如果今天早晨有人对我说这样的话,我肯定会笑掉门牙。但我现在确信不疑,这是我亲身经历的事。”
吕副院长面带嘲笑问丁永辉:“那位袁猎猎先生现在何处?或者是袁猎猎小姐?”
丁永辉说:“是袁猎猎先生。它目前就在我身上。我可以让它和你说话。”
三位院长再次互相对视。
吕副院长意图继续出徐副院长的丑,他对丁永辉说:“我很想和袁猎猎先生对话,向它讨教我还没认识的医学问题。”
丁永辉对袁猎猎说:“袁猎猎,你能和吕副院长对话吗?”
袁猎猎不吭声。
丁永辉急了:“袁猎猎,你这算什么?到关键时刻,你怎么能如此不仗义?你是袁世凯身上的病菌,你应该拿出名流的气魄来!”
吕副院长说:“很遗憾,袁猎猎先生不给我这个荣誉。这是我早就料定的。”
丁永辉看着自己身上说:“袁猎猎可能刚才在化验室被患者挤掉了……”
吕副院长笑了,他看着徐副院长说:“要不要在媒介上登条寻病菌启事?”
徐副院长尴尬地笑。
吴院长小声对两位副手说:“咱们去隔壁商量一下。”
徐副院长站起身对丁永辉说:“你在这儿待着,别出去,我们马上回来。”
丁永辉不置可否地坐着没动。
吴院长到隔壁对院长办公室主任说:“我们在你的办公室商量事,你去我的办公室看住丁永辉,不要让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