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李霞骑自行车去上班。虽然她的装束和交通工具同往日没有区别,但她的感觉却不同:袁猎猎在她身上。
昨天深夜,丁永辉和李霞就袁猎猎如何去社科所诸位领导身上侦查一事起码探讨了两个小时,丁永辉提议由他在社科所门外佯装闲逛,袁猎猎在他身上待命。然后李霞出来假装买报纸,和丁永辉接上头后,她告诉袁猎猎各位领导所处的房间,袁猎猎再乘坐飞病菌直奔目标。袁猎猎说最好领导集中在一个房间开会,这样可以节省时间,要不飞病菌在社科所陌生的环境里飞来飞去肯定有事倍功半的时候,如今什么都讲究效率。李霞说每周一下午是所领导开例会的时间。袁猎猎说下午我可等不及了。丁永辉对李霞说,要不就让袁猎猎跟你去,省得我跟地下党似的在你们所门口转悠了。袁猎猎赞成。李霞担心地问丁永辉让一个病菌待在她身上没有引狼入室的问题吧,袁猎猎说我去你身上是你的运气你别得了便宜卖乖。李霞反驳说病菌上身怎么能说是运气?袁猎猎说我等于是你的保镖了,真正的保镖是不露形的,让人看见了那不是保镖是靶子。
商议的结果,是袁猎猎周一上午潜伏在李霞身上去社科所。李霞下班后,再将袁猎猎完璧归赵送回丁永辉的住所。
李霞被裹挟在自行车的潮流中前行,无数条腿在做周而复始千篇一律的蹬踏动作。有一个问题李霞始终想不明白:都说中国足球疲软的原因是没有群众基础,说什么某个人口不足中国一个小省的国家喜欢踢足球的人数比整个中国还多。中国有如此庞大的自行车群众基础,怎么中国的自行车竞赛亦疲软呢?
一个在自行车洪流中快速鱼贯穿梭而行的小伙子终于没能如愿以偿超越李霞,他连人带车撞在了李霞身上,李霞和小伙子摔在一起。
小伙子横眉怒目:“怎么骑车呢你?”
李霞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揉摔疼了的胳膊一边说:“你好像应该对我说对不起吧?”
小伙子用不雅的姿势两腿夹住自行车前轱辘,恶狠狠地纠正摔歪了的车把,他说:“我不会说对不起这3个字。你不会骑车,就别在路上碍别人事儿。谁娶了你算是倒霉了。”
李霞没想到他会作如此联想,她气得说不出话。
袁猎猎在李霞耳边说:“你不用理他,我来行使保镖职责,你看我教训这个不懂得尊重女士的小子。”
李霞问袁猎猎:“你怎么教训?”
袁猎猎说:“我这就派肾癌病菌去他身上登陆。”
李霞吓了一跳:“那可不行!绝对不行!”
小伙子问李霞:“你说不行怎么办?”
李霞说:“你快走吧,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小伙子一边飞身上车一边说:“你有病!”
李霞掸掉身上的土,她骑上自行车,两腿空蹬,车链条掉了。李霞不会安装车链子,她站在路边无计可施。
袁猎猎埋怨李霞:“你对那种人不应该仁慈。他撞了你,首先应该向你道歉,然后询问你的身体状况,再检查你的车况。”
李霞注视着滚滚向前的自行车波涛说:“肾癌属于量刑不当,脚气还差不多。”
“痔疮最合适,拥有痔疮,他就别想再骑车了,如坐针毡。”
李霞笑着说:“从你身上,就能看出袁世凯好不了。近墨者黑。”
袁猎猎反唇相讥:“我是近朱者赤。”
一个中年男子下自行车问李霞:“链子掉了?不会装?”
李霞点头。
那男子将自己的自行车支子翻转下来,使得自行车能离开他独立在地球上,他蹲下一边咳嗽一边给李霞安装链条,双手沾满油污。
他抬起后轮,空转试车,说:“好了!”
李霞掏出纸巾递给他:“谢谢您!真不好意思,您擦擦手。”
男子咳嗽着挥挥手,说不用了,他转身准备骑车走。
李霞突然问他:“您有病?”
中年男子回头看李霞:“什么意思?”
李霞忙解释:“我是说,您老咳嗽……”
男子说:“老毛病了,好不了,严重的气管炎,一到冬天就犯,十几年了。不传染。”
“我不是怕传染。我是想……您能等会儿吗?”
中年男子看表:“干什么?我还要赶去上班。”
“就等几秒钟。”
男子好奇地扶着自行车看李霞。
李霞背过身子问袁猎猎:“袁猎猎,你能让他身上的气管炎病菌离开他吗?这样的人不应该得病。”
袁猎猎说:“你摸他手一下,我过去试试。”
李霞为难:“摸手不可能!我怎么能在大街上对一个陌生男人提出摸他的手,即使黑社会成员也能被我这个要求吓死。”
“那我只好动用飞病菌过去了,你等我回来再走!”
“你明明有交通工具,怎么还让我摸他的手?变态吧?”
袁猎猎正色道:“冬天发动汽车还得热车呢,这么冷的天,飞病菌不热身能起飞?我是想节约你的时间。”
李霞忙道歉。
李霞靠近那男子说:“我能治好您的气管炎,只需您在这儿待几分钟。”
中年男子警惕地问李霞:“你是诈骗团伙的吧?”
李霞一边摇头笑一边说几分钟也耽误不了您什么,试试吧。中年男子不知如何是好,站在那里犹豫。
袁猎猎回到李霞耳边,说:“搞掂了。让他走吧。你得负责给气管炎病菌找新的航母,现在都拿你当中转站暂留在你身上呢。特顽固不化的气管炎。”
李霞忙抖衣服。
中年男子问李霞他可以走了吗,李霞说尽管走吧,你不会再咳嗽了。
袁猎猎给李霞上课:“病菌是抖落不掉的,你就抓紧给它们找归宿吧!”
李霞一边骑车一边对袁猎猎说:“我相信你不会害我。”
袁猎猎调侃道:“孙中山身上的病菌不会害你,袁世凯的可说不好。”
李霞遇到红灯,停下来说:“你能有这样的自知之明就好。”
李霞将自行车骑进社科所的院子,她和同事打着招呼。
袁猎猎一边观察李霞的同事一边说:“搞你们这行的好像都不怎么实在呀!”
李霞将自行车放进车棚,说:“是没袁世凯实在,想当皇帝就明目张胆地恢复帝制了。我们这儿的人,心里想什么,绝对藏着掖着,不让同事看出来。”
袁猎猎叹了口气:“活得不轻松。”
李霞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已有两位同事,李霞一一和他们打招呼。李霞脱下外套搭在椅子背上,拿起门后小桌上的两个空暖水瓶往锅炉房走。
袁猎猎不解地问:“你应该抓紧时间找领导,还打什么开水?那两个小子先来了怎么不打开水?”
李霞给袁猎猎扫盲:“今天轮到我打开水,有排班表。”
袁猎猎撇嘴:“一点儿亏都不吃。其实不吃亏的人绝对占不到便宜。”
“这是咱们相识后你说得最有水平的一句话。办公室里如果有新毕业的大学生,打开水的事就包在他们身上了,直到第三代到来为止或新人实习期结束。我们办公室已经3年没见新人了,所以只能排班轮流打开水和打扫卫生。”
袁猎猎不喜欢锅炉房的热气,它催李霞:“快离开这儿,我怕热。你们应该买台饮水机,喝纯净水,像吴院长办公室那样。”
李霞一边依据开水进壶后反馈出来的声音判断何时是关闭水龙头的最佳时机一边说:“我们单位没钱。再说了,就算我们办公室有了饮水机,谁换那么重的桶装水?还得排班轮流。”
袁猎猎说:“幸亏我不是人。”
李霞拎着两壶开水往回走,说:“说实话,我现在有点儿嫉妒人以外的生命。”
“动物坛微生物坛植物坛应该发起一个拯救保护人类的活动。谁该保护谁呀,没见过活得不自在的生命煞有介事地保护活得自在的生命,本末倒置。”
“我爸可是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常务理事。”
李霞拿着暖壶回到办公室,袁猎猎注意到两位男同事办公桌上的茶杯已经饱含茶叶免冠严阵以待。
李霞顾不上给自己沏茶,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离开办公室。
袁猎猎问:“咱们出征了?”
李霞说:“我们所有一个所长,3个副所长,其中一个副所长患病住院了。咱们只能调查在岗的这3位。我找借口挨个去他们的办公室,我尽量拖延时间,但你也要讲效率。你完事后通知我,我再去下一个领导的办公室,如果在你没完事时,我没有理由继续待在领导办公室了,我只有回我的办公室,你已经认识路了,我在我的办公室等你。有一点我必须说明:在领导办公室待着对我来说是酷刑。”
“你放心,我会善待你,尽量减少你受刑的时间,把你的损失降到最低。”
李霞一边敲程所长办公室的门一边告诉袁猎猎这是本所一把手。
“请进!”程所长在屋里说。
李霞推门进去,程所长看李霞。
李霞抬起手中的文件夹,说:“所长,所里委派我担任电视剧《袁世凯》的史学顾问后,我对该电视剧剧本中对袁世凯的评价提出了几处修改意见,请您看看。”
袁猎猎一听事关袁世凯的声誉,问李霞:“你是往褒了改还是往贬了改?”
李霞说:“我实事求是。”
程所长说:“既然你是实事求是,我就不看了。你是这方面的专家。”
李霞忙说:“我不是对您说实事求是……我是……”
程所长不解地看李霞。
李霞想骂袁猎猎,可又不敢当着所长骂,她将文件夹中的稿纸拿出来放到程所长办公桌上:“在您面前,我不是专家,是班门弄斧。您必须过目,给我把把关。”
袁猎猎说:“真够肉麻的。我过去了。”
李霞干生气,没办法骂袁猎猎。
程所长显然被从不溜须拍马的李霞的话感动了,他对李霞说:“我马上看,你回去吧,我看完了给你送去。”
李霞赖着不走,她坐下,说:“我等您看完。”
程所长诧异地看了李霞一眼,他埋头看袁世凯,手中的红铅笔在稿纸上潇洒地可圈可点。
李霞低头看自己手表上的秒针。时间在消耗。
“我凯旋了,你可以功成身退了。”袁猎猎向李霞报到。
李霞看程所长,他还沉浸在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批改过把瘾中。
李霞站起来,说:“所长,我还有点儿事,要不我先走了?”
程所长抬头,说:“马上就完。”
“我先拿走,过两天再给您看,反正电视剧还没拍到这儿呢。”
程所长将稿纸还给李霞,他纳闷地看她。
李霞离开程所长的办公室,去楼下二把手韦副所长的办公室。
袁猎猎问:“一二把手的办公室怎么离这么远?”
李霞说:“一二把手的办公室都不挨着,如今的房子不隔音,怕互相听到什么,不利于团结。对了,程所长怎么样?”
“很正派,可以说是一尘不染。前几天有个刚毕业的硕士想进你们所,他向程所长行贿5000元,被程所长严正拒绝了,并因此没要那个他本准备要的硕士生。”
“程所长从来没受过贿?”
“一分钱都没有。”
“别的呢?比如贪污公款什么的。”
“也没有。据程所长身上的细菌说,公款吃饭他有过几次,但都属于实在不能推却的应酬,这在今天好像不算什么。另外就是喜欢听好话,但这是你们人类的通病。”
李霞立刻对程所长肃然起敬。
韦副所长见李霞来他的办公室,亦觉得稀罕。
李霞说:“韦副所长,您是新闻出版史方面的专家,我想向您请教几个问题,不知您有没有时间?”
韦副所长好为人师地说:“好啊,咱们共同切磋,请坐。”
袁猎猎对李霞说:“我去了。我回来后你别说走就走,让领导生疑。”
李霞坐下后,毕恭毕敬地打开笔记本,做所有级别的领导最喜欢看下属做的假模假式记录动作。
李霞问:“世界上第一张报纸是哪年问世的?”
韦副所长想了想,说:“是1161年,在咱们中国问世的。”
李霞又问:“欧洲第一张报纸呢?”
韦副所长说:“欧洲第一份报纸是1358年在挪威问世的。”
李霞清楚欧洲第一份报纸是在1326年出现的。
李霞拖延时间:“世界上第一张日报是什么报?哪年问世的?”
韦副所长思索了片刻,告诉李霞:“最早的日报是1702年创刊的英国的《每日新闻报》。不过这张报纸的寿命只有一个星期。第二张日报是西班牙的《新闻日报》,1758年创刊。1777年,法国《巴黎日报》问世。美国的《宾夕法尼亚晚邮报》算是第4张日报,在1783年创办。1811年,英国《泰晤士报》创刊。”
李霞一边偷偷看表一边佯装记录,袁猎猎杳无音讯。
李霞只得继续提问:“韦副所长,世界上最先发布收费广告的是哪家媒体?”
韦副所长说:“法新社,时间大约是1836年。”
袁猎猎还没返航。
李霞用韦副所长察觉不到的声音叹了口气,继续不耻下问:“最先刊登照片的报纸是哪家?”
这回难住了韦副所长,他不得不从身后的书架上查找资料。
“1907年,英国的《每日镜报》首次刊登照片,取代了图画。”韦副所长说。
袁猎猎依然未归。
李霞实在无话可说了,她恭维韦副所长:“您真博学,您看书过目能诵吧?”
韦副所长喜笑颜开,说:“哪里哪里,我不过比别人多看几本书罢了。小李呀,搞学术的,要扎扎实实,我看你就很勤奋,上周我还在《史学》杂志上看到你写的一篇文章,有见地,有见地。”
袁猎猎还是没信儿。
李霞只得给韦副所长出不是一下就能答上来的偏题:
“对了,韦副所长,您知道世界上第一台打字机是谁发明的吗?”
没想到李霞的偏题正中韦副所长下怀:“可让你问着了,我当年上大学的毕业论文题目就是《打字机与报纸》。世界上第一台打字机是英国人亨利·米尔在1714年发明的。后来,美国排字工人塞缪尔·索尔制造了有键盘的打字机。”
李霞暗暗骂自己运气差,她差点儿脱口而出问韦副所长他的冷门是什么。
袁猎猎终于回来了。
李霞如释重负向韦副所长告辞。韦副所长欢迎李霞常来坐坐。
李霞一出门就骂袁猎猎:“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你再不回来,我只能问他世界上第一缕阳光是谁发明的了。”
袁猎猎吃惊:“阳光也是你们人类发明的?”
“少啰嗦,快汇报吧!”
“韦副所长受过3次贿,但数目都不大,加起来是7424元。不过他把家人的药费冒充他的药费拿到你们所报销,数量不小,这些年共计32256.78元,就是这事耽误了时间,我得一笔一笔算呀。另外他利用出差的机会多报发票,大约有万把元。再有就是他打私事电话从不在家打,而是到单位打,节省自家的电话费,特别是长途电话。他还把单位的信纸和信封偷拿回家。”
李霞嗤之以鼻:“小男人。”
李霞敲门时,夏副所长正打电话。他捂住送话器问李霞有什么事?
李霞说我等您打完电话再说不急。
夏副所长挂上电话后,看沙发上的李霞。
李霞说:“夏副所长,我想跟您谈谈我的职称问题。”
李霞认为这个话题有可塑性,能长能短,必要时还能哭,一掉眼泪,时间的控制权就掌握在女方手中了。
夏副所长说:“你的中级职称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李霞捣乱:“我想评高级职称。您看我有可能吗?”
夏副所长说:“小李,人应该现实一些,你大学毕业来咱们所才5年,按规定还不具备报评高级职称的资格,所里有这么多老同志还没有高级职称。”
李霞不知羞耻地说:“不是说有特殊贡献的人不用论资排辈吗?”
夏副所长眉毛往上一挑,问:“你有特殊贡献?那我是孤陋寡闻了,你快告诉我。”
李霞自己都觉得脸红:“这看怎么说了……我发表了……40多篇学术论文,其中3篇获全国奖,两篇获省市奖……”
夏副所长像看猴似的看李霞。
李霞后悔不该选择这个话题当掩护,到后来,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袁猎猎给李霞解了围,它声称自己满载而归。
李霞从袁猎猎的口气中知道夏副所长“死”定了。
李霞在回自己办公室的路上要去厕所小便,她要求袁猎猎回避。
袁猎猎笑差了气:“笑话,对于我们病菌和细菌来说,你们人类是无处藏身。即便我回避,你身上的细菌也回避?就你那点儿事,你身上的细菌早告诉我了。在上大二的前半学期你第一次……”
李霞喝道:“住口!”
李霞只得乖乖带着袁猎猎去厕所。
李霞回到办公室时,同事都出去了。
没等李霞问,袁猎猎就主动汇报:“我抓到大鱼了,夏副所长是恶贯满盈级别的。”
李霞吃惊:“我们单位可是清水衙门,夏副所长想恶贯满盈都无计可施吧?”
袁猎猎问李霞:“你们所的电脑都是夏副所长联系购买的吧?”
李霞点头:“没错,夏副所长负责我们社科所的信息工程,购置电脑和上网都由他统一策划实施。”
“夏副所长为你们所共购买了35台电脑,每台电脑他吃了1000元回扣。共计35000元。这么跟你说吧,你办公桌上这台电脑就被夏副所长吞了1000元。”
“他怎么吞?”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纯洁?夏副所长去买电脑时,一台电脑9000元。夏副所长暗示商家他要吃回扣,心知肚明深谙此道的商家就心照不宣地将每台电脑的价格抬到1万元,等夏副所长按每台1万元的价格向商家交付支票后,商家返还给夏35000元现金。”
李霞看着自己办公桌上的电脑咬牙切齿:“是够恶贯满盈的了。”
袁猎猎语不惊人死不休:“买电脑吃回扣在夏副所长的‘战绩’里算轻量级的。”
李霞不信:“他还怎么‘重’?”
“夏副所长的老婆是不是最近死了?”
“是,癌症,听说死得挺惨。夏副所长照料病危的妻子的事迹特可歌可泣,在我们全所广为传颂。”
袁猎猎骂道:“狗屁癌症,她是被夏副所长杀死的!”
李霞打了个哆嗦:“这不可能!”
袁猎猎一五一十道来:“夏副所长和你们所的王丹芬有婚外恋,夏副所长认为如果采取离婚的方法和王丹芬结婚,会断送他的官场前程,但如果妻子病亡,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和王丹芬结婚。夏属于既爱江山又爱美人那种男人。”
李霞从未看出或听同事说过王丹芬和夏副所长有恋情,她纳闷:“一般来说,同单位男女的婚外恋瞒不住同事,他们怎么可能不露一点儿蛛丝马迹呢?”
“夏副所长不是一般人,他有心计。”
“我还是不信夏副所长会杀妻。”
“夏副所长受一部美国好莱坞电影的启发,他悄悄购买了一种农药,每天往妻子的牛奶里放一点点。夏副所长坚持不懈放了两年后,妻子病倒了,经医生诊断为晚期食道癌。妻子住院后,夏副所长问寒问暖无微不至地照料,妻子‘病逝’后,夏副所长痛不欲生……”
李霞两眼发黑,她更加确信自己的独身方针是正确的。一旦在物色配偶时出现偏差,婚姻就成为一次与狼共枕的历险记,甚至危及身家性命。
李霞战战兢兢地问:“王丹芬是夏副所长杀妻的同谋?”
“你太低估夏副所长了,这种事他是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的。夏副所长还剽窃别人的论文,他剽窃的都是外国人的,一般不会被发现。他认为申副所长是他日后当正所长的拦路虎,他写匿名信向上级诬告申副所长……”
“没错,上边老来查申副所长,后来申就病了。原来是夏干的,卑鄙。”
“我想再去申副所长身上看看。”
“申副所长住院了,人家已经得了鼻癌,晚期,据说超不过两个月了。就算他是坏蛋,也罪有应得了。咱们不用去了。再说我直觉申副所长好不了,我刚来所里工作时,他当众训过我。”
袁猎猎的话让李霞从此对它刮目相看了:“如果申副所长是清官呢?咱们不该救他?训你的人不一定是坏人。”
李霞热血沸腾,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袁猎猎问:“你怎么了?”
“真让人不敢相信你是袁世凯身上的病菌。”
“特有哲理是不是?”袁猎猎说。
李霞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听筒,打电话询问申副所长住哪家医院哪个科哪间病房。
李霞骑自行车风尘仆仆带着袁猎猎去医院以探视的名义调查申副所长。
病入膏肓的申副所长对于李霞来看望他感到吃惊和感动。
面对形容憔悴骨瘦如柴面部被化疗禁区标示红线切割得支离破碎的申副所长,李霞不知所措。
申副所长的妻子不认识李霞,她用哭干的眼神向李霞表示感激。
申副所长断断续续对李霞说:“小李,你刚来所里时……我因你上班迟到……批评过你,我这人不讲……工作方法……还请你原谅……”
李霞忙说:“您别这样说,您分管所里的考勤,当然应该管……”
“其实……按时上下班的……不一定有多大贡献……经常迟到早退的没准是人才……”
“最怕不是人才的人迟到早退。”
申副所长艰难地笑。
袁猎猎回到李霞身上,它告诉李霞:“申副所长一身正气,两袖清风,没有一点儿歪门邪道,不占公家任何便宜,我都不相信如今还有这样的官。这人的特点是当面批评人,背后说好话。”
李霞的泪水夺眶而出。
吓了申副所长和妻子一跳。
袁猎猎请示:“我已经同申副所长身上的鼻癌病菌打过招呼了,它们同意转移到夏副所长身上去。如果你没意见,我就过去带它们到你身上来,你再把它们送到夏副所长身上去。你得想办法和申副所长的身体接触。”
李霞毫不迟疑地说:“我百分之百同意。”
申副所长和妻子异口同声问李霞:“你同意什么?”
李霞解释:“我想别的事呢,对不起……”
申副所长对妻子说:“小李是我们所的业务骨干……脑子闲不住……”
李霞很自然地握住申副所长的手,说:“申副所长,您是咱们所最称职的领导……”
李霞清楚袁猎猎正在组织申副所长身上的鼻癌病菌向她身上转移,她正襟危坐,不敢移动身体。
申副所长和妻子诧异李霞的举动。李霞无所顾忌地握着申副所长的手不放。
袁猎猎说:“战略转移完毕。他马上就会痊愈。你得赶快去夏副所长身边,这些鼻癌病菌时间长了保不住……”
吓得李霞赶紧向申副所长告辞。
李霞意味深长地对申副所长和他妻子说:“申副所长会好的。咱们社科所需要你这样的领导。”
申副所长和妻子苦笑。
李霞顾不上她的自行车了,她乘坐出租车风驰电掣往所里赶。
袁猎猎在车上提醒李霞:“你必须尽快和夏副所长接触。”
李霞说:“难度够大的。”
袁猎猎启发李霞:“夏副所长好色,走投无路时,你可以投其所好。”
“恶毒,袁世凯的本色又出来了。”
午餐后在办公室午睡的夏副所长被李霞的敲门声吵醒了。夏副所长面有愠色地开门。
“我在午睡。”夏副所长对李霞说。
李霞用脚顶住门,说:“我有急事找您!”
夏副所长不耐烦:“还是评职称的事?”
“您能让我进去说吗?”
夏副所长单刀直入问李霞:“小李,你今天是怎么了?我看你不是为了职称的事,你肯定有别的目的。”
李霞强行进入办公室,她关上身后的门。
夏副所长诧异:“你要干什么?”
李霞明白自己不能再耽搁了,她怕鼻癌病菌见异思迁。李霞红着脸对夏副所长说:“夏副所长,我一直钦佩您……”
李霞突然向前死死抱住夏副所长。
老谋深算的夏副所长对于这样的恋情自然保持高度警惕,他料定这是官场对手给他下的圈套,他一边作摆脱李霞的姿态一边顺水推舟占李霞的便宜用两个手往外推她的胸部,气得李霞在心里骂夏副所长坏到不可救药的极点了。
李霞相信自己是在做正义的事情,她和夏副所长难解难分地僵持着。
夏副所长突然大喝道:“小李,请你自重!”
袁猎猎对李霞说:“听他的,自重吧。百万雄师都过去了。”
李霞立刻松开夏副所长,她一头扎进厕所玩命洗手洗脸。
李霞跑了后,夏副所长睡意全无,他站着思索刚才发生的事。以夏副所长对李霞的了解,李霞不是那种被别人利用干这种事的人。夏副所长只能做出李霞是真想跟他好的判断,夏副所长回味刚才他和李霞的身体接触,并对李霞和王丹芬的身体做对比回味。
夏副所长觉得鼻孔里有暖流外溢,他用手背擦了看,手背上是殷红的血。
夏副所长忙掏出手绢堵住鼻孔,手绢立刻沾满血染的风采。他慌了,打开抽屉拿出一卷卫生纸堵漏。卫生纸白的过来,红的出去,夏副所长满手满身是血,他冲出办公室呼救。
隔壁是人事科,人事科长李慧芳闻声出来看,她见夏副所长的样子吓了一跳,问:“您是怎么了?”
夏副所长捂着鼻孔说:“流鼻血,快帮我想想办法!”
李科长将夏副所长扶进人事科办公室,招呼同事拿卫生纸。
“卫生纸不管用!”夏副所长说。
李科长急中生智,环顾女同事:“谁倒霉了?”
女同事们诧异地看科长。
李慧芬问:“谁来月经了?快拿卫生巾出来!”
马苹打开最下边的抽屉拿卫生巾。
李科长对马苹说:“最好是更干更爽带护翼的,夏副所长血太多了。”
李科长接过马苹递过来的卫生巾,她熟练地打开卫生巾,给夏副所长戴在鼻孔上。
有同事忍不住笑,被李科长厉目禁止。
夏副所长感到鼻区剧痛,他喊疼。
马苹小声提醒李科长:“夏副所长的症状很像申副所长。”
李科长忙给程所长打电话。程所长赶来见状立刻指示韦副所长将夏副所长送医院。
当医生告诉韦副所长初步诊断不排除夏是鼻癌的可能时,韦副所长脱口而出:“我们单位已经有个患鼻癌的住在你们医院。”
医生的话令韦副所长发呆:“你说的是姓申的患者吧?他痊愈了,正在办理出院手续,夏先生就住申先生腾出来的床位。”
韦副所长难以置信:“我前天来看申副所长时,你们还说他活不过这个季度呢,怎么说痊愈就痊愈了?”
“可能是一种新药起了作用,连国家鼻癌研究会的主席都闻讯赶来了。”医生说。
申副所长和夏副所长在病床前换岗,韦副所长在一旁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