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上有鬼神吗？”

不要以为这个问题很幼稚。

经常有读者这样问我。起初我也觉得这些提问者很单纯，很可爱，于是耐心地说：“没有。”我经常幻想，在我深夜写作的时候，一转头就看见一个美丽的女鬼，静静站在我的背后红袖添香。可是，不知道盼了多少年，一直未能如愿……我想你的运气不会比我好多少。

受父亲影响，我从小就是个唯物主义者。我觉得，一个男人要阳光灿烂，要火气旺盛，不能阴虚，不能神神叨叨。因此，我基本没有不敢做的事，哪怕在停尸房睡一夜；因此，任何人在我面前煞有介事地描述他或她怎么撞了鬼，我都认为是在编故事，忍不住笑；因此，三十岁之后写恐怖小说，解构一个个恐怖骗局……

我一边写恐怖小说也一边在思考这个世界。

迷茫的读者层出不穷，有少年，有青年，有中年，有老年，他们通过短信、邮件、QQ、贴吧、论坛、博客留言，微博私信……继续追问：“这个世上有鬼神吗？”

我忽然觉得，这个问题一点都不简单，它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复杂的问题，甚至整个人类都回答不了。

如果我继续摆出一副灵魂工程师的样子，做出一副无所不知的表情，笑眯眯地回答两个字——“没有”，然后就完成了任务，那其实是不负责任的。

老实说，现在面对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四十岁是不惑之年，我终于和那些读者一道变得迷茫起来。（从某种意义上说，一个人由清楚变迷茫是成长了。）

我不能说“有”。

除了幽默，我的小说中基本没出现过鬼神，我不能让我的读者变成迷信一族。更重要的是，从小到大，我不曾亲眼目击过一次鬼神，因此我不可能承认它的存在。

我也不能说“没有”。

这个世界太深邃了，任何伟大的哲学家都无法探究到底。我是一个文人，普通人类中的一员，如果我张嘴就否定一个全人类都无法给出正确答案的问题，那无疑是草率的、愚蠢的。我只能说，这个世上也许不存在我们人类定义的那种鬼神，它们是一代代人类想象出来的东西，带着明显的人文痕迹，并不可信。但是，我们也不要轻易否定这个世上存在着更伟大的灵物。细菌被装在瓶子里养殖，它了解人类的秘密吗？同样的道理。

至此，我想起了两句名言：

1．任何定论都是浅薄的。

2．怀疑永远更接近真理。

（它们全部出自一个叫周德东的人之口，说得好极了。）

以后，肯定还会有读者这样问我：“这个世上有鬼神吗？”那时，我会真诚地回答：“对不起，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