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位真正的仆从，”伟大的神灵告诉萨维斯顾问，必将获得无穷无尽的奖赏……我会满足你所有的愿望……
暗夜精灵那双假眼一眨也不眨，只见他单膝跪在烈焰传送门前，聆听着神灵动人心弦的承诺。在神灵的新仆人当中，他是最受青睐的一个，等到传送通道正式打开，他就会被赋予奇迹般的力量。
上层精灵们失败的次数越多，就意味着神灵将越晚抵达，顾问心中的怒火就烧得更烈。
另外两人此时也是心急如焚。其中一人是女王艾萨拉，她跟萨维斯顾问一样迫不及待地想要净化这个世界上的所有污点，只让暗夜精灵——而且是其中的精英佼佼者——存活下来，建立起全新的天堂圣国。她当然不知道，睿智的神灵已经决定让她去当萨维斯的配偶。只要他们伟大的神灵正式发话，哪里能由得了她拒绝。
另一位对进展颇为不满的则是身材高大的哈卡。驯犬者始终把两只邪能兽带在身旁，在上层精灵法师中间往来巡视，指出他们施法的瑕疵，并在必要时亲自出手相助。
然而就算加上他的奥术之力，到现在也只是小有所成。现在，哈卡总算不用再带着他的宠物孤零零地站在一群暗夜精灵中间了，因为又来了三个头上长角、面色深红的庞大怪物。这些怪物至少有九尺高，俯视着一众上层精灵，就连身高七尺的精灵们都成了不起眼的小个子。
他们都是神灵派出的天界勇士，要不惜一切代价实现神灵的意志。每位勇士身高相仿，身穿青铜铠甲，尽管看似瘦弱单薄，却能毫不费力地挥起厚重的椭圆形盾牌和烈焰重锤。他们对任何命令都严格遵从，对顾问表示出了与哈卡同等的尊重。
很快就会有更多帮手赶到。就在萨维斯向后退时，他看见传送门里有光亮在闪烁，那团光越变越大，盖住了整个法阵，甚至——
从里面钻出了又一位哈卡口中的邪能卫兵，在他进入凡间界域的一瞬间，立即朝驯犬者低下了它那可怕的头，随后又向萨维斯致意。
哈卡命令他站到同伴们身边，然后转过身来，指着那三名卫兵对萨维斯说：“神灵已经履行了他对你许下的第一个承诺，顾问阁下！统领它们吧！他们将任你差遣！”
萨维斯早已打定主意。“我愿将它们献给我尊敬的女王，让它们成为陛下光荣的守护者！”
驯犬者赞同地点了点头。他们都明白有必要取悦暗夜精灵女王，但也清楚顾问私底下打着什么算盘。“由你亲自向陛下呈上这样的礼物再合适不过了，顾问阁下！我会在你离开时继续监督他们施放法术！”
萨维斯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要向女王献礼，他朝哈卡鞠了一躬，接着打了个响指，带着这四位庞大的战士走了出去。他知道艾萨拉这个时候会在哪里。
在萨维斯走出殿堂的一瞬间，驯犬者那如岩石般冰冷的眼睛忽然放出光彩，专注地凝视着暗夜精灵的背影。
虽然她的顾问大人很少需要睡觉——他近来更是几乎不眠不休——可作为统领精灵的女王，艾萨拉有权在任何时候休息。毕竟，必须要在方方面面都表现得完美无瑕，在容貌方面更是不能松懈。因此，在白天她几乎都会闭门静卧，彻底避开灼人的烈日。
基于上述原因，当一位谦卑的仆人走进卧房时，艾萨拉感到相当不悦。仆人走到女王陛下那张宽大的圆形睡床边上，赶忙双膝跪了下来，几乎恨不得躲在青纱帐后面。
众光之光慵懒地抬起一只手，示意那年轻女子可以开口。
“陛下，恕我冒昧闯入，顾问大人请求面见您，他说给您带来了些好东西。”
艾萨拉想象不出此刻有什么好东西能吸引她离开卧室，即便是顾问又能变出什么花样来。银色长发披散在枕头上，她轻轻抿起嘴唇，像是在思考到底该不该打发萨维斯离开。
“让他先等上五分钟。”她终于低声答道，已经巧妙地亮明了自己的姿态。女王深知萨维斯的脾性，知道该怎样把它们转变为于己有利的优势。顾问也许认为他的地位已经凌驾于女王之上，但作为女性，她的地位始终优于任何男性。“然后再让他进来。”
仆人没有质疑女王的决定。艾萨拉斜睨着眼睛，看着她的背影，优雅地伸了个懒腰，已经开始在脑海里设想着与首席谋臣的会面。
萨维斯等了好几分钟后，年轻的仆从才紧张地回到他面前……深深地低着头，脸上的表情晦涩难辨，带着顾问穿过雕饰精美的橡木大门，走进了女王的私房。
他进入女王这间私密圣殿的次数算得上屈指可数，却也知道里面会有什么在等着他：艾萨拉会美艳逼人地出现在他面前，对自己的美色仿佛全然不觉。她总是擅长玩弄这套把戏，不过他已经有所准备，萨维斯如今的权力甚至在她之上。
果不其然，暗夜精灵女王正躺在床上休憩，一只手臂枕在脑袋底下，床边跪着两位身穿丝质长袍的女仆。在女王触手可及的地方带着银质的小架子，上面摆着翠绿色的酒瓶，旁边还有一个半满的高脚杯，表明她已经品尝过了瓶中的佳酿。
“我亲爱的顾问大人。”女王温声细语地说，“你这个时候来见我，想必是有格外要紧的事吧。”微光闪耀的轻薄被单将她曼妙的玉体勾勒得更加迷人。“所以我尽量为你挤出时间。”
萨维斯顾问将拳头置于胸口，单膝跪下，注视着雪白的大理石地面，柔声回答：“众光之光，受尽万民爱戴的女王陛下，我万分感谢您准我觐见。很抱歉搅扰您的休息，但我为您带来了一份有趣的礼物，这份礼物只有统领世界的暗夜精灵女王才配拥有。是否能让我为您将它呈上？”
萨维斯说着抬起头，发现女王果然已经被他的话吸引住了，含蓄的目光中满是好奇与期待。艾萨拉在床上微微动了动身子，被单仍然紧紧包裹着她的曲线。
“你勾起了我的兴趣，亲爱的萨维斯。我准许你把礼物呈上来。”
身材高挑的顾问站起身，转身冲着门口打了个响指。
外面的房间里传来一阵惊呼，两位女仆冲了进来，寻求女王的保护。艾萨拉坐起身，被单险些滑落。
四名可怕的战士两两并排地走进了女王的圣殿，高大得必须微微弯腰才能避免让屋顶碰伤他们的顶角。他们分散站开，盔甲加身，高举重锤。
艾萨拉凑到近前，满脸痴迷地问：“这些是什么？”
“是送给您的礼物，我的女王！他们的唯一使命就是保护您的安全！快看啊，陛下，他们是您新的近身护卫！”
他看得出女王对此感到非常满意，神灵一定还会送来更多天界勇士，但将第一批献给她，足以表现出他的敬意。
“这太神奇了。”女王低呼着朝一位仆人伸出手，那位年轻的侍女立即扶起艾萨拉的长袍。其余仆人围成一道屏障，遮挡住女王的身体，让萨维斯和那些邪能卫兵只能看见她的脸。“我接受你献上的礼物。”
“陛下能满意就好。”
仆人们退回来，女王此时已经换上了一件洁白如霜的半透明长袍，从床边站起，长袍的裙摆拖在大理石地面上。她缓步走向站在不远处的高大卫兵，逐一查看。那些邪能卫兵站得笔直，不知情的人真会把他们错当成雕像。
“就这些？”
“今后还会有更多。”
艾萨拉皱起眉。“努力了这么久，只得到这么几个？如果连抵达这里的卫兵都如此有限，我们又怎么能迎接神灵的到来？”
“我们已经在尽力提取井中的力量了，尊敬的女王，我们感应到了与那力量对抗的外部洪流，似乎有其他的施法者正在别处——”
女王像是刚刚得到新玩具的孩子，兴奋地伸出手指，抚摸着这些新卫兵那亮闪闪的盔甲。对方轻轻嘶了一声，女王赶忙把手缩了回来，精致的面容浮现出莫名的欣喜之色。“那么你何不中断外部对永恒之井的干扰呢？那不是很简单吗？”
萨维斯想要开口向女王解释上层精灵法术的复杂性不允许他这么做，却又意识到他无法给出令女王满意的回答。从理论上来说，艾萨拉的提议很有道理。
“您真是名副其实的女王。”他终于说了一句。
艾萨拉用那双金色的眼眸凝视着萨维斯。“我当然是了，亲爱的顾问大人。任何时候都只有一位女王……只有一位艾萨拉。”
萨维斯默默地点点头。
女王走了回去，优雅地坐在床边。“还有别的事吗？”
“暂时没有了……女王陛下。”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忙别的事吧。”
顾问向女王深鞠一躬，然后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女王那不可一世的语气和态度没有引起他的任何不快，甚至对她表现出的统领全局的架势也没有一丝恼怒。
中断外部对永恒之井的干扰……
这并非不可，就算光凭上层精灵的力量难以做到，他们现在还有哈卡的指导，想必驯犬者一定知道该怎么做。由于只有宫殿里的人才能对永恒之井加以利用，上层精灵从中汲取的力量也就更加容易操控，更加容易转化……
至于中断联结会给其他的族人带来怎样的灾难，他并不在意。
“他肯定是我们当中的一员……不知为何，我对这件事就是有十足的把握。”
这或许是历史上出现过的最为荒诞讽刺的一句话，至少克拉苏斯此刻是这么认为的。说出这句话的恰恰是考雷斯特拉兹——阿莱克丝塔萨最新的配偶。
也是克拉苏斯年轻时的自己……
考雷斯特拉兹没能认出他来，起码没能马上认出。但阿莱克丝塔萨没有说出这位陌生来客真实身份的举动倒是引发了不少疑问。
其中一个疑问事关这条雄龙到底遭遇了什么。尽管克拉苏斯的记忆残缺不全，但如果他真的曾经患上过这么严重的疾病，绝不可能毫无印象。考雷斯特拉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衰老虚弱得多，几乎要比年长他好几百岁的泰兰还要显得老朽。
“你对他还有什么别的看法吗？”阿莱克丝塔萨问她的伴侣。
对方斜眼看着克拉苏斯。“他看起来很老，非常老。”考雷斯特拉兹偏着头，“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怎么了？”
巨大的雄龙退后一步。“请您原谅！我现在神志不清，不适合在这个时候陪在您身边！我应该赶快离开……”
可她执意却不让他走。“请你看着他，我的伴侣。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根据你的判断，你会信任他说的话吗？”
“我……是的，我的阿莱克丝塔萨……我会。”
忽然，克拉苏斯身上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就在这两条巨龙说话间，他感到力量正在变强，自从他穿越那道时空裂隙，从未有过如此强大的感觉。尽管与从前的他不能相提并论，但至少已经相当接近正常的状态。
而且改变的还不止是他自己，就连年轻时的考雷斯特拉兹看起来也好了许多，龙鳞上渐渐有了色彩，脚步也不像之前那般沉重，说话也不再有气无力。
阿莱克丝塔萨点了点头，对配偶说道：“这是我想听到的答案，那确实是你的真实感受。”
“您还需要我做些什么吗？我感到体力正在恢复，能够在您身边为您效力，显然使我大受鼓舞。”
红龙女王那瘦长的容颜露出了克拉苏斯无比熟悉的笑容。“你总是这么会讨我开心，我亲爱的考雷斯特拉兹！是的……我还需要你帮我一个忙。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会很困难，但当我把他带到其他守护巨龙面前时，你必须要在场。”
这句话把两个时代的克拉苏斯全都说得愣住了。年轻的巨龙抢先开口，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您想要召开五龙集会？就为了这个人？原因是什么？”
“因为他有重要的事情要说给他们听，我可以先提前给你讲述一遍……然后你再好好考虑要不要相信他。”
看来年轻时候的自己终于还是要知道真相了，克拉苏斯准备迎接他的震惊。
正如克拉苏斯当时当着罗宁的面，隐去了部分真相和自己的真实身份，红龙女王讲述的版本与此大致相同。她说出了克拉苏斯讲给那位观察者听的所有遭遇，却对法师的身份未置一词。在她的配偶看来，克拉苏斯只不过是一条普通的红龙，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击得心智混乱。
克拉苏斯也没打算表明自己是谁。阿莱克丝塔萨是他的生命，他的挚爱，尽管女王有时会听从他的意见，可她仍然是极富智慧的守护巨龙。如果她认为不必让年轻时的考雷斯特拉兹知道那些，又岂轮得到他提出异议？
“他的经历真是惊心动魄。”考雷斯特拉兹无论是从气色还是声音上又好转了不少。“若不是听您亲口说出来，我还真无法相信呢！女王陛下……”
“所以你不相信他了？”
年轻的女王配偶看了看年长的克拉苏斯，虽然没能认出他的身份，但显然还是将他看成龙族。“不……不，我仍然相信他。如果您认为应该把他带到其他守护巨龙面前……我一定同意。”
“你会跟我一起去吗？”
“我不是五大巨龙之一……恐怕没有资格。”
生命女王爽朗地大笑，笑声仿佛音乐般悦耳。“但你的价值不亚于我们当中的任何成员。”
考雷斯特拉兹明显有些受宠若惊。“如果我的体力确已恢复，我很愿意与您并肩飞去见其他的守护巨龙。”
“谢谢你……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女王靠上前，轻轻与他碰了碰头。
克拉苏斯感到了一股无名的嫉妒。跟女王做出这些亲密之举的是他自己，可又好像与他无关。他真希望能与年轻时的考雷斯特拉兹互换位置，哪怕只有短暂的一瞬，也能让他找回从前的自我。
雄龙一边依依不舍地回望着女王，一边退了出去。眼见考雷斯特拉兹的龙尾消失在通道里，法师顿时觉得头重脚轻的感觉又回来了，虚弱得几乎站立不稳。
在他马上就要跌倒的那一刻，像是有一只长满鳞片的手轻轻将他扶住——是阿莱克丝塔萨用尾巴缠住了他。
“和另一个你合二为一……至少能暂时使你恢复力量。”
“我不明——”他感到浑浑噩噩。
“他在的时候，你感觉好多了，不是吗？”
“是——是的。”
“此刻，如果我是诺兹多姆，想必对这件事会了解得更加清楚。我想……在凡间界域中，没有任何生物能跟另一个自己共存于世。你与他在相互汲取对方的生命力，当你们彼此远离时，力量会被一分为二，可当你们无限靠近……就像刚才那样，情况就没有那么糟糕了，等于是在互相帮助。”
克拉苏斯稳住心神，认真地分析着她说的话。“所以您才要他跟我们一起去。”
“必须要让其他守护巨龙知道你的经历，而且最好有他在场。至于你那个没能问出口的问题——我为什么没有对他说出真相——那是为了……了结此事。”
女王说出最后一句话时，语调变得残忍，证明了克拉苏斯的猜想。“您认为也许必须将我们两个的其中一位从当前的时空中移除……哪怕那意味着死亡？”
巨龙无奈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我的爱人。”
“我接受您的决定，其实我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了。”
“那么在我去见其他守护巨龙之前，就还只剩下一件事情要商量……那就是该如何处置与你一同来到这个时空的那个人。”
尽管克拉苏斯暗自希望罗宁能够原谅自己，却还是毫不犹豫地回答：“如果别无选择，那么就让他承受与我相同的命运吧。他也有放心不下的至亲，会甘愿为他们献出生命。”
生命女王点点头说：“我信任你，想必这也是你权衡再三的结果。如果其他巨龙没有更好的建议，那就也让他离开这个时空。”巨龙的表情变得柔和。“希望你明白，这件事情带给我的创伤将永难磨灭。”
“您无须自责，我全心全意爱着的女王。”
“我要去联络其他人了，你先在这里等一等我。在这个洞穴中，你不会觉得太过疲惫。”
“我很荣幸，女王陛下。”
“荣幸？你是我的配偶，这是我理应为你做的。”
阿莱克丝塔萨用尾巴给他指了指小溪旁边的一块地方，克拉苏斯坐了上去，那凹陷处就像是一把天然的巨大座椅。
红龙女王朝通道走去，途中又停下脚步，略带懊恼地说：“但愿你能习惯跟那些龙蛋待在一起。”
“我会小心，不会乱碰。”克拉苏斯当然明白每一枚龙蛋的价值。
“我知道你会的，爱人……那些可都是你的孩子。”
说罢，那个深红色的身影消失了，留下克拉苏斯一个人怔在原地。接着，他仔细看了看那些龙蛋。作为阿莱克丝塔萨的配偶，他当然会与女王产下龙裔，他记得许多孩子都已成年，为军团增添了荣光。
他一拳砸在岩石上，没去理会这愚蠢的举动带给他的疼痛感。在他对挚爱的阿莱克丝塔萨讲述那件事情时，还隐瞒了几个重要的事实，其中最为紧迫的就是即将到来燃烧军团的。克拉苏斯担心即便是他睿智的红龙女王，也会禁不住篡改历史的诱惑……继而引发更加可怕的灾难。
但比那还要糟糕的是，克拉苏斯没能对她说明红龙一族的命运，只有少数能活下来……他们今后的子嗣甚至没机会长大，就会惨遭毁灭……
而生命女王会变成奴隶，看着她的孩子们沦为入侵者的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