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邪能兽在魔法林地中狂奔,使劲向上拱着鼻子,追踪着越发明显的魔法气味。饥饿与使命感催促着它们向前奔跑,并发出狂躁的怒吼。
但就在一只邪能兽从倒掉的树干上跳过时,却被附近另一棵树的枝条缠住了腿。第二只邪能兽沿路往前跑时,爪子又陷进了泥泞的土壤中。第三只则撞上了冒出新芽的灌木丛,锋利的荆棘甚至扎穿了恶魔坚硬的皮肉,使它痛得惨叫连连。
整片森林都活了过来,保护着自己与它的主人。五只怪物慢下脚步……却没有倒下。巨大的利爪撕扯着缠绕的枝条,将其从树干上扯下。另一只邪能兽则去帮助那位陷入淤泥的同伴,将它拽到坚硬的地面上,然后才继续向前跑去。被荆棘扎伤的邪能兽又饿又怒,根本顾不得疼,哪怕浑身都是伤口也要拼命钻过去。
这群猎手绝不会放过它们的猎物……
“杉度!出什么事了?”
半神低头看了看他的学生,炽热的目光中没有指责。“你说的那种怪物……跟着你们来到了这里。”
“跟着我们?那不可能!当时只剩下一只,而且它还——”
布洛克斯打断了他的话,他那低沉的嗓音没能带来任何安慰。
“那些邪能兽……会用黑暗魔法。只要有一只……吃饱了就能召唤出更多……我亲眼见到……”
“我的一位好朋友,同时也是一位可靠的守卫不幸遇害。”塞纳留斯再次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前方那片茂密的丛林。“在他身上最为古老而强大的魔法力量,正好成了那群恶魔中意的目标。”
兽人点点头。“那它肯定已经变成了好几个。”布洛克斯本能地朝后背摸了摸,却没能摸到那把用惯的战斧。“我没有杀敌的武器了。”
“会有的,尽快找上一根长度称手的树枝。玛法里奥,你来协助我。”
布洛克斯立即行动,给半神和暗夜精灵找了一根粗壮的树枝,照着塞纳留斯的指示放在玛法里奥跟前。
“跪下,我的学生。还有你,战士。玛法里奥,把双手放在树枝上,然后让他把手掌叠放在你的手上。”然后,林地之主再次下令,“现在,战士,清空你脑中的杂念,只想着面前的武器!不要浪费时间。玛法里奥,敞开你的灵魂,让他的精神随你而动,然后听从我的指引。”
暗夜精灵遵从导师的命令,按照杉度先前教他的方法排空杂念,然后试着建立与兽人的灵魂联结。
瞬间一股原始之力冲进了他的脑海,玛法里奥本能地想要拒绝,但很快就平静下来。他接受了布洛克斯的思想,任其在他的头脑中渐渐成形。
你看见那把武器了吗,我的学生?这是塞纳留斯的声音。你能否感受到它的轮廓?
玛法里奥感受到了,同时,他也感应到了兽人与那把武器密不可分,那不单单是一件工具,而是战士力量的延伸。
引导你的双手,触摸你面前的树枝,保持脑海中的意念,顺应它的弧度与形状……
布洛克斯的手掌搭在自己的双手上,暗夜精灵开始抚摸那根树枝。与此同时,他感到树枝在他的触碰下渐渐变软,继而发生了改变,在他的引导下变成了一把由橡木打造而成的宽刃战斧。玛法里奥看着它从无到有,感受着坚实的武器握在手中所带来的满足感,恰恰是兽人被暗夜精灵缴走的那把武器……
他紧张起来。这是兽人的感觉,不是他的。玛法里奥忍住不安,集中精神去想象最后那部分——弯曲的握柄和锋利的斧刃。
任务已经完成,塞纳留斯说。回到我这里来吧……
暗夜精灵与兽人及时收手。在那短暂的一瞬,他们凝视着彼此的眼睛。玛法里奥不知布洛克斯是否也体验到了他的思绪,但那绿皮战士却没有表露出任何痕迹。
在他们之间摆放着一柄光滑的战斧,完全符合布洛克斯的想象,然而暗夜精灵却认为那把斧子恐怕用不了三两下就会被斩断。
作为回应,林地之主伸出双手——那把战斧突然就被他握在手里。塞纳留斯金色的眼眸仔细端详着那把武器。
“愿它能斩杀强敌,全力护主,捍卫生命,除邪扶正。愿它能与主人同心并力,互补短长。”
说完这句话之后,战斧被一团蓝光笼罩。光芒渐渐渗入木头,令玛法里奥的创造物熠熠生辉。
半神将战斧递给兽人。“这是你的了,希望它能令你如虎添翼。”
兽人睁大眼睛,把这份馈赠接了过来,试着前后挥动了两下。“这平衡的手感……真是完美!简直就像我的臂膀一样自然!可它会不会裂——”
“不会。”林地之主干脆地回答,“除了玛法里奥的力量之外,它还得到了我的祝福,会比任何凡人铸造的战斧都要坚不可摧,你大可放心。”
一旁的暗夜精灵既没有伸手去摸那把武器,也没有像布洛克斯那般渴望利斧在手。虽然他明知道那些恶魔会吞噬魔法与巫术,可他仍然知道自己的优势在于施法而不在于舞剑弄刀。他已经想出了利用天赋的办法,不至于被敌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于是,三人皆已做好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劲敌。
罗宁近来的遭遇时常在噩梦中困扰着他,现如今,它们又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的面前。燃烧军团的先驱者——邪能兽已经闯进了凡间界域,那些浑身冒火、头上长角的怪物还会远吗?
克拉苏斯之前已经对这位红头发的法师解释过,他们二人误入过去的时空会导致怎样的后果。一时的胜利,说不定会让整个未来化成乌有。为了保护他们的挚爱,罗宁最好什么都不要做。
可是当第一只邪能兽跳进林地时,所有这些高贵的念头都从他脑海里消失得毫无踪影。伴随着轰响的雷声半神径直走到那些恶魔跟前,沉重的脚步撼动着大地,致使地面轻微开裂。他把手一挥,闪电立即从指间飞了出去。
接着,从塞纳留斯的那双手中仿佛迸发出了一个小小的太阳,冲向站在最前面的那个恶魔。也许半神只是在试探对手,或是低估了对手的实力,只见那只邪能兽将一对触角往前一伸,小太阳不但没有击倒目标……反倒被触角末端的吸盘给吞了进去。
邪能兽微微发光……骤然复制出了另一个自己。
两只恶魔朝牡鹿之神冲了过来,挥动着利爪,想要将他强大的法力全部吸光。塞纳留斯用一只手抵挡住了第一只恶魔的攻势,那恶魔疯狂地挣扎,奋力撕咬着将它高举在空中的那条手臂。这时,另一只恶魔抓紧了塞纳留斯的肩膀,触角扎进半神的皮肉,三人扭打得难解难分。
这怎么可能!罗宁虽然没有与邪能兽亲自交过手,可他研究过他们的尸体,也读过与其相关的所有情报。他听说过关于这些怪物自我复制的罕见先例,可那必须是在吞噬了大量魔法之后,而且整个过程无比缓慢和艰难。看来一定是半神和这片森林使用的古老魔法太过强大……才会让这些恶魔变得更加可怕……
罗宁浑身战栗,他深知魔法是他对抗敌人的最佳筹码。虽然他也略通格斗之技,可眼下他没有武器在手,塞纳留斯自顾不暇,不可能在这时给他准备一把。况且,在这些可怕的怪物面前,就算有什么神兵利刃,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也不足成事。罗宁还是得使用魔法。
当塞纳留斯起初将克拉苏斯和他带进花环时,罗宁发现自己无法施放任何法术。林地之主对他的意念动了手脚,让这两位“宾客”无法在他的地盘上胡作非为。然而,当塞纳留斯意识到危机迫近,就立即将限制魔法移除。半神对法师没有恶意,他之前那么做,只是想要保护这片森林和他的世界。
但是就算罗宁无视克拉苏斯先前的警告,拼出全力,也未必就能扭转大局。那些恶魔一定会迫不及待地等着吸食他的法术,就像在未来那场对抗燃烧军团的战争中榨干许多法师一样。
邪能兽步步紧逼,留给罗宁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法师握紧双拳,咒语眼看就要脱口而出。
可他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在塞纳留斯和那两只邪能兽打成一团时,另外两只则冲向了布洛克斯。魁梧的战士发出一声怒吼,吓得其中一只恶魔略显踟蹰,刚好让兽人抓住机会,挥起利斧砍向对手,把那带有魔法之力的斧头深深地劈进了邪能兽的前爪,利落地砍断了三根脚趾。令人作呕的绿色液体从恶魔体内流到草地上,还腐蚀得斧刃嘶嘶冒烟。
受伤的邪能兽哀号着倒向一边,但他的同伴却仍然在往前冲,朝兽人扑了过来。布洛克斯还没站稳,勉强用斧柄的末端撞了下怪物的胸口。
邪能兽痛得大吼一声,冲劲却丝毫没有消减。它砸在布洛克斯身上,庞大的身躯几乎要把兽人压碎。
那边的暗夜精灵情况也很危急,怪物凶猛地朝他伸出触角,想要吸取他的力量。玛法里奥集中精神,努力回想着塞纳留斯的教诲。半神曾经说过,大自然既是武器,也是与他并肩迎敌的战友。
玛法里奥模仿着半神的做法,汇聚了一股咆哮的旋风,向那只可怕的邪能兽席卷而去。那粗壮的触角张着大口,疯狂摆动,想要吸食魔法,但玛法里奥把力量都融合到了狂风之中,令恶魔无从下手。
暗夜精灵将右手一挥,命令四周的树木将多余的叶片全都贡献出来。他只选择了最粗壮的大树,但他需要大量的树叶,而且要快。
树冠上落下数以百计的叶片,那些参天的守护者都在不遗余力地向他提供帮助。玛法里奥立即将这些树叶吹进刚才那股狂风之中。
邪能兽逆风而动,仍然想朝着猎物逼近,却被旋风困在原地。
越来越多的树叶被卷进风中,转得也越来越快。起初邪能兽没有留意,认为以区区风力跟恶魔作对无异于螳臂挡车,没想到口鼻突然被叶片割破,滴下血来。
暴怒的恶魔对着树叶狂扑猛打,结果反倒在爪子、兽蹄和身躯上留下了更多伤口。这时风力加大了足有一百倍,每一片在空中飞旋的树叶都锋利得有如刀刃,对准邪能兽的全身切削下来。恶魔全身渗透出绿色汁液,浸湿了它的毛皮,甚至模糊了它的视野。
塞纳留斯和那两只攻击他的怪物正在远处缠斗,恶魔的叫喊声和林地之主那雄浑的咆哮声此起彼伏。一只邪能兽紧紧攀在半神的身上,塞纳留斯猛地抓住它的前腿,腿骨应声折断。恶魔惨叫着松开触角,痛得在地上打滚。
第一重威胁暂时解除,塞纳留斯于是回过头迎战另一个对手。只见他的脸色暗得惊人,双眼燃烧着怒火。突然,一团光亮挡住了那个恶魔,它贪婪的触角想要汲取那光芒,恨不得将它全都吞入腹中。
可这法力的主人并不是什么使用魔法的法师,塞纳留斯此刻被一圈神奇的蓝光环绕,予取予求地满足着敌人的欲望……可那力量大得就连恶魔也不能把它全部吸进去。
邪能兽像一个飞快吸饱水的水袋,迅速胀大,像是要一分为二……可是吸入体内的力量已经让它承受不住。
庞大的恶魔突然炸裂,腐臭的肉块像从天而降的大雨,洒落得林中到处都是。
到目前为止,罗宁还算走运,并没有邪能兽扑向他。他待在花环中间,希望这道鲜花篱栅能帮他挡住敌人,不用逼他使用法术。
罗宁看着布洛克斯险些被怪物碾碎,幸好那名战士身手老练,对抗两大强敌仍然面不改色。可他越是盯着布洛克斯看,就越是感到恐惧——罗宁知道,如果他和克拉苏斯无法返回自己的时空,唯一的办法就是他和巨龙法师尽快死去,死得越早,对历史的篡改也就会越少。可他们却谁都没有想到,还有一位兽人战士被卷进了这个时代。
罗宁注视着布洛克斯的后背,开始酝酿施放另一种法术……在这场混战之中,他大可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他,消除影响历史的一大隐患。克拉苏斯肯定会认同他的决定,与那些恶魔相比,布洛克斯才是真正威胁着这个世界的存在。
可他还是犹豫了,他脑海中形成的那道魔法被他强压进了黑暗的内心深处。罗宁感到非常羞愧,布洛克斯的族人是他们宝贵的盟友,这位兽人正在为了他人的安危而拼死厮杀,在被他保护的人里也包括罗宁。
虽然克拉苏斯之前说过的话无形中敦促着罗宁尽快采取行动,将来再考虑带来的后果,可他越是看着兽人与那名暗夜精灵并肩战斗——暗夜精灵将是他们在未来结盟的另一种族——罗宁就越发为自己险些做出的冲动决定而感到懊悔。他刚才的想法似乎与燃烧军团入侵的暴行一样可怕。
罗宁不愿再坐以待毙……
“抱歉了,克拉苏斯。”罗宁喃喃说着,开始施放新的法术。“我真的很抱歉。”
头戴兜帽的人类法师深吸一口气,剑眉之下的锐目凝视着与兽人纠缠的一只邪能兽,念出了曾经帮他对抗天灾和燃烧军团其他邪恶爪牙的那道咒语。必须要尽快出手,不能让邪能兽有时间汲取他法术的力量。
在他右侧很远的距离之外,塞纳留斯终于摆脱了另一名对手。那个恶魔耷拉着前腿,再也无力抓着敌人不放。半神弓起强劲有力的脊背,将怪物举过头顶,发出一声胜利的咆哮,将它掷向远处的密林。
与此同时,罗宁也施放了法术。
他想要对处在他法术焦点上的那只邪能兽造成毁灭性的打击,至少也要让它身受重伤,其他的交给布洛克斯去解决。没想到这道法术的威力却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
一道无形的力量障壁使周围的空气都在他身边疯狂地涌起波浪,然后像疾风似的朝目标奔袭而去,同时向两侧蔓延,眨眼间覆盖了整片林地。
那道障壁畅通无阻地穿过了布洛克斯和暗夜精灵的身体,对位于行进路线上的那三只凶残的恶魔尽情地释放着怒火。邪能兽们没时间反应,甚至连饥饿的触角都来不及挥动,在那狂暴的盛怒面前如同蚊蝇般不堪一击。
力量障壁所过之处,恶魔们都被烧成了灰烬,从头到脚都被那道法术吞噬,残破的身体上还覆盖着一层粉尘,乍看之下像被碾成了粉末。其中一只邪能兽临死前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哀号,但那声音很快就随风飘散,被吹上了在前一刻爆发出雷霆之怒的天空。
林地又重归平静。
布洛克斯松开战斧,长着獠牙的大嘴难以置信地张得老大。玛法里奥看着自己的双手,似乎不确定那法术是否由自己施放,然后又看了看塞纳留斯,觉得八成是半神的功劳。
罗宁也眨了好几次眼,才确定他所目睹的一切不仅不是幻觉,而且还是自己的杰作。人类法师这时才想起来,当他们与那群身穿盔甲的暗夜精灵战斗时,克拉苏斯显得力量极弱,而罗宁却爆发出了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力量。
但当他感觉到从后背传来的一阵剧痛时,这点胜利的喜悦顷刻间化为乌有。他觉得自己仿佛从里到外被撕裂了,连灵魂也被抽离——
被抽离?虽然遭受了巨大的折磨,罗宁还是清楚地意识到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另一只邪能兽悄无声息地从后面杀了过来,正贪婪地汲取着自己的魔法力量。
罗宁想起了被恶魔榨干的施法者的遭遇,想起那些可怕的人皮被带回到达拉然接受调查。
而他马上就要变成下一个……
尽管单膝跪在地上,罗宁仍在奋力反抗。他拼出全力,认定自己一定能够从这只寄生怪物手下逃走!
逃走……这成为了罗宁在剧痛之下产生的唯一念头。逃走……罗宁想的只是要逃离痛苦,躲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人类法师模糊地听到了兽人和暗夜精灵的声音,与他内心的恐惧交织在一起。邪能兽吸取了他的力量,料想他们两人谁都不会是它的对手。
罗宁现在只想逃走……逃去任何地方……
痛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却令人心安的麻木感,如火焰般在他周身蔓延。罗宁感激地接受了这种惊奇的改变,任由麻木感将他彻底席卷……
直至将他完全吞没。
泰兰德不止一次地悄悄走过这座巨大神殿的寂静走廊——经过无数间侍僧的睡房、冥想室和对公众开放的祷告厅——朝着主入口附近的那扇窗户走去。烈日照得她几乎睁不开眼,但她还是强迫自己看着那空旷的广场,搜寻着有可能被漏掉的任何线索。
她刚刚将头探出窗外,就根据金属的碰撞声听出有守卫走了过来。那名暗月精灵认出了她,脸上严厉的表情稍显柔和。
“又是你啊!泰兰德姐妹……你真应该好好待在你的住处睡上一会儿!你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过,再这样下去,你可就撑不住了。你的朋友会没事的,对此我很确定。”
守卫指的是伊利丹,泰兰德虽然也很担心他的安危,但新手祭司真正恐惧的是等到伊利丹回来时,他身后是否还会拖着他的哥哥和那个倒霉的兽人。她不认为伊利丹会背叛自己的双胞胎兄长,可要是拉文凯斯领主抓住他们的话,伊利丹又怎能抗命不从?
“我知道,可我就是睡不着。请你谅解,姐妹。”
哨兵同情地微笑着。“但愿他知道你有多么关心他。你就快要做出决定了,不是吗?”
这些话让泰兰德内心觉得很是烦乱。自从三人救出布洛克斯加之后,她的念头和反应都清楚地表明了自己更偏爱两兄弟中的哪一位,可她还是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不,那只是出于对儿时玩伴的关心罢了。
一定是这样……
这时又有铿锵的金属和夜刃豹的喘息声传来,泰兰德立即从那满脸困惑的卫兵身旁跑过,冲向艾露恩神殿门前的石阶。
风尘仆仆的拉文凯斯领主正带着骑兵队伍走进广场,这位身披斗篷的贵族看起来不慌不忙,甚至还面带得意,他身边的不少兵将却是神情阴郁,不断地交换着目光,仿佛是在暗藏着什么可怕的秘密。
哪里有玛法里奥和布洛克斯的影子……
伊利丹一脸骄傲地骑在黑豹背上,走在拉文凯斯领主身边。看起来他在这支骑兵队伍中显得最为志得意满,如果这份喜悦是因为他保全了自己的哥哥,那么泰兰德自然也会感同身受。
年轻的祭司不假思索地朝街上跑去,他的出现立即引起了拉文凯斯领主的注意,这位长着胡须的指挥官优雅地微笑着,对伊利丹指了指她,又对玛法里奥的弟弟耳语了几句,随后举起手。
士兵们停下脚步,伊利丹和拉文凯斯调转豹头,冲着泰兰德走了过来。
“瞧瞧,这不是月神最虔诚的仆从吗!”指挥官惊呼,“你这么晚了还在等着我们的凯旋,真是有趣!”他一边说一边瞄了伊利丹一眼。这位年轻人已是满脸羞涩。“太有趣了,你不觉得吗?”
“您说得是,大人。”
“我们必须赶去黑鸦堡垒了,姐妹,但我可以给你们两个留出一点宝贵的独处时间。”
拉文凯斯说罢,骑着黑豹回到队伍当中,泰兰德感到两颊稍稍有些发烫。伊利丹飞快地下了坐骑,走过来拉起她的手。
“他们很安全,泰兰德……而且拉文凯斯领主还主动提出让我为他效力!我们共同打败了一只可怕的猛兽,紧要关头是我保护了大人,我亲手消灭了它!”
“玛法里奥逃走了?你确定吗?”
“当然,当然。”伊利丹兴奋地答道,显然无意回答与哥哥有关的更多问题。“命运终于向我招手了,你不明白吗?那群月之守卫不把我放在眼里,但我却消灭了杀害三名月之守卫的凶手,遇害者里还包括他们的高阶法师!”
泰兰德还想继续打听有关玛法里奥和那个兽人的消息,但伊利丹显然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长久以来,泰兰德也知道他刻苦努力地想要实现那么多族人为他预言的光辉未来,却苦于不得要领,此时也有些感动。“我太为你高兴了,我原本还担心你跟不上塞纳留斯的教引,但要是你连拉文凯斯大人都能保护得了,那你肯定——”
“你不明白!我没用玛法里奥崇敬的那位杉度反复传授的本领,他教的那些法术又烦琐又不实用!我用的可是传统的暗夜精灵魔法……还是在白天呢!这太令人兴奋了!”
伊利丹如此轻易地就抛弃了德鲁伊之道,其实早就在泰兰德的预料之中。一方面,伊利丹终于成功地证明了自己,这让泰兰德为他感到欣喜;另一方面,这也是两兄弟越走越远的又一个迹象。
也为她那本就不堪重负的大脑增加了一份忧虑。
拉文凯斯领主在伊利丹身后礼貌地清了清嗓子。
玛法里奥的弟弟表现得愈发雀跃。“我得走了,泰兰德!我必须赶去黑鸦堡垒,帮忙调集一支更大规模的队伍,去把那些野兽和精灵们的尸体拖回来!”
“尸体?”她原本以为有怪物害死了几名月之守卫,这时才意识到只有拉文凯斯的骑兵队伍回来了。在他们之前赶去追击玛法里奥和兽人的骑兵全都没能幸免。
这个事实让泰兰德吓得浑身颤抖……尤其玛法里奥至今还流落在外。
“几乎所有士兵都被杀光了,泰兰德,你还没听懂吗?”伊利丹喜不自胜,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的阴霾。“法师们死得最快,连一点忙都没能帮上,其他战士也只活下来两个人。而我却只用了两道飞快的法术就消灭了一只怪物!”他高高地挺起胸膛。“尽管那家伙还会吞噬魔法!”
这时,身后的贵族又轻轻咳嗽一声,伊利丹赶忙将泰兰德的双手拉到嘴边,轻柔地一吻。然后将她放开,跳到夜刃豹的背上。
“我一定能配得上你。”伊利丹突然小声说道,“很快就能了。”
说完,他便骑着黑豹走向等在旁边的指挥官。拉文凯斯鼓励地拍了拍伊利丹的后背,回过头看了看泰兰德,然后冲着玛法里奥的弟弟把头一点,使了个眼色。
泰兰德早已被自己刚才听见的话吓得愣在原地,眼神呆滞地目送着骑兵队伍前往黑鸦堡垒。在离开广场前,伊利丹又回头朝她看了一眼,那双金色的眼睛热切地望着这位青梅竹马的姑娘,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泰兰德拽紧长袍,快步奔回神殿,一进门就看见了之前跟她说话的那名哨兵。
“请原谅,姐妹!我无意偷听你们说话,我为那些在这场徒劳追猎行动中不幸丧命的同伴深感悲痛,也想对您朋友光明的未来表示祝贺!拉文凯斯领主必定十分器重他,才会亲自辅佐他成才!他的天赋肯定无人能及了,对吧?”
“嗯……大概是吧。”等她意识到自己的回答时,飞快地补充道,“很抱歉,姐妹,我想我是累坏了,得回房间睡一会儿。”
“我理解,姐妹,起码你这下终于能做个美梦了……”
泰兰德走回房间时心想,美梦怕是跟她无缘了。是的,玛法里奥和布洛克斯加顺利逃脱的消息令她感到高兴,也没有明显的证据能把玛法里奥跟这件事情联系在一起。就连伊利丹也终于有所建树,她原本还担心那一天永远都不会到来。但现在最令她担心的是……伊利丹似乎已经做出了有关他们两人今后关系的决定,而泰兰德对此还犹豫不决。在尚未能明确玛法里奥的心意之前,他在她心中仍然占据着非常重要的位置。
当然,玛法里奥的安危取决于他能否继续避开月之守卫和拉文凯斯领主的耳目。若是有任何一方发现真相,他也难逃被押送到黑鸦堡垒的命运。
一旦被关进去,就算是伊利丹也休想救出他的哥哥。
无论是粗壮的树干,还是茂密的树叶,全都没有阻止邪能兽坠落,他被半神抛上高空,根本无力自救。
时运无常,变幻莫测,塞纳留斯使出全力把那怪物扔了上去,料想它掉下来时肯定没命。如果那邪能兽摔在岩石、大地或是粗壮橡树的树干上,绝对会瞬间断气。
可林地之主偏巧没有拿捏好角度,怪物落下的位置居然是一潭深水,即便坠落的速度再快,也没能砸到水底。
恶魔使劲挣扎着朝水面上游,虽说险些淹死,却还是侥幸爬上了岸。它的一条前腿已经残废无用,挪到了一处树荫下,想在那里喘息几分钟。
等它稍稍振作起来后,立即嗅了嗅空气,寻找着特殊的气味。那只邪能兽一找到目标,就立即警觉起来,拖着浑身是伤的身体向前移动,脚步虽然缓慢,却还是稳稳地朝源头靠近。就算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它也闻到了从永恒之井中散发的力量。它能利用那口井来给自己疗伤,甚至连断裂的腿骨都能复原。
就连布洛克斯和罗宁这些曾在战斗中与其交过手的人也未必能看透邪能兽的本质,除了体形庞大的地狱火之外,效忠燃烧军团的怪物多少都有些智慧。这些恶魔犬是主人意志的延伸,它们知道的任何事情,哈卡也会知道得清清楚楚。
从这个孤独的幸存者身上,驯犬者已经了解到哪些人将会阻挡燃烧军团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