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已经降临，属于暗夜精灵的世界又醒了过来。商贩们开张营业，信徒则忙着前去祷告。这是一个平凡的夜晚，民众们过着一如既往的生活。无论其他低等种族怎么认为，他们都还会按照自己的选择与这个世界相处。
但对于某些人来说，他们的生活轨迹和观念已经被一些小小的烦恼改变了……
他是月之守卫中的一位高阶大师，银色长发垂在身后，心不在焉地伸出留有指甲的修长手指，想要拿起房间另一端的酒瓶，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星图，为一次重要的施法仪式做着准备。尽管一众法师中他年纪最长，法力却不减当年，正因为如此才能继续身居高位。对他来说，施法就像呼吸一样简单自然，无须思考就能完成。
碎裂的声响将他从长毛绒座椅中惊了起来，险些揉碎了手中的羊皮纸，定睛一看，原来是酒瓶摔在了地上。美酒和玻璃碎渣溅得橙绿两色的地毯上到处都是，那是这位法师不久前才刚刚买回来的心爱之物。
法师愠怒地对着那团污渍打了个响指，玻璃碎片忽然在空中凝聚起来，像是被人用胶水粘在一起，重新变回了原先的形状，吸起洒出的美酒……
可是一秒钟后……地毯上又是一片狼藉，情形比之前还要糟糕。
年老的法师愣住了，表情冷峻地又打了个响指。
这次，玻璃和美酒倒是很听他的话，就连最不起眼的污渍也消失了。然而消失的速度却是慢吞吞的，令这位月之守卫大师很不满意。
暗夜精灵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羊皮纸上来，想要为即将到来的仪式做好准备，但他的目光在酒瓶和星图间频频游移……他再次对着酒瓶伸出手指——接着皱起眉头，把手指缩了回来，将座椅开，远离这恼人的干扰。
在每一处主要聚居区的边缘地带，都有武装精良的哨兵在此巡逻，确保暗夜精灵不会遭到外来敌人的进犯。拉文凯斯领主和其他与他有着同样想法的人甚至会警惕地留意边界之外的广阔区域，以防矮人与其他种族垂涎暗夜精灵的财富。他们不会担心祸从内起——自己人又怎么会相互为害？——但还是命令各个聚居区保有各自的治安力量，以抚慰平民百姓。
加尔哈拉是一座大城市，与辛艾萨利分别位于永恒之井的两侧，法师们已经开始了夜间的仪式，正重新排布位于边界线上的翠绿色水晶。那些水晶两两相连，与其他防御工事共同抵挡着普通的魔法攻击。在市民们的记忆中，这些水晶的力量从未得以发挥，但它们的存在本身就能让民众觉得安心。
虽然水晶的数量成百上千，但设置阵列却不是什么烦琐的事。所有水晶直接从永恒之井中汲取力量，巫师们只要对照天上的星辰来调整那些彼此相交的联结线即可。事实上，他们要做的无非就是将高高的黑曜石支柱上的水晶微微转动几下，当地的施法者在几分钟之内就能校准好几块。
可是这次虽然已经重新排布了大半，水晶却渐渐变暗，甚至彻底黑了。加尔哈拉的法师们虽然不像月之守卫那样法力高超，却也能分辨出事态有异。他们立即开始反复检查阵列，却没有发现问题出在哪里。
“水晶无法正常地从井中汲取力量。”一位较为年轻的施法者终于得出了结论。“有东西在试图中断它们的联结！”
话音刚落，水晶又恢复了常态。在他身旁那些年长的同僚们全都饶有兴趣地注视着他，回想自己当年刚刚担任起这项职责时，是否也曾如此武断地发表高见。
暗夜精灵的生活照常继续……
“失败了！”哈卡咆哮着说，他几乎要扬起鞭子，惩罚离他最近的那名上层精灵，但在最后一刻还是把手缩了回来，用死亡一般黑暗的目光看着萨维斯顾问。“我们失败了……”
驯犬者身边的邪能兽也都随着主人的咆哮发出声声怒吼。
萨维斯的脸色也很难看，他眼睁睁地看着上层精灵和哈卡白忙了这么久……但他和驯犬者这时都已经意识到了女王那提议的价值。
只是他们没有足够的知识和力量来实现它。
尽管上层精灵们又给凡间界域招来了不少邪能卫兵，却还是于事无补——数量增长得如此缓慢，得耗费多长时间才能为神灵的到来铺平道路？
“我们该怎么办？”萨维斯问。
他在驯犬者那张阴森的面容上第一次看到了不确定的表情，庞大的战士凶狠地瞪着那道传送门，一旁的上层精灵们还在不遗余力地想要将它变得更大更强。“这个问题只有神灵才能回答。”
顾问大人咽了口唾沫，还没等驯犬者迈步就冲上前去，对着传送门单膝跪下。他不愿在他的神灵面前推脱失败的罪责。
可就在膝盖快要接触到地面的一瞬，萨维斯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传送能得到强化了吗？
“还没有，伟大的神灵……任务进展得不太顺利。”
霎那间，疯狂的怒火仿佛要将暗夜精灵吞噬……随后很快便消失了。萨维斯料想那一定是自己在胡思乱想，于是静静地等待着神灵的回答。
你有话要问……说吧！
萨维斯对神灵解释了他们尝试切断永恒之井与宫殿外部的联结，可惜却失败了。在陈述的过程中，他始终谦卑地低着头，神灵的力量浩大无边，就算所有暗夜精灵团结起来也显得小如虫蚁。
我早就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神灵终于说道。我派去的第一位使者没能尽到职责……
驯犬者在萨维斯身后略显惊慌地吸了口冷气。
我会再派个帮手过来……准备好传送门，迎接它的抵达……
“您说再派个帮手？”
我会派出这边的一位指挥官……他会尽快帮助你们扫清所有障碍。
声音离开了萨维斯的脑海，他晃了两下，感到有些眩晕，与神灵联结的中断使他觉得仿佛被人斩断了手臂。这时，旁边的一名上层精灵赶紧过来扶住他。
萨维斯看着哈卡，对方听说这个好消息后似乎一点也不高兴。“他说要派一位指挥官过来！你知道会是谁吗？”
驯犬者紧张地卷起鞭子。在他身旁，两只邪能兽也吓得一缩。“是的……我知道，顾问阁下。”
“我们必须做好准备！他马上就到了！”
哈卡带着一脸不安，跟在萨维斯身后催促那些施法的上层精灵加快速度，用自己的知识与魔法技能助阵，增强了使传送门持续开启的能量。
那团火球越变越大，从中迸射出各种颜色的火花。火球有节奏地跃动着，像是在呼吸。传送门渐渐拉伸，同时伴随着振聋发聩的声响。
萨维斯顾问这时已经是汗流如雨，他毫不在乎，一心想要实现自己追求的目标。他比驯犬者还要卖力，不仅竭力支撑着上层精灵们的法术，还努力增强着法术的力量。
就在传送门大得眼看就要冲破屋顶时，忽然从中钻出一个巨大而漆黑的身影，可怕得让萨维斯情不自禁地对着神灵发出了一声感激的呐喊。屹立在他面前的是一位天界指挥官，将驯犬者哈卡衬托得一文不值。
“艾露恩保佑我们！”其中一位法师大喊着松开手，那道宝贵的传送门眼看就要被毁，萨维斯立即出手，控制住局面，也给了其他人一些喘息的机会。
从传送门里伸出了一只长有四根手指的巨大手掌，大得足以把顾问的整个脑袋攥住。接着，他又伸出一根尖爪般的手指，指了指那个冒失的施法者，用堪比惊涛骇浪和火山喷发的隆隆声音说出了一个模糊难辨的词。
那名失手的暗夜精灵瞬间哀号着踉跄倒地，犹如一块湿布被吸干了所有水分。在那个令人颤栗的喊声过后又响起了一连串古怪的噼啪声响。大多数上层精灵都立即别过头去，哈卡的邪能兽也跟着呜咽起来。
紧接着又窜起了黑色烈焰，焚烧着可怜法师那干瘪的皮囊和碎裂的躯骨。火苗如同一群饿狼，不消几秒就把他吞入腹中，只留下一小堆灰烬，作为他曾经存在的证据。
不许再有失败了！那个雷霆般的声音说道。
如果说先前到来的驯犬者和邪能卫兵还不够让萨维斯顾问惊讶的话，那么恐怕只有神灵本尊降临，才能带给他堪比此刻的震撼。那令人望之生畏的庞大怪物踩着四条粗壮的腿向前迈着步子，与巨龙很有几分相似，区别在于它结实的脚掌上长着三根利爪状的脚趾。长满鳞片的巨尾一下下地扫击着地面，带着天界来使固有的急躁性情。如同翠绿火焰的鬃毛从他头顶一直延伸到尾巴末端，后背上还伸展出大而坚韧的翅膀，尽管看似铺天盖地，却仍然无法带着如此笨重的身躯飞上天空。
他那没有黑色盔甲遮掩的身体表面呈现出深绿的色调，至少有十六尺高，宽度也是哈卡的两倍。下颚长出的獠牙眼看就能顶破天花板，其他那些锋锐如刀的利齿也足有暗夜精灵的手掌那么长。
饱满的眉骨几乎将他那灼热的双瞳彻底遮住，伟大的神灵指挥官俯视着暗夜精灵顾问和驯犬者……凝视着后者的目光尤为犀利。
“你让主人失望了……”长翼的指挥官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哈卡不再争辩，沮丧地垂下头，“对此我无可辩驳，玛诺洛斯。”
玛诺洛斯微微把头一偏，像是看着自己餐盘上一道口味寡淡的失败菜肴。“说得对，你确实没什么好辩驳的。”
哈卡右侧的那只邪能兽突然大声哀鸣，从它身上也窜起了黑色烈焰，重蹈着那位失职法师的遭遇。只见它绝望地在地上翻滚，想要把那根本无法熄灭的火焰弄灭。烈火在它身上蔓延，直至将它吞噬……
当那只邪能兽原先站立的位置只剩下一缕轻烟时，玛诺洛斯再次对驯犬者说道：“不许再有失败了。”
恐惧充满了萨维斯的内心，但那是神奇而光荣的恐惧。站在他面前的是力量的化身，是伟大神灵的左膀右臂，他将能够带领他们扭转颓势，转败为胜。
黑暗的目光朝他看了过来，玛诺洛斯用他圆钝的鼻头轻轻嗅了嗅……然后点点头。“神灵非常赞赏你的努力，顾问阁下。”
他得到了神灵的称赞！萨维斯把头垂得更低。“我对此感恩至极！”
“我们将照计划进行，切断永恒之井与外部的联结，然后即刻迎接大军的到来。”
“那么，神灵呢？他会来吗？”
玛诺洛斯咧开大嘴，冲他一笑，那笑容仿佛能把顾问整个吞进去。“当然，顾问阁下！等到世界得到净化后，萨格拉斯本人会想要到这里来……他来的欲望迫切极了……”
罗宁的嘴巴和鼻子里充满了青草的味道。
至少他认为那是青草，闻起来有青草的气息，虽然这样的经历如今真是久违了。这气味让他想起田野与和平时期……与温蕾萨共处的平静岁月。
他费力地站起身。夜幕已经降临，月亮散发着明亮的光辉，但他还是只能看清自己处在一片林木稀疏的地带。罗宁侧耳倾听，却听不见任何声响。
他忽然感到一阵恐惧，生怕自己又误入了另一个时代，这时才想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面对那个汲取他魔法与生命力的恶魔，绝望之下他用法术把自己传送到了这个地方。
如果时空未改，那他现在到了哪里呢？从四周的环境中看不出线索，既有可能只逃出了几里远，也有可能出现在星球的背面。
倘若真是第二种可能的话……他还能回到卡利姆多吗？他希望克拉苏斯仍在某处平安地活着，只有在他昔日导师的帮助下，人类法师才有重返家园的可能。
罗宁脚步蹒跚，想要决定该朝哪边走，起码总要找到一些地标来判断自己所处的位置。
身后林地中突然传出声响，罗宁立即转身，抬手准备施放法术。
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
“别紧张，法师！是我，布洛克斯！”
罗宁小心地放下手，大块头兽人费力地往前走着，手中仍然攥着玛法里奥和半神给他的那把斧头。
一想到那暗夜精灵，罗宁朝左右看去，问：“就你一个人？”
“这不还有你吗？你制造的动静可真够大的，人类，活像个喝醉的巨婴。”
法师没有理会他的嘲讽，注视着兽人的身后。“不知玛法里奥去了哪里……我施法时，他就在我旁边，要是你被传送了过来的话，说不定他也在这里。”
“有可能。”布洛克斯挠了挠他那丑陋的脑袋。“反正我没看见什么暗夜精灵，也没看见邪能兽。”
人类打了个冷颤，要是那些恶魔也跟着他跑来就麻烦了。“你知道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吗？”
“树林……森林里。”
这样的答案等于没说，罗宁真想给他一巴掌，但还是忍住了冲动。“我打算往那边走。”他指着自己认为是东边的方向说道，“你有没有更好的主意？”
“可以等到天亮再行动，看得更清楚，而且那些暗夜精灵也不喜欢阳光。”
这话倒是在理，但罗宁却不愿等到白天，跟同伴挑明了想法，没想到布洛克斯竟然点头表示同意。
“那就走吧，法师。”兽人耸了耸肩，“你的决定应该不会错。”
启程之后，罗宁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布洛克斯……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说的不是这片林地，而是你是怎样进入这片时空的？”
最初，那名兽人缄默不语，最后还是向法师说出了实情。罗宁专注地聆听，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原来这位老兵和他那命运不济的搭档就跟在克拉苏斯和他身后，也被那异象卷了进来。
“你知道吞掉我们的是什么吗？”
“应该是某种法术，把我们传送到了远离家乡的地方。”
“那力量远比你想象中可怕得多。”无论克拉苏斯怎样认为，罗宁都觉得布洛克斯有权知道真相，于是将整件事情说给他听。
然而令法师意外的是，他的话倒没有吓到布洛克斯，他想起了兽人一族的历史，这才恍然大悟。兽人们原本就是穿越时空的天外来客，回到过去的魔法在他们看来也没有什么不同。
“我们还能回去吗，人类？”
“我也不知道。”
“你瞧见了，这里闯进了恶魔，还有燃烧军团。”
“这是他们第一次想要入侵我们世界的时代，达拉然以外的大多数人都不再了解那段历史。”
布洛克斯将手中的利斧攥得更紧。“那就痛快地跟他们干一仗……”
“不……我们不能那么做。”罗宁将克拉苏斯的警告说给他听。
很快布洛克斯就听懂了他的解释，但却不认同他阻止自己介入过去的做法。在兽人看来，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这个时空中出现了危险而邪恶的敌人，妄图把所有碍事者全都杀光，只有懦夫和蠢货才会任人宰割，布洛克斯不止一次地声明了这个观点。
“如果我们插手的话，有可能会改变历史。”法师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认为兽人是对的。
布洛克斯哼了一声：“你已经跟他们战斗过了。”
这句简单的话驳斥得罗宁哑口无言，他确实已经与敌人战斗过，因此早已做出了选择。
可那是正确的选择吗？他或许改变了历史，但改变到了什么程度？
他们继续静静地向前走着，罗宁还在与内心的恶魔抗争，而布洛克斯则警惕地留意周围是否会杀出敌人。他们走了半天，还是没有发现明显的标记证明自己身在何方。中途，罗宁甚至考虑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原先那片林地上，试着将两人传送回去，不过他又想起了那只险些要了他性命的邪能兽。
周围的树木越发变得茂密，他们走进了一片密林。罗宁暗自埋怨自己选错了方向，布洛克斯却没有表示出什么不满，只是用那把魔法武器劈砍着挡路的树枝。那把利斧看似削铁如泥，法师只能祈祷同伴不要误伤到他，就算是骨头也不会对那斧刃构成任何阻挡。
月亮消失了，厚密的枝叶彻底阻挡住了他们的视线，给前行增加了巨大的难度。徒劳地劈砍了几分钟后，两人决定掉头返回。兽人还是没有质疑罗宁的选择。
但当他们往回走时，却发现来时的路怎么也走不通了。
原先的道路上长出了巨大的树木，树干两旁还长满了灌木丛，这一切仿佛都预示着这绝对不是来时的方向，兽人和人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们肯定是从这里来的，我记得清清楚楚。”
“我也记得。”布洛克斯举起斧头，在那些神秘的树木间移动。“那就还从这里回去。”
就在他扬起斧头的一瞬间，有一双树杈似的大手突然抓紧他手中的武器，将它提了起来。
兽人不愿松手，仍死死地攥着斧柄，双腿悬在空中，想靠自己的体重从对方手里挣脱。
罗宁跑了过去，使劲拉住兽人的双脚，却帮不上忙。情急之下，他凝视着那怪异细长的手指，开始低声念起咒语。
有东西从身后打中了他，法师往前一倒，要不是前方那棵树在关键时刻往旁边挪了一步，他肯定会重重地撞在上面。
罗宁随着惯性朝地上倒去，却没有落在坚硬的地面或是纠缠的根须上，只觉得身下的东西非常柔软。
是一个人的身体。
罗宁惊呼，料想自己肯定砸中了先前死在这些怪树手里的某位受害者，在他起身的刹那，一抹皎洁的月光刚好穿透树冠，让他看清了那人的脸。
是玛法里奥……
暗夜精灵发出一声呻吟，睁开眼睛，看到了面前的法师。
“你——”
布洛克斯在不远处大喊了一句，人类和暗夜精灵都飞快地朝他那边看去。罗宁抬手准备攻击，谁知玛法里奥却攥紧了他的手腕。
“不！”深色皮肤的身影坐起身，快速环视这片树林，跟自己点了点头，然后喊道：“布洛克斯！别跟他们打！他们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兽人咆哮着问，“这些家伙想抢我的斧头！”
“照我说的做！他们是守护者！”
兽人战士无奈地叹了口气，罗宁望着玛法里奥，暗夜精灵没有给出更多解释，只是松开了法师的手腕，然后站了起来，面色平静地带领他朝布洛克斯战斗的地方走去。
他们发现那个兽人已经被几棵非常凶狠的大树团团围住，在高处的树枝上挂着布洛克斯的战斧。兽人累得气喘吁吁，身体仍然紧绷，目光在同伴之间来回移动，仿佛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爬到树上去。
“听听你在说些什么胡话，”他嘀咕着，“但愿你是对的。”
“当然。”
在法师与战士的注视下，玛法里奥朝着那棵最高的树走了过去，说道：“林中的兄弟们，绿野守护者，我对你们深表感谢。我知道你们一直在照看着我，直到我的朋友赶来。他们没有恶意，只是还不了解你们的身份。”
尽管四下无风，罗宁却听见树叶开始沙沙作响。
暗夜精灵点点头，接着说：“我们不会再麻烦你们了。”
响声愈发明显……缠住布洛克斯战斧的枝条突然松开，武器朝地上落去。
他们本可以让那把斧子完好无损地落到地面，兽人突然迈步向前，用强有力的大手准确无误地抓紧斧柄，可这次他没有挥斧就砍，而是将斧刃冲下，跪在地上。
“我请求你们的原谅。”
高耸的树冠再次晃动着，玛法里奥将一只手放在兽人宽阔的肩膀上，“他们接受了你的道歉。”
“你真能与他们交谈吗？”罗宁终于问道。
“在一定程度上可以。”
“那就问问他们我们在哪儿？”
“我已经问过了，距离原先的地方不算太远，可也不算太近。事实上，我们既很走运，也很倒霉。”
“此话怎讲？”
暗夜精灵苦涩地微笑着说：“这里离我的家园只有一小段距离。”
这对法师来说是个好消息，但对暗夜精灵而言却未必如此，布洛克斯也明显有些失望，用兽人语骂了一句。
“怎么了？你们俩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就是在距离这里的不远处被抓住的，法师。”强壮的战士低吼道，“很近很近。”
回想起自己被抓住的经历，罗宁能够理解布洛克斯的不安。“我会带你们离开这里，这次我已经准备好——”
玛法里奥抬起一只手表示反对：“我们交过一次好运，如果你在这里冒险使用法术，就会立即被月之守卫发现。他们能够侦测到你在施法……其实，就连刚才那道传送法术恐怕也已经被他们察觉到了。”
“那你有什么建议？”
“既然我们离我的家园不远，不妨利用这个优势。那里有人能协助我们，可以去找我的弟弟和泰兰德帮忙。”
布洛克斯接受了他的提议。“那位萨满祭司……她会帮助我们的。”说到这里，他的语调变得沉重。“至于你的双胞胎弟弟……应该也会吧。”
罗宁仍然为克拉苏斯的下落深感担心，可一时间他也不知该到哪里寻找他从前的导师，当下似乎暗夜精灵的决定最为合理，于是三人在玛法里奥的带领下立即出发。林中小路变得畅通无阻，与人类和兽人先前的遭遇比起来像是变了一番面貌，仿佛整片森林都在为玛法里奥等人让出路来。罗宁对德鲁伊的法术稍有了解，这时才把这位暗夜精灵和德鲁伊之道联系起来。
“是那位半神——我是说塞纳留斯——教你怎样跟树木交谈并施放那些法术的吗？”
“是的，我似乎是第一位真正理解它们的人。就连我的弟弟也更青睐井中的力量，不喜欢探索绿林。”
一听见“井”这个字，罗宁心中突然升起了期盼和欲望，又努力将那种情绪压了下去。同伴提到的那口井可能是永恒之井，那是传说中的力量之源。永恒之井就在附近？这难道就是他的法术变得如此强大的原因？
那股力量……居然近在咫尺……
“就快到了。”玛法里奥片刻之后说道，“我认识这位多瘤的长者。”
他口中的“长者”其实是一棵盘根错节的老树，在罗宁眼中那只是一团黑影，并没有什么稀奇，反倒是别的东西引起了巫师的注意。
“是不是有水声？”
暗夜精灵显得更加兴奋。“这水流就在我家边上！再往前走几分钟就能——”
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树林里突然冲出许多戴盔甲的人影。布洛克斯咆哮着举起战斧，罗宁也在准备施法，确认这些跟当时劫走他和克拉苏斯的邪恶攻击者是同一伙人。
玛法里奥却被他们的突然出现弄得一头雾水，他想冲他们举起一只手，举到半空中却又犹豫了。
玛法里奥的迟疑也让罗宁一愣，这是个致命的错误，刹那间红色能量光环笼罩在了两人身上。罗宁感到肌肉变得僵硬，全身疲软无力。他迈不开腿，除了张大眼睛之外，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干得漂亮啊，小子！”一个威严的声音赞赏地说，“这就是我们要抓的那只畜生——还有帮他逃跑的罪犯！”
旁边有人说了句话，但声音太小，罗宁听不真切。一群骑兵走进了包围圈，其中两人手握着璀璨的翠绿色手杖，领头的是一位留有胡须的暗夜精灵，显然是他们的首领。在他身边——
罗宁把眼睛睁得老大，这是他在这种情况下唯一能做出的反应，当他看清站在指挥官身旁的那个人时，震惊之感无以言表。
虽然服饰有异，头发向后束起，但他那张面色阴沉的脸简直跟玛法里奥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