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在伊利丹的脑海中不断地响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起初他认为不可想象的事情。是的，他是嫉妒哥哥，可这位年轻的法师从没想过要真正去伤害玛法里奥。这不亚于让他自斩一侧的臂膀。
然而……他又不得不承认，伤害哥哥的念头能令他稍感安慰，可以抚平泰兰德的拒绝给他留下的伤痛。在内心深处，伊利丹的内心深处仍然盼望着女祭司有一天能够擦亮眼睛，意识到他远比哥哥要出色得多。
辛艾萨莉四周都笼罩着邪恶的浓雾，让他的心情更显黯淡。当他骑着黑豹走向拉文凯斯领主时，他发现那位长胡须的贵族也是一脸不悦。虽然战势取得了不错的进展，但如今不仅是玛法里奥和克拉苏斯下落不明，就连坚持要去执行任务的罗宁也迟迟未归。伊利丹自信，即便在没有其他施法者帮忙的情况下，暗夜精灵也会大获全胜，可他还是希望至少人类法师能够活着回来，只有罗宁才能传授给他更多施法的技巧。
伊利丹单膝跪在主人面前，低头唤道：“大人。”
“起来吧，法师。我叫你来，是要你跟其他人做好出发的准备。”
“可是罗宁大师他——”
“他在几分钟之前回来了，并向我作了报告。他所说的一切更加表明了事态的紧迫性，我们必须即刻启程，尽快粉碎恶魔的阴谋，夺回主城。”
伊利丹没想到自己居然没能察觉出人类法师已经回到军中。他站起身来说：“我们这就准备上路。”
法师说完转身离开，但拉文凯斯却摇了摇头。“我找你来还有另一件事，年轻人。我要把那法师的发现说给你听，但你不能将那些事泄漏给任何人。”
伊利丹骄傲地将胸脯高高挺起。“我会对所有人守口如瓶，包括月之守卫在内。”
“在得到我的命令之前，请你务必这么做。来吧，听听罗宁大师的发现，看看你能不能听懂什么……”
于是，黑鸦堡垒的主人便把罗宁等人的离奇经历说给了伊利丹听。起初，法师觉得匪夷所思，渐渐地，他相信了，但却并没有像拉文凯斯领主那样表现出憎恶和恐慌，反而第一次对恶魔的胆识心怀敬佩。
“这真是让我太意外了！”贵族说完后，伊利丹说道，“没想到操控他们的魔法居然如此强大！”
“是啊。”拉文凯斯说，没有注意到伊利丹那如痴如醉的神情。“简直黑暗至极，残忍至极！我们现在面对的威胁甚至远超我的想象！即便是对恶魔来说，那样做也太邪恶了！”
伊利丹和领主的看法不同。恶魔施法者们为了实现终极目标，竟能突破想象力的界限，凭借自身的力量屡屡创造出更大的奇迹。尽管那目标本身并不值得称道，但术士们的努力却理应受到褒奖。
“我希望我们能够活捉一位艾瑞达人。”他小声说。年轻的法师暗自想象着与那恶魔交流的情景，学习他们法术的过人之处。
“活捉？别傻了，小子！我恨不得把他们当场全都杀死，尤其是在眼下这个时候！只有杀光那群该死的术士，才不会让更多人面临罗宁等人遇到的危险！”
玛法里奥的弟弟听闻此言，赶忙将自己对那些术士的敬意深埋心底，飞快地点了点头。“您——您说得是，大人！这绝对是当务之急！”
“但愿如此吧。我的话说完了，法师。”
伊利丹鞠了一躬，快步离开，满脑子都是他刚刚听见的那些消息。让亡者起死回生！那群艾瑞达人的袖子里还藏着什么高招？尽管那两位法师谁都没有暗示过这样的可能性，恐怕连他们也认为如果能让亡者复生，在战场上冲锋陷阵，肯定会大大提高打败燃烧军团的胜算！
拉文凯斯领主正在犯一个可怕的错误。若想战胜敌人，岂不是应该尽早偷师到他们的长处并为己所用？要是能驾驭死灵法术，再加上他原先的本领，伊利丹自信绝对能够粉碎恶魔大军。
到那时，泰兰德也自会看出只有他才是她的如意郎君。
“要是我能学到就好了……”他喃喃自语。
就在把这话说出口的一瞬间，伊利丹紧张地朝周围张望，生怕被人偷听见他说话。然而法师却发现四周空无一人，最近的士兵离他也有好几十米的距离。
伊利丹更有信心了，朝月之守卫们大步走去。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很多头绪亟待梳理。
那黑影注视着伊利丹渐行渐远的背影，从德斯德尔·星眼的帐篷后面走了出来。别看他长着蹄子，这家伙踩在粗糙的地面上却不会发出任何声响。轮流值守的卫兵们即便跟他无限接近时，都不会注意到他的存在，除非他主动愿意亮出行踪。
此时萨维斯正在窃笑，为事情的进展感到相当满意。这位萨特不仅对他无比崇高的主人忠心耿耿，还一心想要实现自己的复仇大计。他立即选中了德鲁伊的弟弟，此时腐化的种子应在那位年轻的法师心中扎下根来。怀疑与欲望从始至终就在那里，只等伊利丹·怒风再动手添把柴火，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萨特溜出营地，与早已等在那里的其他人会合。就连阿克蒙德也没能看清萨维斯的所有图谋，因为这位昔日的暗夜精灵如今只听从萨格拉斯的命令。无论是阿克蒙德还是玛诺洛斯都左右不了他。
是啊，萨维斯暗想，倘若所有事情都能按照计划进行，等到萨格拉斯降临这世界时，站在神灵身边的人只会是他……阿克蒙德和玛诺洛斯只配跪倒在他脚下。
克拉苏斯从剧痛中醒来，感到全身上下都疼痛难忍，甚至疼得无法呼吸。
“别动，”有个女性的声音小声对他说，“先别急着起身。”
他试图睁开双眼，可实在太困难了。“你——你是谁……”
“睡吧，睡吧。”她的声音宛如音乐般婉转，这位身受重伤的法师还是能听得出她的身份绝非人类或暗夜精灵那么简单。
克拉苏斯想跟睡意抗争，可浑身的力量还是弃他而去了。他做了许多和军团有关的美梦，在梦里又变回了巨龙，浑身却像大鸟似的长满了羽毛。法师没有多想什么，只是沉浸在翱翔九天的快意里。
美梦还在继续，撩拨着克拉苏斯的心，以至于有人将他晃醒时，他不禁有些恼火。
“克拉苏斯！是我，玛法里奥！快醒醒！”
巨龙法师很不情愿地强迫自己清醒过来。“我……我醒了，德鲁伊。”
“赞美艾露恩！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呢！”
醒来之后，克拉苏斯这才意识到这位暗夜精灵很可能帮了他一个大忙。“我原以为我要一直睡下去……至少要等到我们的军团归来。”瘦削的法师说着朝四周看了看。“也许我现在还在做梦。”
他们在一间宽敞的屋子里，这间屋子格局古怪，是用许多树枝、藤蔓和各种天然材料混合泥土堆砌而成的。房顶浑圆，唯一的出入口似乎就是他右手边的那个洞。他低头发现自己的这张睡床也是用相似的材料打造，床上铺着由新鲜树叶精心织就的柔软被褥。旁边还有一张用树根制成的小桌台，上面摆着一个用大得神乎其神的坚果雕成的水碗，里面装着给他准备的饮用水。
克拉苏斯端起水碗喝了一口，继续观察着这个房间。当他意识到先前被他误以为是内嵌式的墙壁实际上是通道时，不禁眯起了眼睛。房间的弧度让通道的拐角更加不起眼，除非站在正前方，否则很难看出墙后别有洞天。
“这条通道延伸的可远呢！”玛法里奥说，“我还先后找到了另外三个更大的房间，里面藏着更多像这样的通道，不过我还是认为应该先回到你身边再做打算。”
“这个决定很明智。”克拉苏斯皱起眉头。他那双敏锐的耳朵听见了某种声响，后来他终于听出那是鸟鸣。然而不只一种鸟，至少有十几种不同的鸟在啼叫，其中一些还非常特别。
“外面是什么情况？”
“与其要我说，不如您自己出去看看吧，克拉苏斯大师。”
巨龙法师好奇心骤起，朝洞口走去。随着他渐渐靠近，那些声音也显得更加高亢而富于变化，仿佛各种鸟类全都齐聚在了门口似的……
克拉苏斯犹豫了，再次打量着这间屋子，似乎想起了……某只巨鸟的鸟巢。
巨龙法师早就料到屋外是一番怎样的情景，将头探了出去。
屋外果然是百鸟齐聚，千喙齐鸣。那空间开阔极了，不管克拉苏斯朝哪个方向看，眼中都是长满树叶的粗壮枝条。在每一根树枝上都有飞鸟筑巢，他只匆匆扫了一圈，就看见了鸽子、知更鸟、红雀和蓝嘲鸫等长着五颜六色羽毛的小家伙。有些鸟来自气候宜人的温带，另一些则是从气候更极端的地区飞来，此时全都停在这里，互相唱和。有的喜食浆果，有的热爱捕鱼，有的甚至会残食同类——幸亏最后那一种似乎很满足于捕食野兔和蜥蜴来喂食雏鸟。
克拉苏斯抬起头来，看见了更多鸟巢。在这棵大得令人无法想象的巨树上栖息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各种鸟类。
更令人惊奇的是，像他们房间一样的住所还有好几百处。
就像巨大蚁群广布细小沟壑的蚁穴一样，这里枝条广布，房屋众多。粗略估计，就算是容纳包括坐骑在内的整只暗夜精灵军队都绰绰有余，连难民都能舒舒服服地在这里住下。尽管外观上似乎有些弱不禁风，不过克拉苏斯还是很快就看出这些恢宏的建筑群其实非常牢固。每当风吹过时，整棵大树会随风摇晃，相应地调整方向，却绝没有倾覆的危险。巨龙法师伸手触摸入口的边缘位置，意识到这远比用石块筑成的强大堡垒还要坚不可摧。
然后……他终于想到要低头看看。
身为一条堂堂巨龙，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也会有恐高的一天。但此时克拉苏斯却站在入口处摇摇晃晃，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克拉苏斯大师！”玛法里奥大喊着把他拽开。“您差点儿跌下去！是我的错，我早该提醒您一声的！”
克拉苏斯缓过神来。“我没事，朋友。你可以松开我了。我现在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我第一次看见时也吓瘫了。”德鲁伊告诉他，“甚至害怕我会被风给刮下去。”
稳住心神的克拉苏斯又站回到洞口，抓住边缘，再次向下望去。
大树高得一眼望不见底，到处都生长着密密麻麻的树枝，哪里都有飞鸟栖息或是在其间筑巢。克拉苏斯使劲睁大眼睛寻找，却还是怎么都看不见树根。从枝条间飘过大朵大朵的云团，暗示着他们正处在多高的位置上。
暗夜精灵走到他身边。“您也看不见地面，是吧？”
“嗯，看不见。”
“我还从没听说过这么高耸而粗壮的大树，高得让人连大地都看不见！”
“我听说过。”克拉苏斯从混沌的脑海里取出了古老的回忆。“那是……是母亲之树加尼尔，是所有长翼生物的家园，独立于凡间世界之外而又与之息息相关，跟翡翠梦境有些类似。加尼尔是生长在最高山峰上的一棵最高的大树，孕育尘世间所有树木的种子就在它的果实里。”他的思绪渐渐飘远。“那里就是我们的女半神……艾维娜的领地。”
“艾维娜……”
“是啊。”这时一个白晃晃的影子正朝他们疾速飞来，引起了克拉苏斯的注意。“我相信她已经在来找我们的路上了。”
随着那个长有翅膀的身影渐渐逼近，玛法里奥总算看清那居然是一只比他们两个的身材都要巨大的白色鹰隼。克拉苏斯催促德鲁伊快点回来，将入口让开。
那只巨鹰打着翅膀飞了进来，瞬间开始变形，从身下长出结实的双腿，翅膀则变成了一双有羽毛覆盖的纤细手掌。身体的轮廓也在发生改变，看起来更像是一位暗夜精灵或是人类女性，就连鹰尾都藏进了那件白纱裙的裙摆底下。
这位身材苗条的大眼睛女人看着两人。她的鼻梁又细又尖，看起来却又十分优雅：象牙白的姣好面容，一头犹如蓬松鸟羽的长发，走路时轻轻摆动的裙尾，露出一双玲珑而长着锋锐利爪的美足。
“你怎么醒了？”她微微蹙着眉说，“应该多多休息。”
克拉苏斯轻掬一躬。“非常感谢您的款待，女主人。但我现在可以上路了。”
她像小鸟似的把头一偏，责备地看着法师。“不行，绝对不行……你太急了，请坐下。”
两人环视左右，发现屋内有两把和鸟巢有着同样风格的椅子正在背后等他们就座。玛法里奥等克拉苏斯发话，巨龙法师终于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你一定就是百鸟之神对吧？”巨龙法师问。
“我是艾维娜。”她睁大眼睛打量着克拉苏斯，“而你想必也是凌空的勇者。”
“是的，女主人，我曾在天空翱翔，我的灵魂忠于阿莱克丝塔萨。”
“啊……”女半神展露出了母亲般的笑容。“亲爱的阿莱克丝塔萨……我们好久没见了，必须要找个时间叙叙旧。”
“嗯。”克拉苏斯应和着，并未指出眼下不是造访旧友的好时候。他相信艾维娜不会对世界各地的战祸一无所知，别看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私下里必定早就跟其他半神和灵魂商讨过应对燃烧军团的对策。
天空之神看着暗夜精灵。“至于你，你是塞纳留斯的……”
“我是玛法里奥。”
艾维娜发出了清脆的鸟鸣声。“是你，当然是你！塞纳留斯很是器重你呢，小雏鸟。”
德鲁伊的双颊羞得极深。
有个问题在克拉苏斯的舌尖上绕了很久，他终于忍不住，脱口问道：“女主人……我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艾维娜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自然是你的选择！”
克拉苏斯只记得在跑到大门前时被一条巨大的虫子穷追不舍。他转头看着玛法里奥，但暗夜精灵显然也没能比他记起更多。“你说是我选择到这里来的？”
艾维娜抬起一只纤纤玉手，一只五颜六色、尾羽饱满的小鸟从洞口飞了进来，停在了她的手背上。女半神对那小家伙咕咕地轻声低语，小鸟则用头轻轻碰了碰她的前额。“只有诚恳之人才能来到这里。是它发现了你和你的朋友倒在树枝里，旁边还有一条又大又肥美的虫子不知怎么变成了碎块，能让我的孩子们享用好一阵子呢……”
玛法里奥脸色大变，巨龙法师却点了点头。在他昏过去的那一刹那，传送门倒塌了，将那条大虫子斩成了两截。
克拉苏斯强忍着恶心继续说道：“看来这一切都是误会，女主人。我们并没想来此打扰，只是法术出现了失误。”
她将樱唇一抿，微笑着说：“所以你不想再飞了吗？”
克拉苏斯苦着一张脸回答：“想得不能再想了。”
“那既然如此，你们来到这里也在情理之中。”
巨龙法师琢磨着女半神说的话，看来是他渴望飞行的热忱影响到了他的施法，并且被艾维娜感觉到了。“可你却帮不了我。”
“太令人难过了。”艾维娜又让那只小鸟飞了出去。“不过我或许……能帮你离开这里”
“愿闻其详。”
“很好。”艾维娜伸出手，从左边翅膀的内侧拔下一根鸟羽。她将鸟羽举起，只见一团银光将它围绕。天空之神将羽毛递给克拉苏斯，巨龙法师满怀敬意地接受了这份馈赠，认真端详起来。艾维娜的羽毛里肯定蕴藏着她的力量，可她要怎样来帮他飞翔呢？
“把它紧贴你的胸口。”
克拉苏斯稍稍犹豫了一下，将长袍的领口拉开，将胸口露了出来。他听见玛法里奥吸了口气，就连艾维娜都把眼睛瞪得更大。
“你……你果然是条龙。”
克拉苏斯忘记了龙鳞的事。那块从他年轻时的自己身上取下来的鳞片早就变得和他亲如一体，他甚至已经忘记了它的存在。他曾经想过要利用那块鳞片穿透那道结界，但等到他们抵达时他便立即意识到，耐萨里奥早已用魔法封印了龙类的领地，只允许他的哨兵通行。大地守护者不愿意让任何人打扰他法术的完成。“你原先的计划还有用吗？”他问。
“当然有用，当然有用！用处更大了！”
克拉苏斯将那根羽毛贴在龙鳞旁边，静静地等待着。
这块柔软的附着物比鳞片贴得更紧，末端柔滑的卷须先是展开，随后在克拉苏斯的注视下，越长越长，竟然将他的整个躯干全都覆盖了起来。
玛法里奥看起来有些不安，但克拉苏斯冲着他摇了摇头。他明白艾维娜的打算，并且欣然接受。巨龙法师的心跳加快了两倍，几乎快要忍不住跳出这鸟巢的冲动。
“还没好，还没好。”女半神警告道，“等完成后你会知道的。”
在后背靠近肩胛骨的位置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感觉。克拉苏斯感到衣服被整得变了形，还听见了布料撕裂的轻微声响。
“有东西从你后背上长出来了！”德鲁伊惊呼道。
没等它们完全伸展成形，克拉苏斯早就知道那肯定是一双像艾维娜那样的巨大双翼，上面覆盖着又厚又软的白色鸟羽。克拉苏斯本能地将翅膀微微弯曲，发现它们居然像他的手脚一样灵活自如。
“这双翅膀将伴你完成这趟旅程。”
巨龙法师指了指他的同伴，问道：“那他怎么办？”
“飞翔并非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但他可以学，只是那要花费太久的时间。你只能背着他上路了。”
以眼下的状态，克拉苏斯不认为自己能背着德鲁伊长途飞行，但这位女主人似乎并不担心这件事。
这一次，艾维娜又从身上拔下另一根羽毛，拿到嘴边，对着玛法里奥轻轻吹了口气。德鲁伊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根小小的羽毛朝他飘了过来。
在羽毛落在肩膀上的一瞬间，玛法里奥感到一阵颤栗，随后又觉得双手、双腿乃至整个身体都变得轻盈无比。
“我觉得——”他高兴地跳了起来，险些撞到屋顶，随后又笑着稳稳落地。
百鸟之神微笑着看着两人，将视线移回到克拉苏斯身上。“这下他不会给你增加任何负担了。”
“我——”克拉苏斯哽住了，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因为不能再翱翔云端而承受着多大的痛苦。一滴眼泪从他眼角滑落，他单膝跪倒在艾维娜面前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不必道谢了。”艾维娜让他起身，带着两人朝洞口走去。“飞吧，先飞到高处那根树枝上，再是右面那根。穿过云层，向上高飞。愿你们一路平安。”
“这羽毛……我要怎么才能——”
她用一根手指轻轻按在法师嘴上。“嘘，嘘，羽毛自会知道去路。”这时，玛法里奥走到克拉苏斯身旁，艾维娜对他说话的语气更严肃了些。“你的杉度希望你知道他与你同在。即便有再大的危险，也无法打垮我们的意志……”
“谢谢你给了我希望。”
“给了我们所有人希望。”克拉苏斯补充道，“但愿我们真能对龙类做些什么。”
艾维娜赞同地说：“嗯……即使我们并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两位造访者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克拉苏斯说：“他们有个计划，却会威胁到——”
突然，他的嘴里像是被人塞满了棉花，舌头开始打结。艾维娜还在等着他往下说，可是克拉苏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女半神以为他是有所顾及，才刹住了口，于是尊敬地朝他点了点头，示意巨龙法师走到洞外。
克拉苏斯立即照做，几乎一跃而起，啪地展开双翅，朝高空飞去。林冠上的无数飞鸟看到这新奇的飞行生物时都诧异地高声鸣叫起来。
兴奋之下，克拉苏斯瞬间甚至忘记了玛法里奥和他的使命。凌空展翅的畅快感实在是久违了，克拉苏斯在树枝间恣情地翱翔，继而又向下俯冲，这才恢复了理性。
巨龙法师略带苦恼地停在了德鲁伊和艾维娜面前，暗夜精灵一脸肃然起敬，女半神则笑得像一位骄傲的母亲，示意玛法里奥也走出洞口。德鲁伊小心地朝下瞄了一眼，便走了出去。
克拉苏斯站到暗夜精灵旁边，让他爬到自己背上，完全没有感到任何重量。
“你坐稳了吗？”巨龙法师问同伴。
“除非我的双脚踩上大地，否则哪有什么稳不稳的……”玛法里奥小声嘀咕着。“不过我能坚持住，克拉苏斯大师。”
“那就快点上路吧。”艾维娜对两人说，随后又特别看着克拉苏斯说道，“等到你寿终正寝之日，我会在这里给你准备好安眠的巢穴。”
克拉苏斯脸色变得煞白，回过头看着那群颜色各异的飞鸟，这么多种本不该和睦相处的鸟类居然如此和谐地生活在一起。
如今细细想来，这些鸟根本就不是活物，而是被这位女半神带到此地的灵魂。在另一些地方一定居住着体形更大的飞行类生物，比如被杀死的角鹰兽……当然，这里也是死去龙类的最后归宿。
“去吧。”一身白色的鸟神催促道，“你很快就会回来……”
克拉苏斯放下忧虑，鼓起勇气说：“是的，女主人……再次感谢。”
艾维娜笑了，但这笑容却无法令他放松。
克拉苏斯振翅往上飞了几下，观察着女半神给他指出的方向。他用手抓紧神情紧张的玛法里奥，朝高处飞去。
在空中飞翔时，暗夜精灵问：“她说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很快就会回来？”
“总有一天我们都会死的，玛法里奥。”
“我们——”德鲁伊打了个激灵，终于听出了话中的玄机。“你是说……所有这些——”
“所有这些。”克拉苏斯不愿再多说下去，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回头朝那棵群鸟筑巢的大树望去，这才发现自己先前不过是管中窥豹，只看见了这棵大树的冰山一角，直到这时才窥得它的全貌。枝叶蔓延得无边无际，在每个转弯处都有一座宽敞的圆形房屋。巨龙法师注视着这番令人叹为观止的壮阔奇景，上方还有一些他从未见过的长翼生物在飞来飞去。
就在他仍然沉浸在惊奇中不能自拔时……他们飞进了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