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洛德·影歌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传奇人物。但现在他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在以注视英雄的眼光看着他,他的声誉早已远远超过了他在上一次战役中挽回败局所做的那一点贡献。塞纳留斯等一众古老的世界守护神灵加入到抵抗者之中,这让加洛德的名望上涨了不止百倍。现在军队中到处传扬着塞纳留斯承认加洛德·影歌为统帅的故事。这个故事被一遍一遍地讲述,直到有人绘声绘色地描述他身披黄金战甲,用一把光芒璀璨的魔法神剑敕封森林之王为他的骑士的故事。尽管这样的谣言极尽夸张,但半神和他们的随从却似乎丝毫不以为然。现在就连暗夜精灵的贵族议会都对这名血统低微的军官报以类似于尊敬的态度了。
加洛德找不到任何人讨论自己的苦恼。罗宁算是他最亲密的知己,但这个人类也只是坚持说他应该适应自己的人生变化。
他甚至不敢去找月神祭司进行告解,以消除自己的焦虑情绪。现在玛维已经成为实际上的大祭司,他说的一切话肯定都会被祭司们报告给他的姐姐——这是他最不喜欢的一件事。
加洛德自从不得不背负起指挥战争的责任以后,便很少在营地中随意穿行了。终于有一次,他告诉他的副官们,要去营地里走走,不会离开太久,要他们不必跟随。而且现在营地里的所有人都认识他,他们很容易就能找到他。
在营地里,人们不停地向他敬礼,许多人都向他露出感激的神情。一些救治伤员的艾露恩祭司也会充满敬意地向他点头。谢天谢地,她们之中没有玛维。
一个身材稍显矮小的祭司一看到加洛德就整了整头盔,迅速跑了过来。加洛德勒住自己的坐骑,他很担心这位祭司是来告诉他,他的姐姐打算和他见面。但他知道,现在想要逃跑已经不可能了。
“影歌指挥官!我一直都希望能够再见到你!”
加洛德仔细端详着这位祭司的面孔,觉得这个女孩很有吸引力,不过仔细看上去,这个女孩的年纪应该比他估计的更小。他对女孩的脸的确有一些熟识,但他们是在哪里……
“珊蒂斯……你是珊蒂斯,对不对?”正是泰兰德女士被俘以前收养的那名孤儿。
看到加洛德真的记得他,女孩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在这个女孩的凝视中,加洛德感到有些不自在,珊蒂斯可能要再长大一两岁才合适谈感情。实际上,加洛德其实也比她大不了多少,但他们之间还是隔着一道像永恒之井那么大的鸿沟。
“是的!指挥官,你有没有关于她的消息?”
现在加洛德回忆起了上一次对话……还有他们之前的每一次相逢。珊蒂斯的那位被俘的监护人几乎是他们每一次谈话的焦点。加洛德一直都对她很和善,只是始终没能给她想要的答案。他们没有能采取行动援救那位大祭司,他们怎么能做的到?泰兰德肯定被带去了艾萨拉的宫殿。如果是那样,很可能她在被俘之后不久就被杀害了。
但珊蒂斯始终都拒绝相信泰兰德回不来了。的确,玛法里奥曾经去尝试救援泰兰德——无论如何他都是会去的,而对玛法里奥最有信心的就是珊蒂斯。她一直期待着那名德鲁伊会将泰兰德带回来。加洛德曾经好心劝说珊蒂斯对此不要抱太大希望,但这个女孩的犟脾气丝毫不亚于牛头人。只要她打定主意的事情,她就会一直坚持下去。这也是为什么当这名见习祭司对加洛德产生出特别的好感时,加洛德会感到忧心忡忡的原因。
“没有。很抱歉,珊蒂斯。”
“玛法里奥呢?他回来了吗?”
加洛德皱起眉头。“也没有他的讯息,小家伙,不过我必须提醒你,他正在执行别的任务。对于我们的族人,他和他的同伴正在做的事情要比援救大祭司更重要。你很关心大祭司,但你也知道,大祭司对那位德鲁伊意味着什么。”
“她没有死!”
“我从没说过她去世了!”加洛德反驳道,“珊蒂斯,能够营救她也是我的梦想,但就算是泰兰德女士自己也会明白为什么我们无法让这个梦想成真!”
珊蒂斯的表情冻结了片刻,然后面颊的线条柔软下来。“我很抱歉!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不该这样打扰你,加洛德。”
她口中说着加洛德的名字,其中的含义已经非常明显了。暗夜精灵的前队长只好试着安慰她:“你从来都不会打扰我的,珊蒂斯……”
女孩的眼睛里突然闪耀起光彩,这给了加洛德一个警告——也许他的安慰有些过度了。这名见习祭司再一次以平常女性不会有的目光看着加洛德·影歌。
“我真的必须走了,珊蒂……”他本想说些严肃的话语,但话未出唇,一阵熟悉的战争号角已经响起。加洛德知道,这一次跟随号角声而来的绝不再是支援的盟军了。不,这些声音来源于战场前言。紧随而至的咆哮声更是清楚地表明,血腥的战争再一次开始了。
他调转坐骑,一只娇小的手却在此时按住了他的膝盖。珊蒂斯·羽月喊道:“指挥官!加洛德!愿艾露恩的祝福与你同在……”
尽管心中并不是很高兴,加洛德还是向珊蒂斯露出了感激的微笑,然后就催赶坐骑向前冲去。他没有再回头,但感觉那个女孩的目光一直流连在自己的背上。
刚到达指挥帐篷,各种报告就从左右两边涌了过来。南部山脊上出现了恶魔,另一支恶魔部队又从北边渡河而至。恶魔大军的主力则从正中央气势汹汹地压过来,组成了巨大的单一楔形阵势,已经穿透了抵抗者的防线,并且丝毫没有缓慢下来的迹象。
“斥候报告说,第一个楔形大阵后面还有一个楔形阵!”一名骑手刚刚赶到,便高声向加洛德报告,“他们说第二个阵势非常巨大,甚至比他们的主阵还要大!”
“这些该死的怪物到底有多少?”一名贵族吼道,“难道我们就没有对他们造成一点损失吗?”
回答他的不是加洛德,而是罗宁。人类法师的答案肯定不是暗夜精灵想要听到的:“严格来说,他们受到了损失……不过那只是很小很小的一点损失。”
“月亮女神在上,人类,那我们又怎么可能取胜?”
法师耸耸肩,给出了他唯一可能的回答:“因为我们必须取胜。”
他们全都看着加洛德。加洛德很想咽一下口水,但抑制住了这个冲动,举目扫视他的将军们,然后用最严厉的声音说道:“你们全都知道自己的岗位在哪里,需要怎样做!我们要击溃敌人的楔形阵!马上去执行你们的任务!”
他的坚定语气让自己也吃了一惊。随着众人纷纷离开帐篷,这名暗夜精灵统帅转向了罗宁:“我相信,恶魔们早就做好了第一个楔形阵会被击溃的准备,第二阵才是他们赢得胜利的资本!”
“让牛头人去冲破他们的阵型。”法师提出建议。
“胡恩的人没办法离开他们的位置。”加洛德努力思考克制敌人的办法,但很不幸,对于自己能够想到的唯一对策,他并没有信心能够真正实行。“不管怎样……我必须去找塞纳留斯!”
说完这句话,他就跨上夜刃豹,飞驰而去。
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
阿克蒙德一边想,一边利用自己的感官扫描整片战场。他已经得到消息,一件强大的宝物被送到了他的君主那里,就是那只被发疯的黑龙用来创造出那场令人敬佩的大屠杀的圆碟。萨格拉斯已经亲自验证,这只圆碟能够为他打开一条通道。阿克蒙德亲眼见过那只碟子的威力,更是曾经想要夺取它,将它用在这场战争中。所以他相信,君主的判断是正确的。
如果萨格拉斯进入卡利姆多已经是迫在眉睫,那么作为恶魔大军的指挥官,阿克蒙德就应该为自己君主的到来做好准备……这意味着他必须向萨格拉斯献上一场胜利。必须让恶魔君王看到,他是值得信赖的。像以往一样,这个世界将由阿克蒙德征服并献给萨格拉斯。
一直以来,阿克蒙德正是凭借自己的聪慧狡诈成了萨格拉斯的左右手,现在他更是迅速制定了全新的战争计划。他有信心一举摧毁这些可怜生物的抵抗,彻底攻占他们据守的这一处可怜的地方。他们将无处可逃,更不会有挽回败局的可能。阿克蒙德知道,现在他遇到了一个新的对手,他们还从没有真正进行过较量。不过,对手唯一的优势也只是比他那个小丑一般的前任指挥官多一点理智而已。上一次,这个新任的指挥官用他暂时的好运气给阿克蒙德找了一点乐子,但好运气从来都不会永远坚持下去。
我会为您奉上新的战利品,我的君王。阿克蒙德在心中想道。他已经开始想象那些劫后余生的幸存者成百上千地被铁链锁住,哀号着被牵到恶魔君王面前的情景。我会为您奉上许多乐趣,阿克蒙德又开始想象萨格拉斯会让那些俘虏承受怎样恐怖又充满折磨的死亡。
我会为您奉上这个世界……
无论暗夜精灵怎样竭尽全力发动反击,恶魔的楔形阵还是在不断切入他们的阵势。即使有土灵和其他种族战士的密切配合,他们还是无法减慢恶魔的脚步。
一队地狱火组成了楔形阵的尖锋,发挥出令人胆寒的强大攻击力。艾瑞达为他们施加了牢不可破的防御法术,在他们周围升起一道凡间武器无法穿透的魔法护盾。就连土灵的战锤也只能在这样的护盾上敲出一片火星。而转眼间,挥舞战锤的土灵们就被悍勇冲锋的岩石恶魔踩到了脚下。
就在抵抗者阵列核心处的战士们徒劳无功地想要遏制楔形阵的时候,恶魔大军又在冲锋的地狱火两侧投入加倍的军力发动猛攻。阵型已经被破坏的士兵们纷纷遭到了恶魔的屠杀。
楔形阵前进的速度逐渐加快。现在局势已经越来越明确——燃烧军团正在将抵抗者联军切割成两半。没有人怀疑,今天将是恶魔取胜的日子,而这个世界终于快要彻底沦亡了。
罗宁和月神卫士做了他们能做的一切,但他们终究是凡人,会耗尽自己的体力,这一点与艾瑞达和燃烧军团的其他施法者完全无法相比。更糟糕的是,他们还要小心保护好自己。这一次阿克蒙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专注于对他们的进攻。
在罗宁右侧,一名暗夜精灵巫师突然发出尖叫,全身皱缩干枯,仿佛身体内的水分全部被吸走了。不等人类法师确认这名施法者的死亡,又有一名巫师的身上出现了同样可怕的现象。
然后,罗宁自己也感到一种强烈的干涸效果在自己的体内扩散。他剧烈地喘息着,抵抗着这种瞬间脱水的力量,勉强竖起一道护盾,挡住敌人的法术。
一名月神卫士抱住倒下的罗宁,将这名遭受突袭的法师带离战场。
“水……”罗宁喊道,“拿水来!”
战友递给他一只水囊。罗宁将里面的水喝得干干净净。即使如此,罗宁还是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有一整天不曾喝过一滴水了。
“科尔奥提乌斯也死了。”救起罗宁的巫师说道,“攻击来得太快了,我们根本来不及采取措施……”
“这里死了三个……其他地方还牺牲了多少?”红发法师面色凝重地说道,“但我们没有退路!如果我们全都这样死掉,就不可能再保护士兵们……而如果我们被打垮了,最后抵抗燃烧军团的力量也将不复存在!”
他身边的暗夜精灵无可奈何地耸耸肩。他们全都知道,现在谁都无力改变眼前的局面。
“扶我起来!我们必须制造一个法阵!它至少要能够为我们提供更好的防护!也许那样,我们就能……”
罗宁的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战斗的号角声。罗宁和巫师全都困惑地回头望去。他们都很清楚,现在每一名暗夜精灵都已经上了前线。
就在这时……一场卡利姆多的生灵们从未见过的冲锋开始了。冲杀而至的队伍里没有骑兵,没有手举刀矛的步兵。他们中间只有一个暗夜精灵,那正是加洛德·影歌,骑乘在他的夜刃豹上,冲在队伍的最前面。
罗宁摇摇头,几乎无法相信眼前雄壮的奇景。“他在率领卡利姆多的守护神灵们去杀恶魔!”
塞纳留斯紧跟在暗夜精灵身后。两位巨熊之神——罗宁记得他们的名字是乌索克和乌索尔——紧随在后。罗宁也认识飞翔在天空中的女神,克拉苏斯曾经告诉过他,那是万鸟之王艾维娜。在她之后是一头展开双翼飞翔在天空中的豹子,而这头豹子有一双几乎和人类一样的手。再后面是一位很像爬虫生物的武士,他的身上背负着如海龟一般的甲壳。随同他们一起冲锋的还有另外几十个形貌奇异的生物——其中大部分生物罗宁此前从未见过。他当然也不知道这些半神的名号和尊称,但比任何人都更能感受到他们为了抗击恶魔爆发出的力量。
面对这股强大的力量,人类法师露出了希望的微笑。
“我们要让月神卫士们做好准备!”罗宁命令道,“组成楔形阵!准备对抗燃烧军团的法术攻击!”他的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该死的加洛德!只有他的心地足够纯净,能率领自然界的半神上阵杀敌!”但是一想起燃烧军团这一次所发动的强大军力,不禁面色又阴沉下来。“希望他们能有足够的力量……”
“向前!”加洛德高声喊喝着号令,其实他已经没有必要这样做了,因为他的视野中全都是地狱火和其他恶魔。他在心中默默地向艾露恩祈祷,准备战死在这里。现在他只希望自己的疯狂举动能够阻挡住敌人进犯的脚步,为这个世界再争取到一些时间,也许还能等到有奇迹发生。
地狱火是敌人进攻的主要力量。他们生来只是为了碾压、砸碎和撞毁面前的一切障碍,无论是否有生命。燃烧军团中术士和其他黑暗巫师的法术让他们成为一股几乎无法阻挡的毁灭洪流。
直到他们撞上了加洛德的冲锋。
艾瑞达施展的护盾法术完全无法抵挡塞纳留斯和他的战友们。他们所使用的是这个世界从初生时起就拥有的自然魔法。恶魔护盾在半神的攻击下如同气泡一般纷纷炸裂……很快,那些地狱火也遭遇了同样的下场。
野猪神阿迦玛甘一下子冲在了最前面,这头巨大的野猪才是真正不可阻挡的。他一挥长牙,那些石头恶魔和他们脚下的地面全都被甩上了半空。很快,那些长矛般的獠牙上就串满了恶魔卫士。然后野猪又一抬头将他们尽数甩了出去。末日守卫在阿迦玛甘的头顶上方来回飞舞,想要用长矛刺伤他,却反而被插在了野猪神背部那一片致命的棘刺丛林上。
就这样,这位身形如山的半神带着挂满了一身的恶魔尸体,不断冲向地狱火最密集的地方。无数地狱火变成了崩碎的石块,或者完全陷入了混乱,这不是他们喜欢的那种肆意毁灭。但不管怎样,地狱火的先锋部队彻底溃散了。混乱的涟漪很快就蔓延到恶魔卫士的队伍里,他们还从没遇到过如此强大的力量和迅速的灭亡。
末日守卫用鞭子抽打这些恶魔士兵,逼迫他们继续向前。于是,这些恶魔一批批地被这位半神用蹄子踏碎,用獠牙刺穿。阿迦玛甘很喜欢这些只知道来送死的敌人,他一边忙着杀戮,一边还兴奋地哼哧着。眼里燃烧着明亮的火焰,巨大的身躯开辟出一条条宽敞大道。留在他身后的一片狼藉同时向敌人和友军彰显着他的强大。很快燃烧军团就尸积如山。阿迦玛甘不停地四处冲撞,直到背上的脊刺也完全被恶魔插满的时候,他才停下来,用力晃晃身子,把碍事的尸体甩掉,就像一条游完泳的狗甩掉毛发上的水滴一样。当恶魔尸块四散纷飞,脊背恢复轻松之后,这位半神便又精力充沛地回到他的娱乐中去了。
尽管遭遇了如此强大的敌人,恶魔还是在不断前进。加洛德的长剑砍翻了在阿迦玛甘的冲锋中活下来的第一个恶魔。塞纳留斯抓住一个地狱火,将这个不断挣扎的怪物高举过头顶,向他的同类猛掷过去。地狱火们第一次感受到被这样的怪物撞击是什么情形。半神投掷的力量撞倒了一层层地狱火,让这些岩石巨怪的阵列中出现了一条碎石铺就的小路。
巨熊两兄弟的战斗方式更加直接。他们用巨爪拍碎一道道恶魔阵列,让地狱火和恶魔卫士如狂风吹起的落叶一般向四面八方飞散。有几头地狱犬窜过拥挤在一起的燃烧军团阵列,趴附到冲在前面的巨熊身上。那头熊却哈哈大笑,将这些恶魔猎犬从身上一条条撕扯下来,拧断它们的脊椎骨,再把尸体砸进恶魔阵列的深处。
恶魔的楔形阵瓦解了。末日守卫们从空中飞下来,要约束住溃散的阵型。但天空又落下了这个世界的每一种鸟雀。飞行恶魔们都惶恐地抬头转身,想要对抗那些撕扯他们皮肉的小鸟巨鹰。率领这些飞鸟的正是它们的女王艾维娜,原本精致秀美的面庞现在却变成渴望鲜血的凶猛巨鸷。这位半神的利爪一挥,恶魔的翅膀便被撕扯成碎片。末日守卫盘旋着跌落在地上,摔成烂肉。随后,她又抓住更多末日守卫,用锋利的喙啄开他们的喉咙。
一名身高只有暗夜精灵一半的长须武士身披褐色皮甲,站在两头白狼的背上冲进恶魔群中。他一只手握着拴住两头狼的缰绳,另一只手挥舞着一柄大镰刀。镰刀挥过之处,就再也看不见完整的恶魔。长须武士高兴的时候,镰刀便会脱手飞出,旋转着砍掉恶魔的头颅,切开他们的胸膛,再回到主人的手中。这位矮个子武士就这样随心所欲地挥舞着兵器,进行着鲜血淋漓的收割。
恶魔们在这个矮个子武士面前动摇了。以前他们只是像这样被使用圆碟的黑龙屠杀过,这是他们从没有遭遇过的强敌,就算是对阿克蒙德的恐惧也在很短一段时间里被这名武士赶走了。恶魔卫士们开始有了对恶魔而言不可思议的行为——从战场上逃跑。
但很快第一批这样做的恶魔卫士就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阿克蒙德不会允许撤退,如果没有他的命令,任何恶魔都只能战死在沙场上。他将自己的怒火倾泻在这些恶魔逃兵的身上,让他们在顷刻间熔化——盔甲和皮肉如同蜡油一般从他们的骨架上流下。这些逃兵的惨叫声变成了含混不清的汩汩声。数秒钟之内,只剩下地上的一滩冒着气泡的液体和里面漂浮的一点碎片。
现在所有恶魔都明白了临阵脱逃的下场……死亡会有很多种形式,其中一些要比另一些更加恐怖。心怀恐惧的恶魔们怀着更大的恐惧回身继续与半神厮杀,他们的力量被阿克蒙德的黑暗魄力进一步激发了出来。这些恶魔都很清楚,无论怎样他们都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战斗起来变得更悍勇疯狂。
恶魔的狂暴战法终于对加洛德带来的强大半神们产生了效果。无数恶魔卫士的利刃终于让巨狼半神无法再承受。上百道深深的伤口流光了他的生命力量。他仍然用尖牙利爪不停地将恶魔撕碎,但就在罗宁的眼前,这位半神一头栽倒下去。而堆积在身边的恶魔尸体则要比他的头还高。
很快又有更多的半神牺牲了,首当其冲的就是万鸟之王。末日守卫们受到阿克蒙德的意志引导,舞动长矛杀过成群的鸟雀,专门以艾维娜为目标发动猛攻。足足有二十多个恶魔死在这场攻击中,但还有更多恶魔击中了目标。他们环绕在卡利姆多所有羽翼生灵的守护神灵周围,用带有倒刺的长矛刺穿了她的身体。
但就算是这位半神泼洒的鲜血也在为她而战。朱红色的热血沿着恶魔们的长矛流到他们的手心里。当艾维娜失去生命的身体跌落下云霄的时候,刺杀她的恶魔们都开始撕扯自己的皮肉。半神受到祝福的鲜血在净化着恶魔不洁的身体。到最后,这些末日守卫全都把自己撕成了碎片,却仍然无法逃脱半神的惩罚。
长刀利矛插满了巨熊兄弟的全身,塞纳留斯的身上也布满了可怕的伤口,燃烧军团的凶残战力令每一位半神都伤痕累累。但他们还在坚持不懈地向前冲杀。
和他们并肩战斗的是暗夜精灵、牛头人、熊怪和土灵……每一个凡间种族都成为抵抗者的一部分。他们全都明白,现在卡利姆多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但罗宁知道,此刻的优势仍然掌握在燃烧军团的手中。即使有这个世界的守护神灵们冲在最前面,恶魔大军的实力仍然没有真正受到损失。如果在这样的盟友支持下抵抗者们都无法彻底打败燃烧军团,他们还有什么希望?
“我们还是需要巨龙……”他一边打退了一名术士的攻击,一边喃喃地说道。又有三名巫师死在了他面前,不过月神卫士们总算恢复了作战能力。只是他们即便竭尽全力,也只能抵挡住恶魔术士的攻击。
“我们还是需要巨龙……”罗宁重复着这句话,好像这是一句咒语。但克拉苏斯至今都没有任何消息。罗宁知道那位贤者拥有高深的技艺和过人的智慧,但他还是禁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曾经的导师是不是已经牺牲在死亡之翼的爪下了。
就在这时,一片巨大的阴影飘过战场。罗宁感到自己最大的恐惧终于成真了。死亡之翼来了!这只可能意味着克拉苏斯和他的两位同伴已经死了,黑龙要向他想象中的所有敌人复仇。
但这头双翼巨兽在空中盘旋一周之后,罗宁注意到它特别的地方。这头龙并不是黑色的,而是暗淡的灰色,就像岩石一样。它的面孔和体形也和死亡之翼有许多不同之处,而罗宁又觉得这些特征依稀有些熟悉。很快他就想到了在与兽人作战的日子里结识的另一头巨龙。它看上去就像是……就像是……
阿莱克丝塔萨?
这头灰色巨龙降落在恶魔阵列中,连续压倒了几排恶魔。它挥起一侧的翅膀,又打倒了十几个恶魔,随后长啸一声,叼起满口的敌人,用双颚将他们夹碎,然后张口让碎块掉落下去。
直到这时,罗宁才看出这头龙并没有咽喉食管。
它完全是用石头做成的。
这尊巨大的石像还在不停地摧毁燃烧军团。罗宁很清楚只有谁才能制造出这样的石像,人类法师不禁又开始期待真龙的回归。
就在这时,他才开始思考是谁能够让石雕的阿莱克丝塔萨前来助阵。
“克拉苏斯?”人类法师的呼唤脱口而出,他向周围望去,“克拉苏斯?”
果然,罗宁看见那个他无比熟悉的白皙高瘦的贤者正行走在一道山脊上。克拉苏斯身边还有玛法里奥和布洛克斯。他们两个显得非常疲惫,不过都平安无事。
罗宁谨慎地离开战场,向他们跑过去。一到他们面前,他几乎要将他们三个全都抱在怀里。能再次见到三位朋友,他的心中充满了感激。
“太好了,你们都还活着!”罗宁笑着说,“恶魔之魂!你们一定拿到了!”
这句话刚一出口,罗宁就知道自己错了。他的目光逐一扫过三个人的面孔,竭力想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这次行动的经过。
“我们的确拿到了,”克拉苏斯回答,“但又被燃烧军团的人抢走了……”
“那些人中还包括我的弟弟,”玛法里奥向克拉苏斯摇摇头,显然贤者不想将这件事告诉罗宁,“现在隐瞒这件事已经没有用了!伊利丹已经投靠了艾萨拉!”德鲁伊愤恨不已地摇着头。“投靠了艾萨拉!”
“但……那头龙呢?那是怎么回事……考雷斯特拉兹在哪里?你在信里说过,你们遇到他了!”
“现在没有时间解释这些事了!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准备什么?”
布洛克斯突然用斧头向远处一指:“看!那头石龙!”
众人朝战斧所指的方向望去,看到阿莱克丝塔萨的石像已经被恶魔团团包围。高大的恶魔在不停地劈砍她,很像土灵砍砸地狱火时的样子。还有更多恶魔卫士在砍削她的腿,竭尽全力要让这头龙失去支撑。
人类法师几乎无法相信眼前的景象。“她为什么不飞起来?”
“因为她身上的法术就要完结了。”克拉苏斯的声音中充满了哀伤。
“我不明白……”
“看,这个时刻已经到了。”
石龙的动作开始变得迟钝,恶魔对她造成了一些表面上的伤害。她又振动翅膀,甩脱了几个高大的恶魔,让他们飞上半空。但这已经是她最后一个大幅度的动作了。
“克拉苏斯,发生了什么事?”
“她只是那位伟大巨龙的一个影子,她的任务是将我们带到这里。罗宁,影子会消散,而且她的任务也结束了。我们应该感谢她还留下了足够的力量,对恶魔造成了这样巨大的杀伤。”
尽管这位贤者的声音冷静而富有条理,但他的眼睛里还是充满了深深的遗憾。罗宁明白,对克拉苏斯来说,即使是见到他心爱女王的石像被毁,也足以让他的心中感到哀伤。
石龙发出悲哀的吼声,恶魔们已经爬遍她的全身,只差没爬上她的头部。她仍然努力蹬直了左腿,但右侧的两条腿已经完全没有了挪动的迹象。
“结束……”克拉苏斯开口道。
就在这时,阿莱克丝塔萨的石像忽然向右侧跃起。她收拢了右侧翅膀,左腿向天空抬起。
这个动作还未结束便戛然而止。生命的光彩从石龙的眼睛里消失了。
岩石巨大的重量让右侧翅膀崩塌了,爬到石像上的恶魔全都筋疲力尽地紧紧抓住石象。而巨龙女王的石像开始慢慢翻倒……原先趴在背上的恶魔全都被压死了。
克拉苏斯自豪地挺起胸膛。“我的女王永远都不会屈服,就算她的影子也是一样!”
庞大雕像倒塌的地方扬起了大团灰尘。在四个人的注视下,石龙的腿和左翼也纷纷坠落在地。恶魔武士们慌乱地躲避着从天而降的巨石。
“那现在该怎么办?”罗宁问道。同伴的回归本来燃起了他心中的希望,但如果他们既没有带回恶魔之魂,助战的石龙也毁于一旦,那他们的这次行动就没有取得任何效果。
克拉苏斯的回答也没有给他带来更多鼓励:“现在该怎么办?小罗宁,我们只能全力以赴和敌人作战,并且衷心期待,伟大的女王召集起我的同族,率领他们前来战斗。我们知道恶魔之魂的下落,也知道它暂时不会威胁到龙族。所以巨龙必须有所行动。”
“如果他们不来呢?如果他们犹豫了太久,就像上次一样呢?”
罗宁曾经的导师凑到这名人类法师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那么萨格拉斯就能够最终进入卡利姆多……一旦进入我们的世界,恶魔之王就能重写这一万年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