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银月城的名义，他们在哪儿？”奥蕾莉亚手中握着剑全速跑过森林，树叶与枝条从她身边擦过，只能看到一团模糊。其他游侠已经成扇形分散了出去以覆盖更多的区域，奥蕾莉亚希望他们没有撞上任何兽人或者巨魔。她想要亲手消灭那些肮脏的绿皮入侵者。
自从看到那些大火之后她已经不止一次希望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家园。她为什么会觉得联盟需要她的帮助？难道安纳斯特里亚·逐日者和其他议会成员不远远比她年长睿智，他们才更有资格决定应当给那些年轻的种族提供什么帮助吗？不过话说回来，安纳斯特里亚确信部落永远不会对身处奎尔萨拉斯的他们构成威胁。因此他认为这个联盟与他们无关，无论外界发生了什么，他们都是安全的。
显然他错了。
然而，如果奥蕾莉亚当初听从了他并遵从了他的决定，那她当时就会在这里，而不是乘船顺流而下，再行军翻过山脉。当兽人和巨魔袭来时她就会在这里，在部落侵入他们的边境时与自己的家人和人民在一起。
这会有什么区别吗？她不知道。也许没有区别。多一个游侠对抵御她从未预计到会进犯的敌人又能有什么助力呢？但是至少她现在不会觉得自己在他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抛弃了他们。
这个想法让她进一步加快了速度，她越过一丛低矮的树丛，跳到两丛树之间狭小的空地上——
然后发现自己正注视着一支指向她喉咙的狩猎用箭的箭尖。
握着长弓的人与她身高相仿，穿着相同的装束，只是不像她那样久经风霜。长发从斗篷的兜帽里露了出来，在阳光下如同象牙一样闪烁着微光，奥蕾莉亚十分熟悉这种闪亮的银白色，绝不可能认错。
“温蕾萨？”
另一个人放下了手中的弓，她蓝色的双眼因为惊讶和宽慰瞪大了。“奥蕾莉亚？”长弓被抛在一旁，奥蕾莉亚的妹妹猛地抱住了她。“你回来了！”
“当然。”奥蕾莉亚也紧紧抱住温蕾萨，又拍了拍她的头，她下意识地做出了这个熟悉的动作。“你们都还好吗？”片刻之后她问道。“希尔瓦娜斯在哪？父亲母亲都安全吗？”
“他们很好。”温蕾萨答道，松开了手，然后弯腰捡回自己的武器。“希尔瓦娜斯和一支狩猎小队在河床附近。父亲和母亲现在应该在银月城。他们是去与长老们商议的。”她顿了顿，把箭重新搭在弦上。“奥蕾莉亚，你去哪儿了？发生了什么？到处都是大火！奎尔萨拉斯到处都是！还有其他一些游侠——他们没有回来报到。”
奥蕾莉亚听到这些消息，感到一阵揪心。如果游侠们开始失踪，那说明部落早已渗透到了这片森林深处。“我们被入侵了，小妹。”她直截了当地告诉，举起自己的剑，转过身来背靠着她的妹妹。她的耳朵抽动着。“现在安静。”
“安静？但是为什么——”温蕾萨的话语突然被一个从树上跳下的高个身影打断了。那个身影向前猛扑过来，一只手中握着一柄短柄长刃的战斧，但是温蕾萨在他跳下来之前就听到了，早做好了准备。她举起剑招架住了这一击，然后侧过身，干净利落地闪过了他用一柄弯刃长匕首发起的第二击。她的剑划过一条曲线，切下了这个东西的脑袋。他向前倒下，武器从他现在已经毫无生气的手指间滑落。
“赶紧！”奥蕾莉亚警告道，迅速弯下身子又站了起来。“我们需要移动！立刻！”温雷萨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杀戮惊讶得瞪大了双眼，她点了点头转过身跑了起来，既是想要逃离这暴力的一幕，也是因为她姐姐的命令。她还很年轻，是三姐妹中最年轻的一位，之前从未经历过真正的战斗。奥蕾莉亚本希望这还要在很久以后才会发生，不过现在再担心这一点已经太晚了。
她们跑过森林，奥蕾莉亚很确定自己从头顶什么地方听到了笑声。是巨魔！那些生物在追踪她们，紧跟在头顶的树枝上。毫无疑问他们计划在她们找到救兵之前跳到她们头上干掉她们。但是巨魔们并不了解这片森林，而奥蕾莉亚了解。
她领着温蕾萨和那些看不到的追踪者奔跑着，急转跳跃，穿过溪流与空地，冲过小树丛，钻过树枝与藤蔓。温蕾萨紧跟着她，手中仍然握着长弓。而笑声也紧贴着她们。
然后温蕾萨看到了前方的一条银带。是河流！她猛地冲刺起来，温蕾萨与她不相上下，她们冲出树林，冲到河边一条空地上。她感觉到身后的撞击，首先是一个巨魔，然后好几个巨魔从树上跳了下来。他们明白要在她们跑到深水处游走或漂走之前抓住她们。巨魔讨厌水。
“追逐很有趣，苍白的家伙，”她身后的怪物之一吼道，“现在你该死了！”
好几只手向她伸过来，长长的爪子擦过她的身体，试图抓住她的头发，但奥蕾莉亚扭着身子躲开了他们的手。她转身举起剑，准备力战到死——
然后看着巨魔变得僵硬向后倒去。一支长箭杆从他的脖子上突出来。
同样的箭射中了其他巨魔，在他们能逃回安全的树林之前把他们射倒在地。奥蕾莉亚转身朝河流的方向打量着，看到了在河对岸的一群游侠，他们的长弓因为刚刚射击过仍在颤动着。其中一位游侠披着一件绿色长披风和远比其他人更加纹饰华丽的短衣。她有着一头金色长发，与奥蕾莉亚的类似但发色稍深，双眼更偏向灰色而非绿色或蓝色，但形状与奥蕾莉亚和温蕾萨相同。其他游侠围在她身边，她微笑着举起长弓致敬。
“欢迎回来，奥蕾莉亚！”希尔瓦娜斯喊道。“那么你给我们带回来的这是什么麻烦事？”即使隔着河也能感受到她声音中的强烈情绪，仿佛光凭她的意愿就能让答案自动出现。
奥蕾莉亚用微笑回应她妹妹的问候——希尔瓦娜斯，全奎尔萨拉斯的游侠将军，一如既往地强势——然后摇了摇头。“不是我带回来的，希尔瓦娜斯，”她真诚地答道，“我本打算赶在他们前面。不过我的确带来了可能的援军。”她回头扫了一眼身后的巨魔尸体，又看了看温蕾萨，温蕾萨正颤抖地站着，面色苍白，坚定地扭过头不去看那些新鲜的尸体。“我必须和议会谈谈。”
“我不确定他们会不会听你的，”希尔瓦娜斯警告道，“他们正忙着担心这些大火，眼下没工夫关注其他事了。我也一样。他们在整个森林里四处出没，似乎毫无规律。”她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死去的巨魔。“另外眼下我必须处理这个麻烦。”
奥蕾莉亚做了个鬼脸低下头去。“他们会听的，”她保证道，“我会让他们别无选择。”
“这是什么意思？”安纳斯特里亚·逐日者问道。当奥蕾莉亚不请自来突然闯进来时，他和银月议会正用低沉严肃的声音讨论着问题。好几个高等精灵统治者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惊讶于她的到来，不过奥蕾莉亚无视了他们。她只关注着安纳斯特里亚。
高等精灵的国王很老，即使对精灵来说也很老了，他的头发早已变白，皮肤薄如羊皮纸，像古树一般布满了皱纹。他曾经苗条的身体已经变得枯瘦纤弱，但他的蓝色双眼仍然目光锐利，而他的声音虽然变得尖细单薄，但仍然充满了威严。奥蕾莉亚本能地在他的怒火面前畏缩了一下，但她想起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挺直了身子。
“我是奥蕾莉亚·风行者。”她宣布道，虽然她明白大多数议会成员认识她。“我穿过了我们的边境，在人类的战争中和他们并肩作战。我现在回来带给你们一个重大消息，这个消息不仅仅与他们有关，还与我们自己相关。”她皱着眉头，审视着面前的男男女女。“那些人类警告过的部落是真的，他们数量众多而强大。他们的部队主要是兽人，但是还有一些其他生物。包括森林巨魔。”这引起了一些反应，既有惊讶的抽气也有愤怒的低语。其他高等精灵都不知道兽人为何物——她自己也是在希尔斯布莱德与他们交战之后才知道的——但他们都了解巨魔。这里的一些人，包括安纳斯特里亚本人，甚至参与了很久之前，奎尔萨拉斯建立四千多年后的那场巨魔之战。
“你说部落里包括巨魔，”一名领主高声说道，“但这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就让巨魔们跟着你所说的那些奇怪生物吧，而且很可能他们就会远离这里。也许那些人类还会替我们杀了他们！”几个其他精灵笑着点了点头。
“你不明白，”奥蕾莉亚愤怒地对他说，“部落不是一个我们可以无视嘲笑的遥不可及的麻烦！他们打算征服整个洛丹伦，整个大陆！这就包括在奎尔萨拉斯的我们！”
“那就让他们来！”另一个领主，她记得叫达克汗的精灵法师嘲笑道，“我们的领地固若金汤——没人能活着穿过那些符文石。”
“没有吗？”奥蕾莉亚向他喊道，“你确定？因为巨魔们已经进入了我们的森林。他们已经在我们的土地上穿行，杀害着我们的人民。而兽人们就在他们后面不远。他们个体而言不如巨魔强大，但他们的数量就像蝗虫一样，足够覆盖整块土地。而且他们就在这里。”
“这里？”安纳斯特里亚嗤笑道，“不可能！”
作为回答，奥蕾莉亚一扬手臂，扔出了她和温蕾萨跑过来时就一直带着的东西。巨魔的脑袋在空中划过，黑色短发在头颅四周舞动着，阳光照在獠牙上，然后落了下来，正落在安纳斯特里亚脚边。
“这家伙攻击了我和温蕾萨，”奥蕾莉亚解释道，“在距离渡口不到一个小时的地方。还有几个巨魔尾随我们到了那里，如果希尔瓦娜斯和她的小队没有挪走的话，他们的尸体现在还躺在河对岸。”她注意到现在没有哪个领主还嘲笑她。“他们来了，”她再次强调，“巨魔就在我们的森林里，杀害我们的人民。而兽人们就是那些焚烧永歌森林边缘的家伙！”虽然她内心不得不承认自己并不清楚他们是怎么引发温蕾萨和希尔瓦娜斯所提到的其他大火的。
“不可容忍！”这次安纳斯特里亚的怒火并不是向着她。精灵国王踢向巨魔的脑袋，把它踢得滚到了另一位领主的椅子下。他的目光变得锐利，皱起了眉毛。当他转向奥蕾莉亚时，她能在他身上看到这么多年来支撑他成为这样一位伟大王者的活力与专注。那些衰弱的痕迹都消失了，在眼下的危机面前都被扫到了一旁。“他们竟然胆敢入侵我们的家园？”安纳斯特里亚愤怒地说，“他们怎敢！”他抬起头来，表情宛若雷霆。“我们要让他们明白侵入这里的教训！召集战士们，”他命令其他领主，“召集我们的游侠。我们要攻击那些巨魔，把他们彻底赶出我们的森林，让他们再也不敢进犯。”
奥蕾莉亚很高兴看到自己的国王如此坚定，也很欣赏他所表现出来的感情。但她还是摇了摇头。“巨魔只是一部分威胁，”她提醒安纳斯特里亚和其他人，“部落的数量令人难以置信，而兽人们强壮且执着。”她笑了起来。“幸运的是我不是孤身一人回来的。”
图拉扬正在和两名兽人交战，刚刚用战锤把一人砸倒在地，但在盾牌上重重吃了另一个兽人一下。第三个兽人向他扑来，差点把他撞下马，这个家伙离他太近，无法用武器，于是图拉扬一头撞了上去，他沉重的头盔撞上兽人的眉头和鼻梁，让他头晕目眩。图拉扬把这个眩晕的兽人推下马，砸在另一个兽人身上，然后利用机会猛敲那两个兽人，他们都没有再爬起来。
他拭去头盔前面积聚的雨水，又抽空看了一眼头顶笼罩着的灰色厚云。这场雨还没有要停止的迹象，不过他觉得这是件好事。至少火已经灭了，也不大可能重新点燃。他觉得只要能够防止精灵们的家园被烧成白地，他还是能忍受在这样潮湿糟糕的天气下战斗。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卡德加，卡德加正用剑与法杖四下乱打。法师召唤出这场笼罩整个奎尔萨拉斯边缘的大风暴时耗尽了自己的法力，但事实证明他用普通武器也打得不错。图拉扬明白自己不需要浪费时间担心他的朋友。而且他面前有的是敌人，他应该多关心一下自己。
图拉扬正转过身去准备对付自己左侧的两个兽人，这时其中一个突然身体僵硬，抽搐了几下跌倒在地，一支箭射穿了他的喉咙。图拉扬认出了箭羽的样式，笑了起来。果然，片刻之后一位轻盈的年轻女子向他奔来。虽然大雨倾盆，她旅行斗篷的兜帽仍甩在身后，长长的尖耳从环绕着她可爱脸庞的金色长发里支了起来。不知怎么雨水似乎忽略了她，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落在四周。图拉扬不清楚这是由于精灵法术还是因为她那天生的美丽所带有的纯粹力量。
“看来我到的正是时候。”奥蕾莉亚说着，来到图拉扬身边，漫不经心地转过身把一支箭射进了另一个兽人的喉咙。“我要是没在你身边救你，你可该怎么办？”
“我尽量想办法。”图拉扬答道，他全神贯注地战斗，无暇因为她的到来而感到害羞脸红。他招架住一记攻击，然后把打出这一击的兽人打倒在地，转身去寻找另一个敌人。“你找到他们了吗？”
“找到了，”她答道，“他们也同意了。已经调动了战士和游侠。他们十分钟之内就能赶到这里，如果你希望他们前往这里的话。”
图拉扬点了点头，用战锤长柄格挡住一柄战斧的攻击，然后缩短握距，反手一下用锤头打中了向他进攻的兽人。“这里就好，”他答道，“只要我们还在这里和他们作战，部落就哪也去不了。”
奥蕾莉亚点了点头。“我会跑回去通知他们。你只要坚守到他们抵达。”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图拉扬冒险瞥了她一眼。圣光啊！她在哭吗？她看起来十分悲伤。显然家园所遭到的入侵令她十分悲痛。
“我们会守住的，”他严肃地向她保证，“我们必须守住。”奥蕾莉亚再次离开了。图拉扬只希望她和她的族人能在部落其余部队冲破他们薄弱的防线之前回到这里。一拨又一拨的兽人已经开始从两翼拥了过来，图拉扬明白他的部队无法抵挡整支兽人军队，特别是在这样一个兽人能够包围他们淹没他们的开阔地带。他们需要支援，而且需要尽快。他只希望那些精灵能像奥蕾莉亚所宣称的那样已经准备就绪而且善战。
祖尔金的一个部下特里吉笑了起来。他和他的小队在附近嗅到了什么讨厌的味道，他们追踪着这股味道，发现了一阵美妙的声音，从下方森林的地面上传来的轻柔的单人脚步声。是一个落单的精灵。特里吉被派来把守这条通向精灵城市的道路，并阻止任何精灵通过。那么这一个精灵也走不远了。
特里吉悄悄向下爬过树叶之间，看清了自己的猎物。那个精灵正以对他们来说很快的速度行进着，其他生物大概会认为他很安静，但对特里吉来说，他走过时的动静就像他听到的在森林边缘隆隆作响的那些雷声一样响。而他的速度也很容易超过。这个精灵穿着一件棕色长斗篷，兜帽拉了起来，倚着一根长法杖。那么这是一名长老。更好了。
特里吉期待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挥手示意他的小队跟着他下来。然后他从树间跃下，手中握着弯刃剑，冲他的猎物冷笑着。但那个精灵把斗篷向后扔去，也冷笑着站直了，令他大吃一惊。那人举起拐杖掉了个头，露出另一端的长刃，即使在树林的阴影中，身上的铠甲也闪烁着。
“你以为我们听不到你在我们头顶上发出的沙沙声吗？”精灵嘲笑道，他细长的脸部绷紧了，怒视着巨魔。“你以为我们感觉不到你们正在玷污我们的森林？这里不欢迎你们，怪物，你们将死得毫无痛苦。”
特里吉从惊愕中恢复过来，大笑起来。“很聪明，苍白的小个子，”他赞同道，“你对特里吉玩了一个不错的把戏。但你只有一个人，还有你的小棍子，我们人可多了。”他小队其他的巨魔落在他身后，散开去准备包围这个傲慢的精灵。
但是精灵只是笑得更加明显，露出令人讨厌的表情。“你真这么觉得吗？白痴！”他嘲讽道，“你们自以为擅长森林作战，但在树林里你们跟我们比起来简直又聋又瞎。”
另一个精灵突然出现在附近的一棵树后，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特里吉皱起了眉头。精灵人数越来越多，直到他们完全占据了数量优势，把特里吉和他的小队包围了起来。他们都带着相同的长矛和椭圆形的长盾。这可出乎他的意料。
无论如何，特里吉可是一名经验丰富的猎人与战士，不会轻易被吓倒。“这更好了！”他最终挺直身子说道，“一场真正的战斗，而不只是干掉一个手无寸铁的精灵！我喜欢！”然后他跳向领头的精灵，高高举起手中的剑——
然后死在了半空中，精灵指挥官的长矛轻巧地刺穿特里吉的胸口，穿过他的心脏，从他的背后刺了出来。精灵让到一边，让特里吉的尸体从他的武器上滑落，然后旋转身体，手中武器划出一道致命的弧线，切下了一个向他冲来的巨魔的手。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精灵队长踢了踢其中一具巨魔尸体，尸体一动不动，然后队长点了点头。他曾经和森林巨魔交过手，但从未在奎尔萨拉斯见过他们，虽然他们与大多数种族相比都是天生的森林猎手，但和精灵比起来还是十分笨拙。他们是希尔瓦娜斯派出的众多巡逻队之一，给他们的命令是肃清森林，杀死他们能找到的所有巨魔。这是他们遇见的第二队巨魔，他不知道还有多少巨魔正在他们的森林里四处乱闯。
他正张嘴准备召集他的部下，一个苗条的身影突然冲进了空地，金色的长发在她身后飞舞。他在她到来之前数秒就听到了她的接近，显然她更关注于速度而非平时的隐秘。
“哈杜伦！”她一边喊着一边跑过来，然后放慢脚步停在了几尺之外。“很好，我已经和联盟指挥官谈过了，也和希尔瓦娜斯联系过了。她要求我们所有的部队都沿着森林西南边缘展开。部落都集结在那里，他没办法顶住他们太久。”
哈杜伦·明翼点了点头。“我会通知洛瑟玛，他的部队也在这附近，”他向她保证，“我们会前去增援你的朋友。这现在也是我们的战争了，我们不会让他们被这些邪恶的生物打败的。”他顿了一下，打量了她一会儿。“你还好吗，奥蕾莉亚？你看上去满脸通红。”
奥蕾莉亚摇了摇头，虽然她一瞬间眉头轻蹙。“我很好，”她安慰他，“立即出发！带上我们的战士！我会回去找我妹妹和联盟军队，告诉他们援军已经上路了。”她又离开了，转身冲回了树林之中。
哈杜伦看着奥蕾莉亚离开，摇了摇头。他认识奥蕾莉亚·风行者已经很久了，看得出来有什么正令她感到困扰或者不安。但自从奇怪的生物开始在他们神圣的森林里游荡以来，他们都十分不安。虽然这不会持续多久了。朝他的游侠们打了个手势之后，哈杜伦把长矛从一个巨魔身上拔了出来，在尸体上擦干净，然后转过身来。以后有的是时间来打扫这一片污秽，他们现在首先要解决掉那些还活着的敌人。
奥蕾莉亚重新出现，穿过战场站到他身边时，图拉扬感觉她才离开了几分钟。她的长弓现在背在身后，手上握着自己的长剑，一剑砍倒了一个打算从背后刺图拉扬战马的兽人。
“他们会来的。”她向他保证，两眼发光，图拉扬点了点头。他胸中涌起一阵宽慰，不过他不确定这是因为想到了援军还是因为看到她平安无事。他皱起了眉头，他还不习惯思考这些事，然后暂时把这些想法推到一边。他首先要担心的是他和他的部队的存活。
雨终于停了，不过乌云还留在空中，把整个战场笼罩在阴影中。所以当图拉扬看到一个黑影隐约出现在战场一侧时，他首先以为那只是某个兽人战士扭曲的影子。但那个身影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时，他惊呆了，这使他差点儿被一个兽人刺穿。
“集中精神！”卡德加警告他，拍马来到图拉扬身边，在那个兽人能再次发起攻击之前踢开了它。“你在看什么？”
“那个东西。”图拉扬答道，用战锤指了指，然后才把注意力转回到身边进行的战斗中。
现在轮到卡德加目瞪口呆了，这个年轻而又年长的法师看清楚从林中走出来、在战场另一端加入战斗的巨大身影时，发出了一连串咒骂。这个东西的个头有兽人的两倍大，肤色仿佛老旧的皮革。他握着一把巨大的战锤，很可能是一把兽人的双手锤，但是这头巨兽用单手挥舞着，身上还穿着奇怪的铠甲——图拉扬冒险又看了一眼，这次他意识到那件铠甲其实是用联盟士兵的尸体组成的，他们的胸甲、胫甲和护腕被用粗铁链绑在一起，覆盖住了那个巨兽的大部分身体，他的下巴绷紧了。
那个生物的两个脑袋却露在外面，低头望着面前纠缠在一起的人类和兽人。他的战锤也向下扫去，一下打中两个人类，然后扫向一个方向，把另外四个士兵击倒在地，飞出几尺远。
“那该死的是什么东西？”图拉扬问道，猛敲在一个冲锋的兽人脸上，打得他撞到了另一个兽人身上，冲击让另一个兽人也脚步不稳。
“一个食人魔，”卡德加答道，“一个双头食人魔。”
图拉扬正准备告诉他的朋友没错他见过食人魔，他看得出这个食人魔长着两个脑袋。这时那个奇怪的食人魔向着一群联盟士兵举起了空着的那只手，图拉扬以为自己的眼睛看错了，眨了眨眼。他刚才是不是看到那个怪物伸出的手中喷出火焰射向那些士兵？他又看了看。没错，火舌正舔舐着那些士兵，他们扔下武器，拍打着在他们的铠甲与衣服上舞动的火焰。好几个人扯下了自己被点燃的斗篷，另外一些在草地上打着滚，试图扑灭使他们痛苦不已的火焰。那个奇怪的新食人魔是怎么做到的？
“该死！”卡德加显然也看到了，他又骂的这一句仿佛意有所指。“那是一个食人魔法师！”
“一个什么？”
“一个法师，”卡德加厉声说道，“一个该死的食人魔法师！”
“啊。”图拉扬又解决了一个敌人，再次看着那个畸形的食人魔，试图理解现在的情况。这是他见过最为高大强壮的生物，而他还会魔法？太棒了。要怎么才能杀掉这样一头怪兽？他正准备问卡德加，那个食人魔突然脚步踉跄起来向前倒去，他脑后的头发因为刚淋的雨根根直立，这让他又把话咽了回去。图拉扬一开始以为他要弯下腰去对身前的尸体做些什么，也许是用他的两张大嘴啃噬那些尸体，但那个生物再也没有站起来。随后他意识到他以为是头发的东西太过结实了。那些其实是一根根长杆，比箭杆要大得多。是长矛！
“太好了！”奥蕾莉亚欢呼道，举起她的长弓致敬。“我的族人到了！”
她说得没错，图拉扬也看到了。从森林里走出了一排又一排精灵。这些精灵与奥蕾莉亚和她的游侠们相比穿着更多的铠甲，拥有更加重型的装备，还带着盾牌和长矛。显然是他们的武器打倒了那个食人魔法师。图拉扬这辈子还没有这么高兴看到什么人过。
“他们来得正是时候！”他告诉奥蕾莉亚，他不得不大喊着，让他的声音盖过战场上的混乱。“你能向他们传递一条消息吗？”
她点了点头。“我们在狩猎中会用手势传递消息，这些手势在远处也能看懂。”
“很好。”图拉扬点了点头，一边理清自己的思绪，一边把另一个兽人锤倒在地。“我们需要将部落粉碎在我们之间。告诉他们向我们前进，但同时也沿着森林边缘展开向内包抄。我们也会这么做。我不想让部落从两翼突围出去，否则他们就能反过来包围我们。”奥蕾莉亚点了点头，开始向着森林那边打手势，图拉扬看到前排的一个精灵点了点头，转向了他的同伴们。卡德加就在附近听到了他们的讨论，这时他已经转向附近的一个队长，大喊着向他发出命令，同时告诉他把这个命令传出去。
两支军队都开始扇形展开，联盟军队稍微向后撤退，这样才能有足够移动的空间。部落显然认为这是溃败的征兆，因为兽人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他们大多数人都还没有注意到半藏在树林中的精灵们。这很好。图拉扬希望尽可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以减少他们逃脱的可能性。他让部下向后退去，同时命令几支小队在其他部队与部落拉开距离的时候继续阻拦迟滞部落。然后他向两翼派出三分之一的部队，告诉他们从那里向内包抄。他让其他的部队跟着自己。当他转过身来，率先发起冲锋直接杀回部落阵列正中央的时候，他能在部落成员的脸上看到迷惑的表情。
在另一侧，精灵们也以类似的形式排好了队伍。当部落正准备应对图拉扬的进攻的时候，精灵们也开始前进。他们用长矛发起了突袭，切进了兽人最后排的阵列中。许多兽人一声不响地倒下了，但也有足够的兽人发出了喘气、叹息或哀号声，其他的兽人转过身来查看是什么在烦扰他们的同袍。这时兽人们才意识到自己遭到了夹击，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喊声。
几个兽人战士意识到他们现在被困在了两支军队之间，转过身试图逃跑。但人类与精灵军队一起围拢过来，拦住了所有出路。兽人们不得不奋力一战，而大多数兽人对此都十分高兴，迷失在愤怒与嗜血之中。但他们四面都有敌人，精灵的长弓与长矛配合人类的长剑、战斧与战锤，兽人们开始出现惨重伤亡。
图拉扬感到心中涌起一股希望。他们就要赢了！部落的数量仍然超过他麾下的士兵和精灵战士们，但他们已经被包围起来，而且毫无组织。兽人们不是独自战斗就是和两三个可能是同氏族的族人一同战斗，这让他们在人类和精灵的战术面前不堪一击。尤其是当他自己麾下的士兵们和精灵们的协作开始变得越来越默契，精灵弓箭手们首先向一群兽人射箭以使他们的阵型变单薄并且引发混乱，然后人类士兵冲上前去，精灵长矛手紧随其后戳刺招架，同时阻止兽人围攻任何一个人类士兵。他已经能在部落的阵型里看到明显的缺口，而随着人类和精灵们的进入，那些缺口逐渐扩大，只剩下被分割包围的一群群兽人。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巨吼。图拉扬向东望去，他所看到的场景让他感到一阵胃疼。另一个那种畸形的双头食人魔迈着大步加入了战斗中，他胡乱挥舞着一根巨大的木棒，图拉扬意识到那只是一颗砍去枝叶的树干。第一个这样的野蛮人后面还紧跟着第二个，他巨大的手中握着一根相同的巨棒，他们后面还跟着第三个和第四个。这些怪物都是从哪里来的？
双头食人魔冲进联盟军队之中，一次就能扫倒整个小队。图拉扬赶紧命令自己的士兵后撤，让精灵们来解决这些新的威胁。但他们杀死第一个食人魔是靠突然袭击，而这几只早有准备。他们用木棒打掉了飞来的一团团箭矢与刺来的一丛丛长枪，然后朝精灵之中猛砸，把那些苗条的战士打得飞了起来。部落开始在这些庞然大物身边重新结成阵列，更多兽人跟在食人魔身后涌入战场，他们填补上队伍的空缺，兽人们的数量重新开始占据优势。
“我们要赶快做点什么！”图拉扬向卡德加吼道，卡德加又站回了他身边。“否则他们会把我们逼回到山那边或者向西逼到河边，我们就会反过来被包围！”
卡德加正要作答，但奥蕾莉亚打断了他。“听。”她大喊道，她的耳朵颤动着。
图拉扬摇了摇头，“我除了战斗的声响什么也听不见，”他告诉她，“怎么了？”
她向他一笑。“援军，”她答道，“天上来的援军。”
“那里！我看到他们了！”
“没错，我也看到他们了，小伙子。”库德兰·蛮锤喊道，心里对他身边的这位狮鹫骑士能比他先发现战场所在感到有些恼火。“盘旋，小伙子们，然后瞄准中间的那些畸形野蛮人。不过要小心他们的棒子。”蛮锤部族的首领用脚跟轻推斯卡雷，让她向四周发出一声尖啸，然后向着战场俯冲下去。其中一个奇怪的双头怪物抬眼发现了他们，发出咆哮作为回应，但库德兰的速度太快了，让他无法躲闪，尤其他四周到处都是的兽人士兵也阻碍了他的行动。库德兰一边俯冲一边举起了他的风暴战锤，期待地绷紧了肌肉。那头野兽再次咆哮，用那根巨棒向他挥来，但斯卡雷闪过了这一击，飞到食人魔身边，翼尖甚至近得扫过了这个怪物的一张脸。这时库德兰用尽全力投出手中的武器。雷声在天空中回响，一道闪电在他扔出战锤的同时打在那个怪物身上，加强了这一击的力量。那个怪物踉跄着退后几步，然后倒了下去，他的一个头已经被砸凹了下去，另一个则变得焦黑。他倒下的时候压倒了三个兽人，他的木棒又砸中了好几个。
“好！”库德兰喊道，接住了飞回来的战锤，轻推一下斯卡雷，让她重新爬高准备再次俯冲攻击。“让他们见识到了，我的美人儿！不管他们有多大个儿，蛮锤矮人都能把他们打趴下！”他高举着自己的战锤，高声呼啸着升上天空，他的狮鹫轻松闪过了另一个野蛮人举起手挥出的笨拙一击。
“你们还在等什么！”他向他的战士们吼道，他们骑在自己盘旋着的狮鹫上，向他笑着。“我已经给你们示范过了该怎么办！现在滚到下面那里去，给我保证把剩下那些巨人也都干掉！”他们明白库德兰的嘲讽是出于善意，开玩笑地向他行了个礼，然后掉转自己的狮鹫各自开始攻击。
库德兰笑了起来，他向下望去，看到了他曾在鹰巢山见过的那个法师、精灵与指挥官。“嚯！那边的！”他喊道，举起战锤在自己头上旋转着。那个精灵则举起长弓致意，那个指挥官和法师也点头向他问候。“你们那个洛萨大人派我们来的！”库德兰喊道，不确定在这个高度他们能不能听得清。“看起来我们到的正是时候！”然后他放低战锤，再次用双手紧紧握住，掉转斯卡雷的方向，又向着下一个巨大的双头怪物俯冲下去。这些怪物已经被击倒了不少，部落士兵从他们身边四散逃开，意识到这些保护者现在变成了对他们的威胁。人类和精灵利用这混乱的场面，四处屠杀恐慌的兽人们。
然后有什么东西从风中掠过，库德兰抬头望去。他在南方的高空中看到了一个黑色身影正滑翔下来。起初他觉得那可能是他的一个战士，前来向他传达什么消息或者命令，但他随后意识到狮鹫不会这么飞。而且那个身影似乎是从更东边的地方飞来，从比辛特兰更远，而且可能更低的地方。但那到底是什么？
库德兰中断了他的攻击，带着斯卡雷飞回食人魔攻击不到的高处，然后慢慢盘旋起来，观察着这个逐渐靠近的身影。那是一只鸟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它可比大多数鸟类飞得要高，而且它的轮廓也很奇怪。一种新的攻击方式？他大笑起来。那东西还没有一只老鹰大。现在部落开始派出老鹰来攻击他们了吗，也许背上还骑着侏儒？说得好像有什么猛禽能比得上他的宝贝儿一样，他心想着，怜爱地拍了拍斯卡雷的脖颈，狮鹫发出一声悦耳的啼鸣作为回应。
但那个身影现在离得更近了，也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而且还在继续变大。
“以鹰巢山的名义！”库德兰嘟囔道，惊叹于这东西的体形。这个体形如此庞大又能飞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那东西已经和他的斯卡雷差不多大了，而且他还怀疑那个东西飞行的高度还远在自己上方。现在他能够更加清晰地辨认出那个东西的外形——那个东西身形细长，有着长长的尾巴和脖子，巨大的双翼向上高高展开，时不时才扇动一下。那个东西是在滑翔！它得飞得相当高才能像这样乘风而行，库德兰又估计了一下它的体形，打了个寒战。他只知道一种会飞行的生物有这么巨大的体形，而他无法想象这样的一只生物想从这场战争中得到什么。
但随着最后一片乌云散去，阳光照在他们身上。那个生物浑身闪着红色光泽，使它变成一道飞翔的猩红色条纹。库德兰知道自己刚刚猜对了。
那是一条龙。
“龙！”他高喊道。他的大多数战士还在和那些双头野兽战斗，但是年轻的默克汉德抬起头来，看向了库德兰所指的方向。然后这个傻瓜真的踢了踢他的狮鹫让她迅速爬升，他的坐骑奋力展开翅膀以提升高度。
“你在干吗，你这个傻瓜！”库德兰大喊道，但即使默克汉德听到了，他也没有回应。这个年轻的蛮锤矮人掉转坐骑向着正在迅速俯冲的那条龙冲去，高高举起了自己的风暴之锤。默克汉德发出一声凶狠的呼喊，直直冲向那头垂直落下的蜥蜴——
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巨龙张开嘴露出有高大的矮人那么大的三角形利齿和血红色的分叉长舌，一口吞下了这个倒霉的矮人和他的狮鹫。
默克汉德甚至未曾看到那条龙巨大的金色眼睛里显露出来的悲伤，也没有看到那个一手握着皮革长缰绳、骑在龙背上的魁梧绿色身影。
“以圣光之名！”当蛮锤矮人们赶到，以及当库德兰打倒第一个食人魔时，图拉扬和其他人一同欢呼着。但他听到了蛮锤矮人首领发出的一声微弱的惊叫，抬起头来，刚好看到那头如火焰般的龙扑向一个狮鹫骑士，把他像一根香肠一样吞了下去。
那头龙现在正向他们扑下来。他身后还跟着更多的龙，仿佛从天上落下的一道道猩红斑纹。
那些红龙并不只是颜色如同火焰一般。随着他们的呼吸，他们的鼻孔中喷出烟雾，嘴里吐出火花，甚至比他们的利爪、翅膀和尾巴上反射的阳光还要明亮。图拉扬凝视着，烟雾和火花越来越多。
他突然之间意识到了即将发生什么。
“撤退！”他高喊道，一边用盾牌拍打卡德加的手臂以引起法师的注意。“让所有人撤退！”他在头顶上挥舞着战锤，希望引起他自己的士兵和精灵们的注意。“全体撤退！远离森林！立即行动！”
“远离森林？”奥蕾莉亚望着他，尖锐地问道。他甚至没有意识到她还在他身边，由此可见他刚刚有多震惊。“为什么？我们快赢了！”
图拉扬正要开始解释，然后意识到可能没时间了。“照我说的做！他喊道，看到她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告诉你的人向着山地撤退，快！”
他声音或者表情中的什么说服了她，她点了点头，举起长弓试图向其他精灵战士发出信号。图拉扬让她继续然后转身离开，抓住他找到的第一个联盟军官，再次重复了他的命令。那个军官点了点头，开始大喊着推搡他的士兵，一边让他的部队掉头一边吼着让其他军官也这么做。
图拉扬只能做这么多了。他掉转自己的马头，踢了踢马让它快跑起来，冲向山丘。然后他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仿佛突然刮起的一阵风或是巨人发出的呼气声，然后回头望去。
第一头巨龙张大嘴巴，展开双翼冲了下来。它的嘴里喷涌出烈焰，巨浪一般的火焰席卷了森林这一侧的边缘。严酷的高温在一瞬间蒸干了每一丝水汽，森林颤抖着，仿佛阳光下的海市蜃楼。虽然不久之前才被雨水打湿，树木瞬间被烧得焦黑，然后化作灰烬。余烬中冒出滚滚浓烟，几乎要再一次遮住阳光。火焰也没有熄灭——在有些地方火焰舔舐着更远处的树木，不足以完全烧毁那些树木，但足以点燃它们。火势开始蔓延，火焰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这个景象让人不由得看呆了，图拉扬不得不强迫自己回过头来看自己战马前进的方向。但他很快来到了山脚下，他掉过马头，看着这可怕的浩劫。
“做点什么呀！” 图拉扬骑在马上，因为亮光和热量眯起了眼睛，奥蕾莉亚又来到了他身边，向他大吼。她用拳头砸着他的腿。“快做点什么！”
“我无能为力。”图拉扬指出，听到她声音里的悲痛让他心碎。“我也希望我们做些什么！”
“那你想办法做点什么，”精灵游侠转向正骑马来到他们身边的卡德加，向他要求道，“用你的魔法！扑灭那些火焰！”
但是那个看上去很年长的法师悲伤地摇摇头。“火焰太多了，我根本没办法扑灭。”他低声解释道，“而且之前召唤那场风暴时我已经耗尽了今天所有的法力。”他痛苦地说出后一句话，而图拉扬对他的朋友也感同身受。卡德加扑灭了第一场火焰，结果现在又来了一场更麻烦的大火，这不是他的错。
“我需要赶去银月城，”奥蕾莉亚说道，更像在自言自语而不是对他们说话，“我的父母们还在那儿，还有我们的长老，我必须去救他们！”
“那你又能怎么做？”图拉扬问道，他说话的语气比他本意更加严厉，不过至少这让她从悲伤中清醒过来，抬眼望向他。“你有办法扑灭这些火焰吗？”他指着森林，红龙正在俯冲盘旋，仿佛玩耍的蝙蝠，每次飞过都让火焰扩散得更广。就他们现在所见，整个奎尔萨拉斯正在燃烧。浓烟仿佛一道灰墙一般笼罩在精灵们的家园之上，它的阴影甚至延伸到了山脉上，并在山脉之后投下跨越群山的阴影。图拉扬相信从王都都能看到这场大火。
奥蕾莉亚摇了摇头，他看到眼泪从她两颊滑落。“但我必须做些什么。”她几乎哀号起来，她平日里悦耳的声音因为愤怒和痛苦而变得沙哑。“我的家园正在毁灭！”
“我明白。我能理解。”图拉扬弯下腰，把一只手按在她肩膀上，轻轻捏了一下。“但现在赶过去只会让你送命。即使你能赶到河边，河水肯定也因为热量而在沸腾。你会死掉，那样谁都救不了。”
她抬头望着他。“我的家人，那些领主——他们会安然无恙吗？”他能听到她声音里的绝望。她希望，或者她需要相信他们能活下来。
“他们是强大的法师，”卡德加指出，“虽然我从未见过太阳井，但我知道那是一个拥有巨大力量的源泉。他们将用屏障保护城市不受伤害。即使是巨龙也无法伤害他们。”他听起来有十足的把握，但是图拉扬看到他的朋友向他扬了扬一侧眉毛，仿佛在说，“至少我希望如此。”
奥蕾莉亚点了点头，虽然她明显还在颤抖。“谢谢你，”她低声说道，“你说得对。我的死亡不会有任何意义。”图拉扬怀疑她正努力说服自己相信这一点。她抬头看着上方飞翔着的巨龙。“但他们的死就不同了。整个部落的死也是。尤其是那些兽人。”她眯起了绿色的双眼，图拉扬在那双眼中看到了从未见过的东西。憎恨。“他们给我们带来了这场灾难，”她啐了一口，“我要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
“我们都会的。”图拉扬抬起头，另一个精灵大步向他走来。那个精灵穿着全套作战装备，他的铠甲优雅华丽，但显然十分实用，上面还覆盖着血污。他身体一侧挂着一把长剑，深绿色斗篷在身后摆动。他摘下了自己有着树叶纹样的头盔，富有光泽的金发下一双深褐色的眼睛炯炯有神。他的表情同奥蕾莉亚的如出一辙。
“洛瑟玛·塞隆，”奥蕾莉亚介绍道，“我们最出色的游侠之一。”然后她转过身，对第二个走来的精灵微微一笑。这是一位高个女士，穿着与奥蕾莉亚相似的斗篷，外表与奥蕾莉亚一模一样，只是她头发的色调更暗。“这是我的妹妹，希尔瓦娜斯·风行者，她是游侠将军，也是我们军队的指挥。希尔瓦娜斯，塞隆大人，这位是白银之手的图拉扬爵士，联盟军队副指挥。还有达拉然的卡德加法师。”图拉扬点了点头，塞隆也点头回礼，表示出对地位相同的人的尊重。
“我的战士们大多都逃离了大火，”塞隆突然说，“但是我们没办法穿过大火。所以我们被隔在了外面，而我们的家人则被困在了里面。我们现在明白了大火是如何在森林中蔓延得这么快，而且是从好几个方向。”他的手握紧了剑柄。“但我们不能沉湎于这些想法。”他宣布道，他的话是说给奥蕾莉亚的，也许也是说给他自己。“我们现在在这里，我们必须竭尽所能地尽快救出我们的族人。而这意味着消灭威胁他们的那些势力。”
“你们的指挥官安度因·洛萨曾向我们送来了消息，邀请我们加入这个联盟，”希尔瓦娜斯说道，抬头望向图拉扬，“我的领袖们选择只向你们派出象征性的支援。”她的视线短暂地转向奥蕾莉亚，脸上掠过一丝似乎是笑容的表情。“虽然我们的一些游侠也自愿前去帮助你们。”她的表情又严肃起来。“但我们的长老们在巨魔和兽人侵入我们的领土时意识到了他们的错误。因为如果奎尔萨拉斯在这场入侵里都无法置身事外，那哪里才是安全的呢？他们命令我集结我们的战士，前来与你们会合，并全力援助你们。”她鞠了一躬。“我们很荣幸能够加入你们的联盟，图拉扬爵士，并且我希望我们今后的行动能够弥补我们迟来的加入。”
图拉扬点了点头，再一次希望洛萨就在此地。暴风城勇士一定知道如何得体地应对这种情况。但他并不知道，所以图拉扬只得尽力对付过去。“感谢你和你的族人，”他最终对希尔瓦娜斯说，“我们欢迎你和你的所有族人加入联盟。我们将并肩作战，将部落赶出这片大陆，赶出你们和我们的国土，之后我们将生活在和平之中，再一次团结起来。”
无论他还打算说些什么，都被头上传来的一阵鸣叫和突然的翅膀拍打声打断了。图拉扬和卡德加低头闪躲，塞隆伸手准备拔剑，但落下来的那个生物远比一头龙要小得多，而且身上覆盖着羽毛和毛皮而非龙鳞。
“抱歉，小伙子们。”库德兰·蛮锤一边让斯卡雷停在他们面前，一边说，马匹被狮鹫吓到了，正不安地跺着马蹄。“我们尝试过了，但那些龙太巨大也太强大了，就我们这几个人没办法与他们对抗。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就能找到在天上对付他们，把他们打下来的办法，但是眼下是他们占着上风。”
图拉扬点了点头。“感谢你们的奋战，”他对矮人首领说，“也感谢你们先前的援助。这拯救了很多性命。”他环视四周，卡德加、奥蕾莉亚、希尔瓦娜斯、洛瑟玛·塞隆，还有库德兰·蛮锤。他们都是好人，也是优秀的副官。他突然不再觉得那么孤单，或者那么羞愧。有他们在自己身边，也许他能够成为一名领袖，至少直到洛萨回来之前。
“我们需要让我们的人离开这里。”片刻之后，他对他们说，“以后我们会回到这里，从部落手中解放奎尔萨拉斯。但是眼下我们需要重整队伍然后等待。我怀疑部落不会在这里待太久。他们还想着别的目标。”
但那个目标会是什么呢，他思考着。他们已经占领了森林，把精灵从他们的家园里赶了出去。他们进攻了鹰巢山，摧毁了卡兹莫丹。他们接下来会进攻哪里？
他试图从部落的角度考虑这个问题。如果他是他们，由他来指挥他们的战斗，他会去哪里呢？剩下的最大威胁在哪里？
这让他灵光一闪。最大的威胁就是联盟自身的中心。这一切开始的地方。他望着卡德加，卡德加点了点头，显然也有同样的想法。
“王都！”这说得通。兽人们能够从奎尔萨拉斯最北端的银月城翻过山脉直接进入洛丹伦，出来在离洛丹米尔湖和王都不远处。那座城里现在守军寥寥无几，泰瑞纳斯国王把绝大部分士兵都派给了联盟。幸运的是翻越山脉意味着先要穿过奥特兰克，虽然匹瑞诺德不是联盟最坚定的成员，但他一定会集结军队抵抗对他自己领土的入侵。但是兽人们可以纯靠数量优势压垮奥特兰克，然后从山脉中蜂拥而出袭击王都。
“从洛丹伦他们可以扩张至这片大陆的其他区域，”奥蕾莉亚指出，“如果他们在这里留下一支军队，他们就会有两个据点。他们在数周之内就能席卷整个大陆。”
图拉扬点了点头。“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他们的打算了，”他说，确信他们想得没错，“这意味着我们需要想个办法来阻止他们。”他望着远处的熊熊大火。“不过不是在这里。带着所有士兵退回山里去，我们在那里会面然后再进一步讨论这个问题。”然后他掉转马头慢跑离开了森林，相信他的副官们会执行他的命令。同时一眼都不想多看他身后正在熊熊燃烧着的壮丽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