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世界充满了火焰。

温蕾萨不停地咒骂着。在猩红巨兽突然喷出的烈焰中，她不得不和那个法师分开逃命。如果罗宁一开始没有耽搁那三天时间，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到达了哈斯克，她应该已经和这个法师告别了。而现在，他们很可能都要和自己的生命告别了……

温蕾萨知道，卡兹莫丹的兽人一直都会派遣巨龙到已经趋于和平的地方制造破坏。但为什么她和这个法师会如此倒霉，恰好遇上一头龙？这些日子里，龙的行踪已经越来越罕见了。而洛丹伦的国土是相当辽阔的。

她向罗宁瞥了一眼。法师已经钻进了森林深处。当然，巨龙的攻击一定和法师有关系。巨龙的感知力比精灵更强，有人说，它们甚至能够在某种程度上嗅到魔法。会发生这种灾难全都是那个法师的错。兽人和他的龙一定是来找他的。

罗宁显然也有相同的想法。他正以最快的速度跑出温蕾萨的视野，冲进与精灵方向相反的丛林中。游侠哼了一声。法师从来都不擅长在前线作战，他们喜欢从远处或者背后发动攻击，但是当他们必须直面敌人的时候……

显然，一头龙无疑是强大的敌人。

龙正转向那个行将消失的人类。尽管对这个人类没什么好看法，但温蕾萨不想让他就这样死去。银发游侠向周围扫了一眼，却看不出自己如何能援助罗宁。她的坐骑也被龙抓走了，她所喜爱的长弓还挂在马背上。现在她只剩下了腰间的佩剑，这种武器是不可能用来对抗一头洪荒巨兽的。温蕾萨拼命在身边寻找可以使用的武器，却一无所获。

现在她没有什么选择了，作为一名游侠，她不可能这样轻易让无辜者受到伤害。现在要救罗宁的命，她只能想到一个办法。

精灵从藏身之处跳出来，挥舞着手臂喊道：“这里！来啊，蜥蜴种！来啊！”

但那头龙根本没有听见她的喊声（这时温蕾萨才终于能够确定，那是一头公龙）。那头龙的注意力全在它身下正在燃烧的森林上。在那片火海之中，罗宁正在挣扎求生。而龙的目的显然是要确保他死在这里。

精灵游侠咒骂着环顾周围，找到一块沉重的大石头。她要做的事情对于人类而言几乎不可能完成，但这对于她来说她应该还是能够做到的。温蕾萨只希望自己的手臂还能像几年以前一样有力量。

她扬起身，将那块石头直接朝红色巨兽的头上掷了过去。

本来她已经计算好了距离，但龙突然移动了位置。片刻间，温蕾萨以为自己的石头要抛空了。不过尽管这块石头没有击中龙的头部，却还是落到了它的皮翼尖端。温蕾萨当然不奢望能够打伤那头巨兽——一块小小的石头在坚硬的龙鳞面前不过是一种可笑的武器。她只希望这样能够吸引那头龙的注意力。

她做到了。

巨大的龙首立刻朝她转了过来。巨龙恼怒地咆哮一声。它背上的兽人则叫嚷了几句意义不明的话。

宽阔的双翼骤然一振，巨龙调转方向，朝温蕾萨扑来。精灵游侠成功地将敌人的注意力从倒霉的法师那里吸引了过来。

现在该怎么办？游侠带着责备的意味问自己。

她转身就跑。但她很清楚，自己绝不可能跑得比追杀她的巨兽更快。

她头顶的树梢上爆发出火焰。巨龙的阴影覆盖了地面。燃烧的枝叶在她身旁纷纷坠落，切断了她的逃亡路线。温蕾萨毫不犹豫地转向左侧，在还没有燃烧起来的树木中间全力奔跑。

你死定了！她对自己说，全都是为了那个没用的法师！

震耳欲聋的吼声让温蕾萨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红龙已经追上来了，甚至正伸出一只利爪，准备将逃窜的游侠一举擒获。

温蕾萨想象着那只爪子会将她捏碎，或者把她塞进巨兽的大口中——那种结局只会更加可怕。她会被嚼成肉泥，或者被整个吞进巨龙的肚子里。

就在死亡距离她只有几寸远的时候，那头龙突然收起爪子，开始在半空中扭动。他的爪子抓挠着自己的身躯——四只爪子全都被他用上了，就如同……就如同这头巨兽正承受着极为痛苦的搔痒。龙背上的兽人努力想要控制住巨龙，但他就像龙身上的一只跳蚤。红色巨兽显然已经不再服从他的命令了。

温蕾萨停下来，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她从未见过如此惊人的景象。巨龙翻腾拧转，拼命想要缓解自己的痛苦。它的动作变得越来越疯狂。龙背上的兽人驭手几乎无法再控制它了。精灵游侠不禁为之好奇，到底是什么让这个怪物这样……

她悄声说出了答案：“罗宁？”

仿佛说出他的名字是种召唤一般，那名法师如同幽灵般出现在温蕾萨的面前。他火红色的头发披散下来，深蓝色的长袍破了好几个洞，沾满烂泥。但他似乎这一切毫不在意。

“我想，趁着还有机会赶快溜走应该是一个好选择，对不对，精灵？”

温蕾萨不需要他再多说什么了。这一次变成了罗宁带路。法师显然是利用了某种魔法技巧引领他们走过了火蛇乱舞的森林。身为游侠的温蕾萨相信自己也不可能做得更好，在踏上罗宁所选择的道路之前，她甚至看不出路径。

与此同时，那头巨龙一直在他们头顶上方剧烈翻滚，撕扯着自己的皮肤。温蕾萨向上瞥了一眼，发现巨龙的身上竟然出了血。能够破开龙鳞的东西并不多，而龙爪正是这为数不多的几样东西之一。这时温蕾萨已经完全看不见那个兽人了，想来那个口生獠牙的战士一定是失手从龙背上摔了下来。对于那个家伙，温蕾萨没有半点同情。

“你对那头龙做了什么？”她终于缓过气来，便立刻问道。

罗宁正忙着找路要从燃烧的森林里冲出去，甚至没有看温蕾萨一眼。“我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他不应该只是遇到这么一点麻烦！”

法师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气恼，但游侠还是对他肃然起敬。正是这个人类让他们险死还生，现在他还在带她逃出这个危险的地方。

他们身后，巨龙正在向全世界发出暴怒的咆哮。

“法术效果会持续多久？”

罗宁终于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这一眼让温蕾萨非常不安。“不会很久……”

他们以加倍的速度向前狂奔。火焰出现在每一个他们想要拐弯的地方。他们终于冲到了烈火的边缘，一头扎进一片只有黑色浓烟的区域。但仅仅是遮天蔽日的烟尘也足以要他们的命。两个人都感到一阵窒息，只能踉踉跄跄地向前寻找有风的路径，希望能够躲开黑烟和烈火。

这时，又一声咆哮让他们全身颤抖。这一声龙吼中不再有痛苦，而是充满了愤怒和复仇的欲望。法师和游侠都转过头，向远方天空中的红色巨兽望去。

“法术失效了。”罗宁喃喃地说道。他这句话实在是多余。

法术不但失效了，而且温蕾萨能够看出来，那头龙很清楚是谁要为他受到的苦楚负责。巨龙扇动宽大的双翼，以毫厘不差的准头向他们冲来，要让他们立刻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你还有这样的法术吗？”温蕾萨一边跑一边喊。

“有是有！但我不能在这里使用它！它会把我们也都卷进去的！”

难道龙会放过他们吗？精灵只希望这个法师能够在他们变成龙嘴里的肉饼之前先施放出一些足够致命的法术来。

“还有多远……”法师喘息着问道，“还有多远能到哈斯克？”

“太远了。”

“路上还有其他村镇吗？”

温蕾萨竭力思考。她想起一个地方，但她记不清那里的名字和方向了。她只知道，那里距离他们大约有一天的路程。“有是有，但……”

龙吼声再一次让他们颤抖。一片阴影掠过他们的头顶。

“如果你还有其他法术，我建议你现在就使出来。”温蕾萨再一次想念起她的长弓。如果有那件武器，她至少可以尝试攻击龙的眼睛。如果眼睛受伤，这个怪物可能会因为震惊和疼痛逃走。

罗宁突然停住脚步，转头凝视那恐怖的威胁。温蕾萨一头撞进他的怀里，差一点让两个人都倒在地上。罗宁抓住她的手臂——温蕾萨从没想过一名法师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力气。这时，她被罗宁拽到了一旁。法师的一双眼睛里闪耀起明亮的光芒。温蕾萨听说过，当法师准备施放强大的法术时就会是这种样子，但她从来没有见过。

“祈祷这不会波及我们吧。”罗宁喃喃地说道。

他的双臂伸向天空，两只手直指红色巨龙。

温蕾萨听到罗宁用一种她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念诵咒语。看上去，这名高个子法师仿佛是要诅咒整片天空。但就在这时，精灵看到了他们恐怖敌人的头顶上方出现了另一片影子。

狮鹫……鹰首狮身，振翅翱翔的猛兽——他们的背上还有骑手。

温蕾萨拽了一下罗宁的手臂。“什么都不要做！”

罗宁瞪了温蕾萨一眼，但还是点点头。他们两个一同抬头看着充满了他们视野的巨龙。

三头狮鹫突然俯冲到巨龙身边发动突袭。现在温蕾萨能够看清狮鹫背上的骑手了。不过她早就知道他们是谁。只有遥远的鹰巢山的矮人能够驾驭凶猛的狮鹫。鹰巢山距离这里比精灵王国奎尔萨拉斯还要远，但那绝对是一个不容小觑的高山王国……在天空中，这些技艺高超的武士和他们悍勇的坐骑是巨龙唯一的劲敌。

尽管比红色巨兽小很多，但狮鹫剃刀一般锋利的巨爪可以弥补这种体形上的差距。它们的爪子能够撕裂龙鳞，钢钩一样的长喙更是能深深地插进巨龙的身躯。而且它们在天空中比龙更快，更敏捷，擅长于突然转向发动袭击，这是龙完全无法匹敌的。

狮鹫背上的矮人骑士也绝非仅仅指挥坐骑的驭手。这些高山矮人要比他们习惯于在地面生活的亲戚更高也更瘦，不过同样拥有发达的肌肉。在空中巡逻的时候，他们最常用的武器是传奇的风暴之锤，不过这三名骑士紧握在手中的是巨大的双刃战斧，加长的斧柄让他们能够更加轻松地挥舞这些武器。打造斧刃的材料是一种精金，它们甚至能够切开巨龙头上的坚甲和硬骨。有传闻说，伟大的狮鹫骑士库德兰曾经用这种战斧一斧劈死过一头巨大的恶龙，那头龙肯定要比现在天空中的这头大得多。

新出现的猛兽伸展羽翼，环绕它们的敌人飞行，迫使红龙不断转向，以抵挡它们随时会发动的攻击。兽人们早就知道要小心狮鹫，但现在这头红龙丢掉了自己的骑手，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矮人们立刻占据了优势，驾驭他们的坐骑上下翻飞，让巨龙越来越焦躁愤怒。矮人的长胡子和束在脑后的头发在风中狂乱飞舞，尽管面对着可怕的威胁，他们却全在放声大笑。响亮的笑声刺激着巨龙，让它越来越沉不住气。巨龙胡乱地发动攻击，喷出一股又一股无用的龙息。

“他们已经让它彻底乱了阵脚。”温蕾萨明白矮人的战术，“他们知道，它还很年轻，脾气火爆，不懂得遵循战略！”

“我们可以趁机逃走。”罗宁说道。

“他们也许会需要我们的帮助！”

“我还有任务要完成，”罗宁的面色沉了下来，“而且他们对战局控制得很好。”

的确如此。尽管那些狮鹫骑士至今为止还没有进行一次真正的攻击，但胜利明显是属于他们的。三名骑士一直在围绕红龙飞行，而红龙现在似乎已经有些头晕了。它努力瞄准一只狮鹫，却立刻遭到另外两只狮鹫的骚扰。只有一次，火焰差一点碰到了这些身覆羽毛的敌人。

一个矮人突然挥起了手中的大斧，斧刃在夕阳的余晖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他的坐骑再一次向红龙扑去，迅速逼近了龙的后脑。此时，这只狮鹫突然加速。

利爪刺入龙颈，撕下一片鳞甲。就在疼痛刚刚进入巨龙的意识时，矮人的大斧已经狠狠落下。

斧刃切入巨龙的身体，伤口不足以致命，但也让这头龙发出了痛苦的尖号。

红龙本能地转过身，翅膀出其不意地挥中了矮人和狮鹫。一人一兽失去控制，翻滚着飞了出去。矮人努力抓紧缰绳，但他的战斧脱手落向了地面。

温蕾萨下意识地朝战斧掉落的方向跑去。罗宁伸出手臂拦住了她。“我说过，我们要走了。”

精灵游侠很想和罗宁争论。不过她又向天空中的战场瞥了一眼，知道自己现在实在是没什么用处。受伤的龙正向高处飞去。而狮鹫骑士依然紧追不舍。就算是拿到斧头，温蕾萨也不可能加入战斗。

“好吧。”精灵终于嘟囔了一声。

他们一同快步向远处跑去。温蕾萨开始再一次凭借自己的知识寻找正确的道路。在他们身后，龙和狮鹫已经变成了天空中的几个黑点。它们在上升的同时也在迅速朝远处飞去。

“真奇怪……”温蕾萨听到法师在悄声嘟囔。

“什么？”

法师愣了一下。“你的耳朵原来不只是好看啊。”

这种嘲讽让温蕾萨怒火攻心，不过她还听过更糟糕的话。人类和矮人都非常嫉妒外形优秀的精灵，常常会故意嘲笑精灵细长的尖耳朵。有人曾经将温蕾萨的耳朵说成是驴耳朵、猪耳朵，最恶劣的家伙甚至会用地精的耳朵和她相比。温蕾萨从没有对说这种话的人们拔出过武器，但她经常会让他们为自己的不当言辞而深感后悔。

法师眯起了他翡翠色的眼睛。“如果这样的话冒犯了你，我很抱歉。我没有那样的意思。”

温蕾萨对法师是否诚实表示怀疑。不过她知道，自己必须接受这个人类无力的道歉。她压下心中的怒火，再次问道：“你觉得什么很奇怪？”

“那头龙为什么出现得这么及时？”

“你也许还应该问一问，那些狮鹫又是从哪里来的。它们出现得更加及时。”

罗宁摇摇头。“有人看到了龙，发出警报。狮鹫骑士只是在履行他们的职责。”他又思考了一下，“我知道龙喉氏族现在相当疯狂，他们要召集其他继续顽抗的兽人氏族，甚至打算将战俘营里的兽人救出去。但这些都无法解释龙在这里的出现。”

“谁能知道兽人在想些什么？这显然是一次随意的破坏行动。这已经不是联盟第一次遭到攻击了，人类。”

“的确不是，但我不知道……”罗宁没有把话说下去。因为他们突然察觉到森林中出现了异样的动静……各个方向都有影子在晃动。

精灵游侠以轻盈娴熟的动作拔剑出鞘。罗宁的双手消失在宽大的法师长袍中。毫无疑问，他已经开始准备法术了。温蕾萨什么都没有说，但她不知道法师在近战肉搏时能发挥多少力量。罗宁最好站在后面，让她先挡住那些敌人。

太晚了。六个高大的身影骑在马上，突然冲进树林包围了他们。在暗淡的阳光下，他们的银色盔甲依然映射出刺眼的光芒。精灵发现一柄长矛指住了自己的胸口。罗宁不仅胸前被矛尖顶住，还有一杆长矛抵在了他的肩胛骨之间。

俘获他们的人都戴着遮住五官的狮面头盔。作为游侠，温蕾萨一直很好奇被包裹在这种重甲中该怎样活动，更不要说进行战斗了。但马背上的这六个人一举一动仿佛完全不会受到阻碍。他们高大的灰色战马也都全身披甲，看上去对这些额外的重量泰然自若。

这些骑士没有旗帜，唯一能够表明他们身份的只有雕刻在他们胸甲上的一只伸向天空的银色手掌。凭这个徽记，温蕾萨认出了他们的身份，但游侠并没有放松神经。上一次她遇到这些人的时候，他们还披挂着另外一种盔甲——头盔上有尖角，胸甲和盾牌上都镶着洛丹伦的徽记。

这时，第七名骑士缓步从树林中走出来。这个人穿着温蕾萨记忆中那种更加传统的盔甲。透过露出面颊的头盔，温蕾萨能够看见一张被阴影遮住的人类面孔。这是一张刚强的面孔，修剪整齐的灰色胡须让他显得比别人更加年长，也更加睿智。他的盾牌、胸甲和头盔上都铭刻着洛丹伦的徽记和他的信仰。一颗银狮子头凸显在他的腰带扣上。这根腰带上挂着一柄沉重的尖角战锤。大概只有像他这样的人才能使用如此强大的武器。

“精灵，”这名骑士首领审视着温蕾萨，喃喃说道，“我们欢迎你强有力的臂膀。”然后他又看了一眼罗宁，带着不加掩饰的鄙夷语气说，“还有个被诅咒者。把你的手放在我能看见的地方，我们就不会把它们砍掉。”

罗宁显然是在努力将自己的怒火压下去。温蕾萨的心中既有宽慰，也充满了狐疑。俘虏他们的是洛丹伦的圣骑士，著名的白银之手。

这两个人在一个阴暗的地方见面。就算是在他们的族群中，能够进入这里的也为数不多。在这个地方，过往的梦境一遍又一遍重现，朦胧的身影在心灵历史的迷雾中游荡。就算是来到这里的这二人也不知道这个领域有多少属于现实，又有多少属于虚幻。不过他们知道，在这里没有人能够偷听他们的对话。

应该是这样。

两个人都是身材颀长，面孔被兜帽遮住。其中一个人正是法师罗宁所认识的克拉苏斯；另一个人的灰色长袍上闪烁着绿色的光泽，除此之外几乎和克拉苏斯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当他开始说话的时候，他的话音和肯瑞托的那名议员完全不同，是绝对无疑的男声。

“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里。”他对克拉苏斯说。

“因为你必须来。你需要来。”

他对面的人发出一阵清晰的吸气声。“确实，但我既然到了这里，我就能够选择在任何我所希望的时间离开。”

克拉苏斯抬起一只戴着手套的纤长手掌。“至少听我把话说完。”

“听什么？听你重复已经重复过很多遍的那些话？”

“这一次我要说的话也许真的需要被记下来！”克拉苏斯突然爆发出的情绪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他的同伴摇摇头。“你在他们身边的时间太久了。你的护盾——身体或是魔法上的——全都破碎了。你现在应该抛弃这个没有希望的任务……就像我们一样。”

“我不相信这是没有希望的。”克拉苏斯的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性别的迹象，其他任何肯瑞托核心成员都不可能相信他的声音竟然是如此深沉浑厚。“我不能，只要她还在敌人手中。”

“我理解她对你的意义，考雷斯特拉兹。但她对我们来说只是过去时代的回忆了。”

“如果那个时代过去了，为什么你和你的族群仍然要坚守你们的岗位？”克拉苏斯平静地反驳道。他的情绪再一次恢复了控制。

“因为我们要确保我们最后的岁月是安宁和平的……”

“所以你们更应该和我一同努力。”

对面的身影再一次发出清晰的吸气声。“考雷斯特拉兹，难道你永远也不能接受注定的结果吗？我们对你的计划完全不吃惊，我们了解你！我们已经看到了你的小傀儡正在执行一个毫无机会的任务——你认为他能完成这个任务吗？”

克拉苏斯沉默片刻才回答道：“他有这个潜力……而且他也不是我所拥有的全部资源。确实，我认为他会失败。但我希望他的牺牲能够帮助我赢得最终的胜利……如果你愿意与我协力，胜利的机会就更大。”

“我说得没错。”克拉苏斯的同伴显得极为失望，“同样的辞藻，同样的恳求。我来见你，只是因为我们两个族群之间曾经有牢固的盟约，但我显然是多此一举了。你没有足够的支持资源，也没有足够的执行力量。你只是孤身一人，而且你必须躲藏在阴影之中……”他向包裹他们的迷雾指了指，“……只能在这样的地方。你甚至无法显露自己的真身。”

“我是在做我必须做的事情……你又做了什么？”克拉苏斯的声音中再一次显露出激动的情绪，“你的存在是为了什么，我的老朋友？”

这个咄咄逼人的问题让对面的人愣了一下。然后他突然转过身，向环绕在周围的迷雾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这名法师。终于，他用无奈的语调说道，“我希望你能够取得最好的结果，考雷斯特拉兹，这是我真心的希望。但我——我们只是无法相信一切还能回到过去。那些岁月已经一去不返了，我们也将随它们一同消逝。”

“那么，这就是你的选择。”就在他们即将分开的时候，克拉苏斯突然喊道，“但在你回到同族身边之前，我还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法师的身躯仿佛完全变暗了。他嘶声说道：“再也不要叫我的这个名字。再也不要。它绝不能被提起，即使是在这里也不行。”

“不可能有人……”

“在这里也不行。”

克拉苏斯声音中的某种东西让他的同伴点了点头，随后那个影子便快步离开，消失在一片虚无之中。

法师盯着他的同伴曾经站立的地方，思考着这次徒劳的交谈。真希望他们能够看清楚眼前的局面！如果同心协力，他们就有希望。各自为战，他们将一事无成……一切都将落入敌人的手中。

“愚蠢……”克拉苏斯喃喃地说道，“愚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