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爆炸没有任何关系，”温蕾萨坚持道，“为什么他要做这种事？”

“他是法师，”邓肯冷冷地回答道，仿佛这就足以解释一切，“他们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

温蕾萨很清楚圣骑士对于魔法的偏见，没有再试图争辩。作为一个精灵，她成长的环境里充满了魔法，自己也能够施展一点小法术，所以她对罗宁不会有圣骑士那样偏激的成见。尽管她觉得罗宁是一个莽撞无知的人类，但她不相信他会是一个不关心他人生命的怪物。在对抗红龙的时候，罗宁不是一再帮助她么？为什么他那时候甘愿让自己冒生命危险？就算是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也能到达哈斯克。

“如果罪责不在他，”骑士队长继续问道，“那他当时去哪儿了？为什么废墟中没有他的丝毫痕迹？如果他是无辜的，他的尸体就应该和我的两个死于他的法术的兄弟们在一起……”这名圣骑士轻轻捋着他的胡须。“所以，这种肮脏的勾当就是他干的，相信我的判断吧。”

所以你像追杀野兽一样追杀他，温蕾萨想道，否则为什么森图鲁斯领主会召集十名最优秀的骑士，和他一起去搜寻那个失踪的法师？温蕾萨本以为这是一场援救行动，但她很快就知道自己错了。当她和其他人听到爆炸声，发现被摧毁的城墙时，精灵悲痛万分。不只是因为她护送同伴的任务失败了，更因为罗宁和另外两个人不明不白地失去了生命。但森图鲁斯很明显从一开始就在以另外的眼光看待这件事，尤其当他们在瓦砾堆中完全没有找到罗宁的尸体时。

温蕾萨首先想到的是这里出现了地精工兵。那些地精很擅长潜入堡垒，埋设烈性炸药。但这名高阶圣骑士坚称他的领地中一切部落余孽都已经被扫除干净，尤其是地精。那些恐怖的小怪物拥有疯狂到几乎难以想象的飞行器械，不过最近并没有关于那种飞行器出现的报告。而且，庞大的飞艇必须有闪电般的速度才可能避开哨兵的目光，这当然不是那种笨重的器械能够做到的。

于是，罗宁理所当然地成为最大的嫌疑犯。

温蕾萨不相信这会是罗宁所为，她知道，罗宁现在一心只想着完成自己的任务。精灵只能希望，如果他们找到那名年轻法师，她能够先挡住森图鲁斯和其他骑士，阻止他们当场行刑。他们需要从罗宁口中知道事实真相。

他们已经搜遍了附近的原野，现在正朝哈斯克的方向前进。尽管不止一名年轻骑士推测罗宁很可能会用法术将自己直接传送到目的地，但邓肯·森图鲁斯显然不认为法师有这样的能力。他几近狂热地坚信他们能够追上那个邪恶的法师，将其绳之以法。

太阳开始西落，天色渐暗。这时就连温蕾萨也开始对罗宁产生了怀疑，他会不会真的造成了这场灾难，看到有人死亡，便逃之夭夭了呢？

“我们该选址扎营了，”又行进了一小会儿，森图鲁斯领主宣布，“我相信这里不会有敌人出没，不过在黑暗中行军对我们没什么好处，可能会让我们与猎物擦身而过。”

温蕾萨的视力比这些骑士更优秀。她想要继续独自前行，不过稍加考虑，她便压下了这个念头。如果白银之手骑士发现罗宁的时候她不在场，那位法师可能没有机会活下来。

他们又策马跑了一段路，仍然没有任何发现。太阳已经落入地平线以下，只有些许余晖勉强照亮他们的道路。尽管有些不情愿，森图鲁斯还是照他说过的那样，命令骑士们扎下营寨。温蕾萨跳下马，视线不断搜寻周围地区，不切实际地希望那名火红色头发的法师能够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他并不在这里，温蕾萨女士。”

温蕾萨转过头，看着那位圣骑士首领。在这支队伍里，只有森图鲁斯的身高让她需要抬起头来才能与之对视。“我只是禁不住想多看一眼，领主大人。”

“我们很快就能找到那个恶棍了。”

“我们应该先听听他的说法，森图鲁斯大人。这样才公平。”

身覆重甲的骑士耸耸肩，仿佛这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区别。“当然，他会得到供认罪行的机会。”

到时，他们或者会用铁链锁住罗宁，带回城堡囚禁；或者干脆当场处决他。白银之手骑士团虽然是一个神圣组织，但他们也以滥用私刑而著称。

温蕾萨找了个缘由向森图鲁斯告辞。她怀疑自己就要管不住自己的舌头，向这位高阶骑士指出他们的这个缺点了。精灵牵着自己的马，来到营地边缘的一棵树旁，然后就闪身溜进了树林中。她身后隐约传来骑士们交谈的声音，随着她逐渐进入森林深处，这一点声音也消失了。

温蕾萨的心中再一次生出了独自去寻找罗宁的冲动。她可以像轻风一般在密林间穿行，搜索可能隐藏尸体的树木草丛。

“总是迫不及待要冲出去，以你特有的方式应对一切，对不对，温蕾萨？”她的第一位导师曾经这样问她，那时她刚刚开始接受游侠训练，只有最优秀的精灵才能入选她们的队伍。“你太急躁了，简直像个人类。如果你一直这样，在游侠的队伍中是待不久的……”

尽管不止一位导师曾经对她有所怀疑，但温蕾萨还是成功通过了所有测试，以最优秀的成绩成为一名游侠。她现在绝不能失去冷静，辜负她所接受的宝贵训练。

她向自己承诺，只是在森林中放松几分钟，她就会返回营地。随后这名银发游侠便靠在一棵树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任务，却已经连续两次险些彻底失败。如果他们无法找到罗宁，她就必须认真思考该如何向自己的导师们交代，以及该给达拉然的肯瑞托怎样的说法。这不是她的错，但……

一阵突然袭来的强风差一点将靠在树上的温蕾萨吹倒。精灵勉强稳住身子，随后便听到远处传来骑士们气恼的喊叫声，还有各种物品相互撞击的杂乱响动。

风来得快，走得也快。温蕾萨将散乱的头发从脸上拨开，快步跑回营地。她担心邓肯他们遭遇了如同今早她和罗宁遇到的红龙那样强大的敌人的攻击。幸好，游侠靠近营地的时候已经听到圣骑士们在讨论修复营地的事情了。回到营地，温蕾萨看见除了四处散落的铺盖卷和零碎物品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森图鲁斯领主大步向她走过来，眼神中充满关切。“你还好吧，女士？没有受伤吧？”

“没有。那阵风让我吃了一惊，仅此而已。”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森图鲁斯揉搓着生满胡须的下巴，目光落入黑暗的森林。“这绝不是正常的风……”他转向自己的一名部下，“罗兰德！今晚加倍安排岗哨！也许这场蹊跷的风暴不会就此结束！”

“是，大人！”一名肤色白皙，身材细瘦的骑士高声回应，“克里斯朵夫！雅克布！马上……”

他的声音突然中断了。温蕾萨和已经转向她的森图鲁斯全都扭头去看那名骑士，以为罗兰德被弓弩之类的突袭射中了。但他们发现那名骑士只是紧紧盯着铺盖卷中的一个东西，那个东西直直地伸着两条腿，双臂交叉在胸前，几乎像是一位长眠的死者。

众人渐渐认出来，那正是罗宁。

温蕾萨和骑士们聚集到罗宁周围，一名骑士将火把举到那个人旁边。精灵弯下腰，仔细查看这具躯体。在闪烁的火光中，罗宁看上去面色苍白，一动不动。温蕾萨甚至无法判断他是否还有呼吸，便伸手探向他的脸颊……

法师突然睁大眼睛，吓坏了所有人。

“游侠……能看见你……真是太好了……”

说完这句话，罗宁就再一次闭上眼睛，陷入昏睡。

“愚蠢的法师！”邓肯·森图鲁斯厉声喝道，“你在有人遇害的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却以为只要重新出现在我们中间就能安然大睡！”他伸手去握法师的手臂，想要把他摇醒，但手指一碰到法师的衣服，他就惊呼了一声缩回了手，仿佛刚刚被咬了一口。骑士队长看了看自己戴着铁手套的手，高声喊道：“一定是恶魔法术，看不见的火焰围绕着他！即使我戴着手套，还是感觉仿佛抓住了一块燃烧的火炭！”

尽管听到了高阶骑士的警告，温蕾萨还是决定要亲自试一下。的确，当她的手指碰到罗宁的衣服时，她感觉有些不舒服，但并不像森图鲁斯领主形容的那样可怕。不过游侠还是收回了手，点头表示同意。她相信，现在不应该和这名高阶骑士就此展开争论。

温蕾萨听到身后传来刀剑出鞘的声音，她立刻抬头向森图鲁斯看去。高阶骑士已经在向他的骑士摇头了。“不，威克斯福德，白银之手骑士不能杀死无法自卫的敌人，这会玷污我们的誓言。我认为，今晚我们必须站岗看守他，等到早上再看看我们的法师身上又会发生什么。”森图鲁斯领主饱经风霜的脸上显出严肃的表情，“不管怎样，只要他醒过来，正义自然会对他进行裁决。”

“我会看着他，”温蕾萨插口道，“不需要别人。”

“请原谅，女士，但你和他的关系……”

温蕾萨站直身子，以最强硬的态度盯着这名高阶骑士的眼睛。“你在质疑一名游侠的话吗，森图鲁斯领主？你不相信我吗？你认为我会协助他再次逃走？”

“当然不是！”森图鲁斯终于耸了耸肩做出让步，“如果你执意如此，那就这样吧。我准许你的提议。但你真的要一整夜看着他，不休息一下……”

“这是我的决定。如果是你需要看管一个人，你会休息吗？”

温蕾萨一语中的。森图鲁斯领主只能摇摇头，随后转向他的骑士们，开始发布命令。不到一分钟时间，游侠和法师就被单独留在了营地中央。罗宁的身子下面还压着两副铺盖卷。骑士们不太确定该如何将他挪开，同时又不会被烧伤。

温蕾萨尽量在不与罗宁接触的情况下再一次对他进行了检查。罗宁的长袍有几处被撕破了，脸上也有一些小的刮痕和瘀伤，不过看上去身上应该没有其他伤口。他的脸色显得非常疲惫，仿佛已经完全耗尽了体力。

也许是因为夜色的衬托，温蕾萨觉得这个人类看上去是如此脆弱，甚至让她不由得心生同情。必须承认，这个男人相貌很是英俊，不过精灵立刻就排除了一切私心杂念。温蕾萨开始思考能有什么办法让这个昏迷不醒的法师更舒服一些，但这意味着她必须要碰触他。不过如果森图鲁斯领主看到温蕾萨这样做，也许会让她将罗宁紧紧捆住，精灵不愿如此。

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温蕾萨只好坐到罗宁身边，向周围望去，寻找任何可能的威胁。她觉得罗宁突然重新出现是一件非常可疑的事情。尽管森图鲁斯对此没有多说什么，但温蕾萨相信，那位高阶骑士也在对此深感怀疑。罗宁应该没有将自己直接传送到营地中央的能力。不过也许正是因为他用力过度，才会像现在这样人事不省，但这种解释也说不通。反而，温蕾萨总觉得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是被绑架了，绑架者在实现了自己的目的之后又将他扔了回来。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有谁能做出这种疯狂的事情……又是为了什么？

罗宁醒过来的时候，感觉所有人都在盯着他。

嗯，也许并非是所有人。严格来说，罗宁不知道自己正和精灵游侠站在什么地方——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站立着。按理来说，精灵游侠已经立誓要保护他平安到达哈斯克，这意味着她甚至会为了他与那些虔诚的骑士们作战。但事实如何，他完全不知道。他上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队伍中也有一位精灵。那是一位年纪更长的游侠，和温蕾萨很像。但那名游侠对待罗宁的态度就和邓肯·森图鲁斯一样，而且还没有那名年长圣骑士的圆滑手腕。

罗宁轻轻呼出一口气，以免惊动别人。现在他只有一个办法确认自己在什么地方，但他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散乱的思绪。最初涌入他脑海的问题是那场灾难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及后来他又发生了什么。对于前一个问题，这名精疲力竭的法师还有一点答案。至于第二个问题，可能还是他们会知道得更多一些。

不能再耽搁了。罗宁又吸了一口气，然后故意伸了一个懒腰，仿佛是刚刚醒来。

他听到身边有微弱的动静。

法师故意摆出一副轻松的神情，睁开眼睛望过去。让他感到宽慰，同时又很是喜悦（这种情绪让法师自己觉得有些吃惊）的是，温蕾萨满是关心的面庞就在他的眼前。这名游侠向他俯下身子，一双楚楚动人的天蓝色眼睛认真端详着他。那双眼睛和她的面庞真是绝配——法师心中想着……但被一阵金属撞击的声音干扰了思绪。罗宁知道，其他人也看到他醒过来了。

“他活过来了？”森图鲁斯领主粗重的声音说道，“我们要看看他到底是怎么……”

纤瘦的精灵立刻跳了起来，挡在圣骑士面前。“他刚刚睁开眼睛！给他一点时间，至少让他在接受讯问之前吃些东西，喘口气！”

“我不会剥夺他的基本权利，女士，但他在吃早饭的时候就要回答我的问题，而不是在那以后。”

罗宁用手肘撑起身子，刚好能够看见森图鲁斯阴沉的面容。他知道，这名白银之手骑士一定认为他是一个叛徒，甚至可能是一个杀人犯。虚弱的法师回想起那名跌下城头的哨兵，他猜测可能有更多的人不幸遇难。毫无疑问，有人将罗宁当时在城头的事情向森图鲁斯做了报告，而骑士团一直以来对法师的偏见只会让这名圣骑士轻易做出错误的判断。

他不想和这些骑士作战，而且他怀疑自己此时连一个照明法术也无力施放了。但如果他们打算将城墙上发生的事情全部归罪于他，罗宁肯定要全力为自己辩护。

“我会尽量配合。”法师说道。他拒绝了温蕾萨的双手，自己挣扎着站立起来，“不过，是的，只有在我的肚子里有一些食物和水之后，我才会回答问题。”

寡淡无味的骑士口粮却让罗宁觉得新鲜甜美，就连水囊中的白水也好像葡萄酒一样甘醇。罗宁突然意识到，自己仿佛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进食了。他津津有味地吃着，对所有食物都充满了热情，甚至连自己的吃相也毫不在意。一些骑士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另一些骑士，尤其是森图鲁斯，则对他充满厌恶。

就在饥渴终于得到满足之后，圣骑士的审问开始了。森图鲁斯领主坐在他面前，仿佛已经用眼神对这名法师做出了判决。他严厉地说道：“现在就是你自首的机会，红发罗宁！你已经填饱了肚子，现在该卸下你的灵魂中罪孽的重担了！将你在城墙上的犯罪事实说出来……”

温蕾萨站在恢复了一些力气的法师身边，一只手按着剑柄。很明显，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在这个非正式的法庭上保卫罗宁。罗宁很希望她这样做并不只是因为曾经立下誓言，有过从红龙爪下逃生的共同经历之后，精灵女孩显然要比面前这帮蠢货更懂他。

“我会坦白我知道的一切，领主大人，但实际上，我知道的并不多。我当时站在城墙上，但造成破坏的不是我。我听到一阵爆炸的声音，城墙剧烈地震动，你的一名身穿重甲的部下不幸从城头上摔了下去。我对此深表同情……”

森图鲁斯没有戴上头盔。他伸手挠了挠自己正在变得稀疏的灰发，看起来，他正在奋力与自己的怒火作战。“你的故事和你的心灵一样漏洞百出，法师，而且你其实什么都没有说！虽然你费尽心机，但城头上还是有人活了下来。他们看到你在爆炸发生前施展魔法！你的谎言只是在加重你的罪孽！”

“不，是你在把罪行强加给我，你认为我们这样的人只要存在就是有罪。”罗宁平静地反驳道。他又咬了一口硬饼干，然后说：“是的，大人，我施放了一个法术，但那只是一种远程通信法术。我需要向我的一位长辈寻求建议，该如何继续联盟最高层颁布的任务……这位光荣的游侠可以证明我说的话。”

温蕾萨在圣骑士的目光转向她的时候立刻说道：“他的话真实无误，邓肯。我不认为他有破坏您的领地的动机……”年长的圣骑士正要反对，却被她抬起手予以制止。他们都知道，圣骑士是要强调所有法师在开始学习魔法的那一刻灵魂就已经受到诅咒了，“……为了恢复他的权力和自由，我将不惜与任何人白刃相向，包括你在内，大人。”

想到自己将不得不与这名精灵交手，森图鲁斯领主显然很不高兴。他瞪着罗宁，但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很好。你有一位坚定的保卫者，法师，因为她的证言和荣誉，我暂且相信你与此事无关。”然而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圣骑士突然伸出手指向法师。“但我还要听一听你在那段时间里的经历。如果你能够理清你的记忆，你还要告诉我，你是如何像一片从大树枝头掉落的树叶一样落在我们中间的……”

罗宁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无法逃避这些问题。“如你所愿，我会尽量把我知道的一切告诉你。”

但他能做的也只是将刚才的叙述重复一遍。虚弱的法师再一次讲起他登上城墙，决定和指派他完成此次任务的人进行联系，然后爆炸突然发生，震动了整段城墙。

“你确定你听到的声音是什么吗？”邓肯·森图鲁斯立刻问道。

“是的，尽管我无法给出确切的证据，但那听起来就像是炸药被引爆。”

这不代表安放炸药的一定是地精，不过常年的战争甚至让法师罗宁也有了这种“地精总要为爆炸负责”的成见，尽管这段时间里并没有洛丹伦附近出现地精的报告。这时温蕾萨提出一个猜测：“邓肯，也许曾经追杀我们的那头龙带来了一两个地精。他们的个子又小又瘦，至少能够躲藏一两天不被发现。这样就能解释很多事情了。”

“的确有这种可能。”圣骑士不情愿地表示同意，“如果是这样，我们就要加倍安排岗哨。地精唯一的娱乐就是破坏，他们肯定会再次发动攻击的。”

罗宁继续着他的讲述。他提起自己是如何逃入那个他以为可以作为避难所的塔楼，塔楼却差一点将他埋葬。不过讲到此处，他犹豫了一下，因为他知道自己随后的话一定会受到森图鲁斯的怀疑。

“然后……有某种东西……抓住了我，大人。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它一直将我带上天空，抓我仿佛抓玩具一样轻巧。我就这样被飞快地带离了灾难现场，那时我被抓得太紧，甚至因为窒息而失去知觉。当我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法师看向温蕾萨，“我就看到了她的脸。”

森图鲁斯等待罗宁继续说下去，但他的等待显然不会有什么结果。他伸手拍在自己膝头的甲片上，高声喊道：“就是这样？你知道的只有这些？”

“只有这些。就是这样。”

“阿隆索斯·法奥的英灵在上！”圣骑士不由得呼唤起了白银之手大主教的名号，他是白银之手骑士团的创建者，乌瑟尔·光明使者的导师，“你什么都没有告诉我们，你的供述没有半点价值！如果我真的以为……”温蕾萨稍稍动了一下，森图鲁斯的话随之一顿。“但我话已出口，并且还有人为你担保。我会遵守我之前的决定。”他站起身，显然已经不打算继续待在这名法师身边。“我现在还做了另一个决定，既然我们已经在前往哈斯克的路上，我认为我们应该尽快赶路，把你送到你的船上。就让他们决定该如何处置你吧！我们在一个小时之后出发。做好准备，法师！”

说完这句话，邓肯·森图鲁斯领主就转过身，大步走开了，他忠诚的骑士们亦随之纷纷离开。罗宁发现自己身边只剩下了精灵游侠。温蕾萨走到他的面前坐下，一双眼睛直视着他询问：“你可以骑马么？”

“除了疲惫和一点瘀伤之外，我似乎还是完整无缺的，精灵。”罗宁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显得有些过于严苛了，“抱歉，我能够骑马。无论骑什么都可以，只要能让我及时赶到港口。”

温蕾萨站起身。“我去准备坐骑，邓肯多带了一匹马以备不时之需。等你准备好我们就可以上路。”

当游侠转过身，一种陌生的情绪忽然从疲惫的法师心头升起。“谢谢你，温蕾萨·风行者。”

温蕾萨回过头：“照顾好马匹是我作为向导的任务之一。”

“我说的是你在我被审讯的时候愿意支持我。”

“这也是我的责任之一。我向我的导师们立下了誓言，会帮助你完成你的使命。”尽管口中这样说着，但精灵女孩的嘴角还是微微扬起，看上去就像在微笑。“尽快做好准备吧，罗宁大师。这一次马儿可不会只是轻松悠闲地慢跑了，我们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

说完，温蕾萨就离开了罗宁。罗宁盯着即将熄灭的篝火，思考着这一路发生的所有事情。温蕾萨并不知道她刚才那一句简单的话其实有多么接近事实，前往哈斯克的旅程绝不会是一趟轻松的纵马驰骋，而时间也不是唯一的问题。

他对他们依旧怀有戒心，甚至包括精灵。的确，罗宁没有隐瞒任何事实，但他也没有透露他对此事的猜测。他对那些圣骑士没有丝毫负疚感，但温蕾萨对于这趟旅程的认真负责和对他的关心与保护让他不由对精灵心怀歉意。

罗宁不知道是谁放置的炸药，有可能是地精，对此他并不在乎。真正让他关心的是一些曾经被自己忽略，甚至是误判的事情。他并没有告诉他们自己是被一只巨大的手从坍塌的塔楼中抓走，他们也许根本不会相信他，森图鲁斯甚至可能会将这一点作为他与恶魔勾结的证据。

一只巨手救了罗宁，但那不是人类的手。在他短暂的清醒时间里，他认出了那只手上的鳞片，和那一根根比他的身体还要长的锋利钩爪。

一头龙救了在劫难逃的法师……罗宁不知道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