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倾尽全力——他们目前所能支配的全部力量。他们用自己的身体和魔法不断向死亡之翼发动攻击，死亡之翼却轻松地将他们一次次击退。无论他们战斗得多么努力，事实依然无法改变。在很久以前，铸造恶魔之魂的时候，他们永远地丧失了一部分力量。因此和这个黑色魔怪相比，其他的守护巨龙们现在弱小得如同婴儿。

诺兹多姆向死亡之翼挥洒着岁月流沙，这种能够偷走死亡之翼活力的手段只对黑龙造成了短暂的威胁。虚弱的感觉在死亡之翼体内扩散，他的骨骼变得僵硬，思维变得迟缓。但在这种虚弱感造成更多的损害前，这头混沌巨龙体内原始的狂暴力量便骤然迸发，烧毁了时间之王的沙粒，彻底破解了这个阴险的法术。

玛里苟斯发动了更加直接的攻击。怒火让这位疯狂的守护巨龙爆发出几乎能与死亡之翼相匹敌的力量，只是这力量无法持久。一道道闪电从四面八方攻向玛里苟斯痛恨的敌人，极致的高温和令一切归于死寂的严寒同时击中死亡之翼。但覆盖在黑色巨龙身上的魔化铠甲挡住了那些猛烈的风暴，死亡之翼本身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在黑龙的所有敌人之中，最聪明和最危险的实际上是伊瑟拉。一开始，绿色巨龙一直留在后线，仿佛只是任由她的同伴在黑龙身上浪费力量。但得意的情绪渐渐在死亡之翼心中滋生，骄傲和自满让他耽于享受眼前的胜利，对敌人越来越放松了警惕。当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正在做白日梦的时候，差一点就要陷入彻底的失败。他摇摇头，迅速扫去伊瑟拉蒙蔽自己心智的蛛网——这时他的三个敌人正要用爪子将他撕碎。

死亡之翼急忙扇动巨大的翅膀，避开那些致命的龙爪，随后立刻发动反击。他的两只前爪之间凝聚起一个巨大的能量球，将之抛向三位守护巨龙。

圆球在守护巨龙中间炸开，三头巨龙翻滚着向远处飞去。

死亡之翼发出轻蔑的咆哮：“蠢货！把你们的一切招数都使出来吧！结果不会改变！我是力量的化身！你们只不过是上一个纪元留下的影子！”

“永远不要低估你能够从过去学到的东西，黑龙……”

一片朱红色的影子疾飞而至。死亡之翼本以为这个生物再也不可能飞上天空了。所以就连他也不由得吃了一惊：“阿莱克丝塔萨……你来为你的配偶复仇吗？”

“我来为我的配偶和我的孩子们复仇，死亡之翼。我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我？”黑色巨龙咧嘴一笑，露出锋利的牙齿，“但就算是我也无法碰触恶魔之魂啊。这可是你和你的同伙干的好事！”

“但不知是谁将兽人引到了一个只有巨龙才知道的地方……又不知是谁提醒他们认识到那只圆盘的力量！”

“这重要吗？你的时代结束了，阿莱克丝塔萨，而我的时代正要到来！”

红龙展开双翼，扬起利爪。尽管曾经饱受折磨，但她现在没有半点虚弱的样子。“应该说，你的日子已经完了，黑东西！”

“我刚刚经历过时间的折磨、噩梦的诅咒，还有巫术的雾瘴，这就是那些家伙给我的！你又为我准备了什么？”

阿莱克丝塔萨决绝地看着黑龙险恶的目光说道：“生命……希望……以及它们所带来的一切……”

死亡之翼听到她的话，放声大笑：“那么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两头巨龙向彼此发起了冲锋。

“她不可能战胜他，”罗宁喃喃地说道，“他们都做不到，因为这件该死的东西偷走了他们的力量！”

“如果帮不上什么忙的话，我们应该尽快离开，罗宁。”

“我不能，温蕾萨！我必须为她做些什么。不，这是为了我们所有人！如果他们不能阻止死亡之翼，又有谁可以？”

弗斯塔德看着恶魔之魂。“你不能用这东西做点什么？”

“不行。无论如何，它都不能被用来对抗死亡之翼。”

矮人揉搓着自己生满胡须的下巴。“真可惜，如果能把那些龙被偷走的力量还给他们的话，至少他们还可以和死亡之翼公平作战……”

法师摇摇头。“这不可能……”他停顿一下，仿佛在努力思考着什么。他断了一根手指，头颅在隐隐作痛，全身上下都是伤痕，现在就连站立都很困难了，但他的全部心思都在狮鹫骑士刚刚说的那句话上。“不过……也许可以！”

他的两个同伴困惑地看着他。罗宁迅速扫视一遍周围，确认暂时不会有兽人来打扰他们，便捡起了他认为最坚硬的一块石头。

“你要干什么？”温蕾萨问道。听口气，她似乎很担心罗宁是不是失去了理智。

“把他们的力量还给他们！”罗宁将恶魔之魂放到另一块石头上面，又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石块。

“你到底想干什么……”弗斯塔德也茫然地嘟哝着。

罗宁将石块狠狠砸向了那只圆盘。

法师手中的石块裂成了两半。

恶魔之魂光芒闪烁，甚至连一点污渍都没有留下。

“该死！我早就应该知道！”罗宁向矮人抬起头，“你斧子用的怎么样？”

弗斯塔德立刻露出一副受到侮辱的神情。“这是低劣的兽人制品，不过好歹算是一件能用的武器，我使用它绝不比任何人差！”

“那就用它来砍这个圆盘！快！”

精灵游侠关切地伸手按住法师的肩膀。“罗宁，你真的认为这样有用？”

“我知道将能量归还给他们的法术，肯瑞托从古代遗物中汲取能量用的就是这种法术，只要稍加变通就可以。但我们首先要打碎这东西，除去封锢这些能量的禁咒！我可以将那些巨龙失去的力量还给他们，只要我能够将恶魔之魂打开！”

“原来是这样，”弗斯塔德举起了战斧，“后退，法师！你是想要它被整齐地砍成两半？还是变成一堆碎片？”

“只要能毁掉它，你想怎么样都行！”

“很简单……”矮人高举战斧，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力将斧头挥出。罗宁能够清楚地看到矮人手臂上绷紧鼓胀的肌肉。

战斧正中目标……

金属碎片四散崩飞。

“鹰巢山在上！这斧头！完全被毁了！”

斧刃上出现了一道巨大的缺口，毫发无损的恶魔之魂再一次证明了它的坚硬。弗斯塔德厌恶地丢下斧头，咒骂着低劣的兽人锻造工艺。

但罗宁知道，这不是斧头的问题。“情况比我想象得更糟！”

“一定有魔法在保护它，”温蕾萨喃喃地说道，“难道不能用魔法摧毁它吗？”

“那必须是非常强大的魔法，以我的力量无法做到。除非我还能有另一个宝物……”他想起了克拉苏斯——或者是考雷斯特拉兹的徽章，但在罗宁和红龙杀回战场的时候，那枚徽章被丢下了。况且，罗宁对那件宝物的力量也心存疑虑。最好能够有一样死亡之翼身上的东西，但死亡之翼给罗宁的徽章遗失在山洞里了。

他还有那块宝石！那块用黑龙自己的鳞片做成的宝石！

“这个一定有用！”罗宁高喊一声，把手伸进衣袋。

“你有什么？”弗斯塔德问。

“这个！”罗宁拿出那块小宝石，他的两位同伴显然并没有因此受到什么鼓舞。“死亡之翼用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制作了这个，就像他用自己的魔法创造了恶魔之魂！也许它能够做到其他东西都做不到的事情！”

在精灵和矮人的注视下，罗宁将这颗宝石按在了黄金圆盘上。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使用这块宝石，便决定依照自己修习魔法时得到的经验来做——先用最简单的方法。

黑色宝石在罗宁手中闪烁着光芒。法师找到宝石最锋利的边缘，将它紧紧贴住恶魔之魂。他知道自己的方案也许不会奏效，但他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宝石沿着这件邪恶宝物的中心线划过去。

死亡之翼的鳞片切穿了恶魔之魂坚硬的黄金外壳，如同一把匕首切穿黄油。

“小心！”温蕾萨及时将他拽开，一股纯粹的能量从切口中喷发出来。

罗宁感受到了因恶魔之魂受损而汹涌迸发的巨大能量，他知道自己必须加快速度，否则这些能量就会永远离开自己真正的主人。

他开始施法，依照自己的设想对咒语进行了调整。这名疲惫不堪的法师现在就连集中精神都很困难，但他不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失败。他必须成功。

一道辉煌夺目的彩虹冲向天空，越升越高，一直刺入了苍穹。罗宁重复着自己的法术，努力强调着自己的意愿……

令人无法直视的明亮光柱升到了数百尺的高空，扭曲旋转着，指向了正在激战的巨龙们。

“这是你做的？”游侠喘息着问道。

罗宁凝望远方的阿莱克丝塔萨、死亡之翼和其他巨龙，喃喃低语。“我想是的……我希望是……”

“还要继续打吗？还要进行这场你们根本就赢不了的战斗？”死亡之翼轻蔑地看着他的敌人们，对于这些守护巨龙的最后一点敬意早已从他的心中消失了。这些傻瓜还在徒劳地以头撞墙，尽管他们很清楚，即使他们全部的力量相加也没办法让这堵墙颤动一下。

“你已经造成了太多不幸，太多恐怖，死亡之翼，”阿莱克丝塔萨说道，“不只是对我们，还有对这个世界的凡间生物们！”

“他们对我有什么意义？你们又对我有什么意义？我可不明白！”

阿莱克丝塔萨摇摇头。死亡之翼觉得，她的目光中闪动着怜悯——对死亡之翼的怜悯？“是的……你永远不会明白……”

“我已经跟你玩够了——被你们玩够了！四年前我就应该毁掉你！”

“但你不能！创造恶魔之魂也削弱了你自己，让你也一直无法复原……”

死亡之翼哼了一声：“但现在，我已经恢复了全部力量！我为这个世界制订的计划正在迅速展开……等我把你们都杀掉以后，我就会得到你的蛋，阿莱克丝塔萨，创造我自己的完美世界！”

作为回应，红色巨龙再次发动攻击。死亡之翼对此只是报以大笑，他知道，红龙的法术无法对他造成伤害。他拥有最强大的力量，还有精金铠甲的保护，无论是谁都无法伤害他……

“啊！”红龙女王的攻击以死亡之翼意想不到的力量击中了他，他的精金护甲几乎无法防护这可怕的冲击。死亡之翼立刻施放强大的护盾进行抵挡，但他已经受伤了，他感受到了许多个世纪都不曾有过的剧痛。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一开始，阿莱克丝塔萨自己也显得有些吃惊，但她很快就醒悟过来，一抹胜利的微笑浮现在她的脸上。“过去这些年中我一直梦想的事情，这只是个开始，污秽的东西！”

现在红龙女王看上去更加庞大，更加强壮了。实际上，四位守护巨龙都发生了同样的变化。黑龙心中似有所感，他完美的计划中出现了一个非常糟糕的瑕疵。

“你能感觉到吗？你能感觉到吗？”玛里苟斯呼吼道，“我又是我了！这太精彩了！”

“正是时候！”诺兹多姆宝石一般的眼睛变得异常明亮，光芒璀璨，“是的，正是时候！”

伊瑟拉睁开令人目眩神迷的双眼。死亡之翼竭尽全力才让自己在那对眼眸的注视下保持清醒。梦境守护者悄声说道：“噩梦该结束了。我们的梦变成了现实！”

阿莱克丝塔萨点点头。“我们失去的东西回到了我们身上。恶魔之魂……恶魔之魂已经不复存在了。”

“不可能！”身披铁甲的黑色巨兽咆哮道，“这都是谎言！谎言！”

“不，”红色巨龙纠正了他，“现在要揭穿的谎言只有一个——你绝非是无法战胜的。”

“是的，”诺兹多姆断喝一声，“我正期待着破除这个荒谬的谎言……”

死亡之翼发现自己受到了四种元素力量的攻击，这是他从不曾遭遇过的强大力量。和他作战的已经不再只是过往劲敌的影子，而是四个足以与他匹敌的强大生物，他完全不可能同时对抗四位守护巨龙。

玛里苟斯抛出一个个云团，堵塞了黑龙的口鼻，让他陷入窒息。诺兹多姆加速了他的时间的流逝，让他连续数个星期、数个月甚至数年不得休息，身上的力量被白白消耗。这些攻击让死亡之翼疲于应付。伊瑟拉便毫无困难地入侵了他的意识，将这头披甲巨兽导向最可怕的噩梦。

就在这时，阿莱克丝塔萨飞到了他面前。恐怖的复仇女神凝视着死亡之翼，眼中却仍然带有怜悯。她说道：“黑龙，我所守护的是生命，像所有母亲一样，我知道生命中的痛苦和希望！在过去几年中，我看到我的孩子们被养育成战争工具。如果他们力量不足，或者有了太强的自我意识，就会被杀害！我的那么多孩子无辜惨死，我却无能为力！”

“你的话对我毫无意义，”死亡之翼咆哮着，徒劳地想要挣脱另外三位守护巨龙的强大攻击，“毫无意义！”

“是的，话语可能毫无意义……所以我要让你亲身体验我曾经承受的一切……”

她开始了攻击。

对于其他守护巨龙的手段，哪怕是伊瑟拉的噩梦，死亡之翼都还有一些反抗之力，但对于阿莱克丝塔萨，他完全没有可以对抗的办法。阿莱克丝塔萨的武器是痛苦，她的痛苦。那不是死亡之翼所熟知的肉体剧痛，而是一位心怀深爱的母亲在自己的每一个孩子被夺走，被改变成凶残恶魔时所承受的惨烈折磨。

她的每一个被毁灭的孩子。

“你会经历我所经历的一切，黑龙。让我们看看，你是否能比我更好过。”

死亡之翼从没有体验过这样的伤痛。哀伤撕裂了他，这是任何尖牙利爪都无法做到的。他的内心被彻底撕裂了。

龙类能够发出的最可怕的哀号响彻天地。没有任何生物曾经听到过这样的哀号。

也许正是这样的号叫救了死亡之翼。另外三位守护巨龙震惊于这声号叫，甚至没办法保持自己的法术。死亡之翼挣脱了他们的束缚，转身就逃，拼命向远方飞去。他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着，但很快就从守护巨龙的视野中消失了，只有凄惨的号叫声依然不停地从远处飘来。

“绝不能让他溜走！”诺兹多姆突然意识到情况的严重。

“追上他，一定要追上他！”玛里苟斯表示同意。

“我同意，”梦境守护者安静地说道。伊瑟拉看向阿莱克丝塔萨。红龙女王悬浮在半空，对自己所做的事情依然惊诧不已。伊瑟拉又说了一声：“姐姐？”

“是的，”红龙点点头，“无论如何都要追上他！我稍等一下会去与你们会合……”

“我明白……”

三位守护巨龙全都转过头，加快速度朝那个叛徒追赶过去。

阿莱克丝塔萨看着他们迅速飞远，差一点也想振动翅膀加入他们。尽管他们的力量已经恢复，但她还是没有把握只靠他们三个是否能够永远结束死亡之翼的恶行。但追杀死亡之翼的事情只能先等一等，现在她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处理。

巨龙女王搜寻着天空和大地，很快就发现了她寻找的目标。

“考雷斯特拉兹，”她悄声说道，“你终于不只是伊瑟拉的梦了……”

如果是孤军奋战，这些矮人的命运也许就要到此为止了。他们战斗得非常英勇，甚至足以和敌人僵持一段时间。但兽人不仅数量远远超过他们，身体状况也要比他们好很多。在地下潜伏多年之后，罗姆的族人们的确变得更加坚强刚毅，但这种生活也让他们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幸运的是，他们还有一位法师、一名武艺高超的精灵游侠，还有他们的一个狂暴远亲，以及这位远亲生有尖喙利爪的狮鹫坐骑并肩作战。恶魔之魂被摧毁之后，三位联盟勇士便奋力援助丘陵矮人，一举扭转了战局。

红龙也不断从天空俯冲下来，一次次冲散了兽人的阵列，让这些凶狠的敌人既无法发动攻势，也不能组织有效的防御。

格瑞姆巴托最后的兽人军队终于被打垮了，残存的兽人跪倒在地上向矮人投降。罗姆的一只手臂被绷带拴住。他很想将这些仇敌全部处死，他的许多亲人同伴都牺牲了，甚至包括吉梅尔在内。但这位矮人首领还需要服从另一个生物的命令——有谁会违抗一头龙呢？

“他们将前往西方海岸。在那里，联盟船只会将他们带去收容所安置。今天已经流了太多的血。卡兹莫丹北方肯定还在流淌更多鲜血……”考雷斯特拉兹看起来已经非常、非常疲惫了，“我在今天目睹了太多杀戮。但我还是要谢谢你们……”

当罗姆答应照红龙的要求去做之后，考雷斯特拉兹将注意力转向了罗宁。

“我不会把你的事告诉任何人，克拉苏斯，”年轻法师立刻说道，“我想，我理解你为什么会这样做。”

“但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的冷酷无情。我只能祈祷我的女王可以理解……”红色巨兽做出一个几乎和人类一样的耸肩动作，“至于说我在肯瑞托的位置，这件事尽可以再商量。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想留下来，而且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肯定会被他们知道——至少是知道一部分。他们肯定能想到，我派你到这里不会只是为了一个简单的侦察任务。”

“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多事情……太多事情了。部落仍然控制着丹奥加兹，但那里的战斗应该很快就会结束了。那以后，这个世界必须进行重建……如果还有机会的话。”红龙停顿了一下，“另外，现在还会有一些政治纠纷需要解决，今天的事情会导致一系列变故。”考雷斯特拉兹有些不安地看着面前渺小的人类法师，“我必须告诉你，我的族类也需要为这些变故承担责任。”

罗宁很想继续追问，但他立刻就看出，考雷斯特拉兹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不过他已经领教了死亡之翼和这头红龙变化成人类的手段，心知这个古老的种族一定干涉过人类的历史，也许还有精灵和其他族群的历史。

“你的脑子很快，罗宁，”红色巨兽说道，“你一直都是一个好学生……”

他们的对话突然被打断了。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了矮人的队伍。一时间，精疲力竭的法师不由得担心是不是死亡之翼逃过了守护巨龙的追击，回来向他们复仇了。

不过盘旋在半空中的不是黑龙，而是有着和考雷斯特拉兹一样的红艳光彩的红龙女王。

“黑龙逃走了！我们没能永远消除他的邪恶，但至少暂时制止了他！”

考雷斯特拉兹抬起头，声音中充满了思念：“我的女王……”

“我以为你已经死了。”阿莱克丝塔萨喃喃地对自己的配偶说道，“我为你哀恸了很长时间……”

公龙显得十分愧疚：“我只能暂时躲藏起来，我的女王，为了有机会帮助你恢复自由。我向你道歉，不仅是因为我让你遭受的痛苦，还有我操纵这些凡人的轻率行动。我知道你对他们的感情……”

女王点点头。“如果他们能够原谅你，我也会原谅你。”她垂下尾巴，与考雷斯特拉兹的尾巴交缠在一起，“他们还在追杀黑龙，但我们必须先聚集幸存的同族，重整我们的家园。我认为这件事更加重要。”

“我是你的仆人，”考雷斯特拉兹垂下巨大的龙头，“无论现在还是永远，我的爱人。”

红龙女王看向法师和他的朋友，又开口道：“为了答谢你们做出的牺牲，请至少让我们送你们回家。只是要请你们稍作等待。”

弗斯塔德的狮鹫也可以带他们回家，不过那会让狮鹫太过辛苦，于是罗宁满怀感激地接受了女王的好意。他发现自己很喜欢这两头红龙，尽管考雷斯特拉兹在不久之前还骗过他。但如果遇到了同样的情况，这位法师很可能做出同样的选择。

“丘陵矮人们会为你们提供食物和休息的地方。我们寻回并保护好所有龙蛋之后，会在明天来找你们。”女王的脸上掠过一丝苦笑，“幸好我们的蛋非常牢固，否则即使打败了死亡之翼，我还是要承受一次痛苦的创伤……”

“不要这么想，”公龙催促女王说，“来吧！我们应该尽快行动！”

“是的……”阿莱克丝塔萨又向三个人低垂下头，“人类、精灵，还有矮人！感谢你们三个所做的一切。只要我还是女王，红龙就绝不会是你们的敌人……”

说完这一句，两头龙全都腾空而起，疾速向死亡之翼带走第一批龙蛋的地方飞去。依然留在车队中的龙蛋受到了兴高采烈的丘陵矮人的保护。现在这些矮人终于夺回了他们的山腹堡垒，还有整个格瑞姆巴托。

“真是令人惊叹啊！”弗斯塔德望着远去的巨龙，喃喃地说道。然后他转向自己的同伴们说：“精灵女士，你将一直留在我的梦中！”他抓起困惑的游侠的手，握了两下，然后又对罗宁说：“法师，我和你们这种人打交道不多，不过我要说，至少我认识一个法师拥有一颗勇士之心！我会向大家讲述我们的传奇——勇夺格瑞姆巴托！如果有一天，你听到矮人们在酒馆里传唱你的故事，可不要吃惊，好吗？”

“你要走了？”罗宁大惑不解地问道。他们才刚刚赢得一场战斗。罗宁的气息还没有喘匀呢。

“至少等到明天早晨再走吧，”温蕾萨也劝道。

狂野的矮人耸耸肩膀，仿佛是在说，如果有的选，他一定会很高兴地留下来。“很抱歉，但我必须尽快将这里的情况报告给鹰巢山！那些龙飞得很快，但我会在它们到达洛丹伦之前就回到我的家！这是我的责任，而且我还需要尽快让家里人知道，我还活着……”

罗宁感激地握住了弗斯塔德强有力的手，万幸他还有一只并未受伤的手可以用。尽管同样疲惫不堪，但狮鹫骑士还是用力握紧了法师的手。罗宁不由得说道：“感谢你所做的一切！”

“不，人类，要感谢的是你！很难有其他狮鹫骑士能有比我的经历更传奇的颂歌可以唱了！我一定会受到女士们的热烈欢迎，相信我！”

就在矮人骑士令人惊讶地表现出如此谦逊的风度时，温蕾萨俯下身，轻轻吻了一下弗斯塔德的面颊。弗斯塔德覆满胡须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罗宁则泛起一丝嫉妒。

“照顾好自己。”游侠告诫矮人骑士。

“我会的！”弗斯塔德熟练地纵身一跃，跳上狮鹫，向两位同伴挥手道别后，他用脚跟轻轻踢了一下狮鹫的身侧。“等到战争结束，也许我们还会再见！”

狮鹫在空中升起，盘旋了一周，让弗斯塔德能够向同伴再次道别。然后，矮人骑士便让坐骑转向西方，迅速消失在地平线以外。

罗宁向逐渐远去的狮鹫挥着手，同时颇为愧疚地想起自己对这位矮人的第一印象。弗斯塔德在这一段旅途中早已证明，他是一个优秀可靠的伙伴。

一只温柔的手握住罗宁受伤的手，将它轻轻抬起。

“这根手指早就应该得到治疗了，”温蕾萨用责备的语气对他说，“我立下誓言，要保护你安全。我不喜欢看到这样的事情……”

“你的誓言在我们到达卡兹莫丹海岸的时候不就应该结束了吗？”罗宁微微一笑。

“也许吧，但看样子，你随时都需要有人看护！否则你一定会把自己害死！”精灵虽然这样说着，唇边却也掠过些许微笑。

罗宁任由精灵查看自己断掉的手指，不知道有没有办法让温蕾萨在他们被巨龙带回洛丹伦之后仍然留在他身边。联盟的首脑们肯定会认为由他们两个共同报告情况会更为妥当，更有利于厘清事实。他应该向温蕾萨提出这个建议，听听温蕾萨对此有什么看法。

突然间，罗宁惊奇地意识到自己想法的转变。当这个任务刚刚开始的时候，他一心只想求死，现在却只想度过充实的人生——在他险些被烧成灰烬、压成肉泥、戳穿身体、砍掉脑袋之后。他依旧会为自己在前一个任务中所犯的错误而悔恨，但他已经不会再让这种悔恨不停地折磨自己了。

“好了，”温蕾萨说道，“先这样吧，等我找到更好的材料时再把它换下来。你的手指应该能够痊愈的。”

温蕾萨从自己的斗篷上撕下一根布条，从一柄断掉的战斧上劈下一片木头，做了一个小夹板。罗宁仔细端详精灵的这件作品，觉得它非常精致漂亮。

罗宁没有告诉温蕾萨，只要等到精力恢复，他自己也可以彻底治愈这处伤口。他很享受温蕾萨的治疗。

“谢谢。”

他希望那两头龙会在保育龙蛋的任务中多花一些时间。现在已经不必再害怕兽人了，罗宁发现自己也完全不急于回家。

格瑞姆巴托被攻陷，再不会有巨龙为部落送死的消息终于传遍了联盟，人们陷入了一片欢腾。战争终于要结束了，和平已经近在眼前。

每一个王国都坚持要亲耳倾听法师和精灵的报告，向他们两个提出许多问题。鹰巢山也传来了消息，一位狮鹫骑士，英雄弗斯塔德带回了同样的捷报。

罗宁和温蕾萨不停地在各个王国巡礼，他们二人也越走越近。化名为克拉苏斯的大法师在天空之厅做了自己的报告。一开始，其他议员们还都对他抱有敌意，尤其是那些明知受到他欺骗的人。不过没有人会对这样的结果感到不满意，而法师永远都是注重结果的实用主义者。

德伦登站在阴影里，冲这名遮住面孔的法师摇晃着脑袋，粗声粗气地说道：“你很可能会毁掉我们努力建设的一切！”他的声音和天空之厅中突然出现的风暴相互呼应，“一切！”

“我明白。如果你们愿意，我会退出议会，甚至接受苦修或者驱逐，如果这是你们想要的结果。”

“有人认为只是驱逐还不够，”茉德拉说，“远远不够……”

“但我们进行了讨论，最终认为年轻的罗宁的成功给达拉然带来的只有益处。尽管我们的盟友还在因为我们事先不曾向他们告知此次行动而提出抗议，但精灵们非常高兴，因为他们之中的一员也是这次任务的功臣。”德伦登耸耸肩，“看样子，这个议题已经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既然你已经进行了自我检讨，克拉苏斯，现在我个人要向你表示祝贺。”

“德伦登！”茉德拉喝道。

“这里只有我们几个，我随便说几句不会有事的。”德伦登将双手的指尖抵在一起，搭成塔状。“那么，如果无人对此还有异议，我们就要讨论关于普瑞斯托领主的问题了。这位被认为是奥特兰克下一任选定君主的人……他似乎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他的宅邸空无一人，他的仆人们都逃走了……”茉德拉补充道。听口气，她仍然在为自己的同伴贸然向克拉苏斯表示祝贺而气恼。

那位身材圆胖的法师终于开了口：“环绕那幢房子的法术也全都消散了。有迹象表明，曾有一些地精为那个野法师效力！”

整个议会的目光都转向了考雷斯特拉兹。

克拉苏斯摊开双手，仿佛也像他们一样大惑不解。“普瑞斯托领主”现在显然占尽上风，获得了一切。大家想要知道的是他为什么又把一切都放弃了？“这对我来说也是一个谜。也许他终于意识到，我们只要齐心协力就能让他倒台。我猜可能是这样，否则我们就完全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会抛下如此丰硕的成果。”

克拉苏斯的解释很合其他法师们的胃口。考雷斯特拉兹明白，这些法师和大多数生物一样，很容易因为自负而得到满足。

“他的影响力已经开始削弱了，”克拉苏斯继续说道，“你们肯定已经听说了吉恩·格雷迈恩又开始反对普瑞斯托得到国王之位，甚至普罗德摩尔海军上将也赞同了他的意见。泰瑞纳斯国王甚至宣布，要重新核实那个人所谓的贵族背景，因为那其中还有很多可疑之处。普瑞斯托即将与年轻公主订婚的传闻也不再被人提起了……”

“你一直在探查他的背景，”茉德拉说。

“也许泰瑞纳斯陛下也多少听闻了一些消息。”

德伦登点点头，显然对这一结果感到愉快。“罗宁的任务让我们从泰瑞纳斯和其他国王那里赢得了许多好感。我们要尽量利用这一契机。半个月之后，我们要让‘普瑞斯托领主’成为全联盟的罪人！”

考雷斯特拉兹警告性地抬起一只手：“对这件事的处理最好要圆滑一些。时间对我们有利。不久之后，他们甚至会忘记那个人的存在。”

“也许你是对的，”长胡子法师看向其他人，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那么，一致同意。很好。”他抬起手，准备宣布会议结束，“那么，如果没有其他事情……”

“实际上，还有一件事，”红龙法师插口道。消散的风暴中飘出一片阴云，从他身上掠过。

“什么事？”

“尽管你们宽恕了我可疑的行为，但我现在必须告诉你们，我必须暂时离开议会一段时间。”

众人都是一脸惊讶，在他们的记忆里，克拉苏斯从未缺席过天空之厅的任何会议，更不要说是退出议会了。

“多久？”茉德拉问。

“我还无法确定。她和我已经分别太久了。我们需要一些时间来找回我们的过去。”

虽然德伦登用阴影法术遮住了自己，但考雷斯特拉兹几乎能看到对方在对他挤眉弄眼。“你有一位……一位妻子？”

“是的。请原谅我不记得是否告诉过你们。就像我说的，我们经历了一段相当长久的别离……”尽管众人看不见，但他还是露出了微笑。“……不过现在，她回到我身边了。”

其他人相互交换着眼神。终于，德伦登回答道：“那么……无论如何……我们不该阻拦你。这是你应有的权利……”

考雷斯特拉兹朝法师们鞠了一躬。实际上，这头龙希望自己能够回归肯瑞托，毕竟这是他绵延数个世纪的生活的一部分。不过和与阿莱克丝塔萨相伴相比，这实在是不算重要。“非常感谢。当然，我希望在这段时间里也能够了解到一切重要的消息，我向你们承诺……”

他抬手向众人告别，与此同时，他的传送法术将他带离了天空之厅。考雷斯特拉兹的告别之词实际上要比其他法师所料想的更加真诚。作为肯瑞托的一员，哪怕已经不再是议会成员，他依然会时刻关注这个世界的政局变化。“普瑞斯托领主”的消失让潜藏着巨大危机的争吵重新出现在各个王国之间，奥特兰克再一次成为人们最关心的话题。考雷斯特拉兹对于达拉然的责任要求他不能放松警惕。

为了他的女王，为了龙族的荣耀，他和另外一些像他一样的龙会一直守护这个世界……守护它，并对它施加必要的影响。阿莱克丝塔萨相信那些年轻的种族，在罗宁等人的行动达成了辉煌的成就之后，她对他们有了更深的信任。正因为如此，考雷斯特拉兹决定继续承担自己的责任，以支持女王的信念。无论是为了女王还是为了那些帮助过他的凡人们，他都义不容辞。

死亡之翼在那一次仓皇逃窜之后，就再没有出现过。现在四大守护巨龙都对他保持着高度警戒，他应该有一段时间无法再为非作歹了。而且，因为他的缘故，其他守护巨龙重拾了对生命和未来的关心。

的确，巨龙的时代过去了，但他们会继续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自己的印记……即使其他种族从未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