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壁炉谷一切平静地过了两天，关于兽人威胁的传闻也渐渐平息。提里奥总算松了口气，甚至以为能把整件事都彻底抛在身后。只要伊崔格远离他的族人，提里奥就无须采取行动，不必背叛他对那位老兽人立下的誓言。
近来，巴瑟拉斯也没再闹出什么动静，这让他很是意外。但在那位年轻圣骑士沉默的背后，提里奥还是感觉到只要仍旧怀疑壁炉谷里有兽人，他就绝不会善罢甘休。
在那场意外过后，提里奥继续以统治者的身份，相对轻松地统领着这片土地。终日千篇一律的军政职责让他无暇再去回想和伊崔格的那场生死大战。
他把私人时间都留给了泰兰和卡兰德拉。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妻子似乎把那天晚上的争论忘得一干二净，还是那么的乐天开朗，再也没有提起兽人的话题。提里奥对这份平静与安宁心怀感激。在过去一周里，他真是尝够了刺激与危险。
***
湛蓝的天空中艳阳高挂，提里奥坐在宽敞的阳台上，俯瞰堡垒的马厩和畜栏。阳台位于堡垒的后方，从这里望去，远处冰雪覆盖的奥特兰克山脉美不胜收。
他看见卡兰德拉牵着一匹雪白的小马驹，正在畜栏四周绕着圈。泰兰骑在马背上，享受着美好的童年时光。男孩大笑着挥舞着一双小手，让妈妈把马牵得快些，再快些。
卡兰德拉也是满脸笑意，不断提醒儿子要用双手抓紧小马的鬃毛。
提里奥专注地看着他们。他们就是他世界的中心，也是他所有快乐的源泉，他绝不会让他们失望。
他一直在思考着卡兰德拉在吵架时对他说的那番话。也许荣誉果真是个自私的东西，但即便如此，也是他不容分割的一部分，就像是他的另一张脸，定义着他的身份。作为一名圣骑士，荣誉是他无法舍弃——也是不愿舍弃的。他的一切都建立在荣誉之上。
他只希望再也不用在荣誉与他挚爱的人之间做出选择。
***
雅顿沉重的靴子踩得阳台的石头地面踢踏作响。卫兵队长大步走到提里奥身后，匆匆鞠了个躬。
提里奥发现雅顿气喘吁吁的。这位忠诚的队长想必是一通好找。提里奥起身跟他打招呼，看见雅顿神情紧张，脸色苍白。
“出什么事了，雅顿？怎么这么着急？”
队长努力调整着呼吸。“我在到处找你呢，大人。”雅顿的声音有些嘶哑，“大门处有客人来访。”
提里奥紧张起来，想到了最坏的情形。当然，堡垒经常会有访客上门。但要说有什么人能把雅顿吓成这样，说不定是兽人大军已经攻到了家门口。
“什么客人？有什么问题吗？”圣骑士追问道。
雅顿摇着头，还在大口喘着气：“是来自斯坦索姆的特使，大人。大指挥官达索汉在一整团卫兵的护卫下亲自到访。他想立即跟你谈谈。”
提里奥听得下巴都掉了。达索汉大人来了？
大指挥官不仅是他的直属上司，还是他交往最久的老友之一。达索汉既是一位伟大的首领，也是光荣的战士。他和提里奥在战斗中曾经不止一次救过对方的命。随着公务日渐繁忙，两位好友已经多年未见。可他怎么会大老远地从主城跑来，还带来这么大一支军队？
提里奥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恐慌。达索汉知道了兽人的事。这是他到访此地的唯一解释了。他知道一定是巴瑟拉斯把他不久前遇到伊崔格的事报告给了大指挥官。
提里奥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他拍了拍雅顿的肩膀，朝下方的妻儿望了一眼，朝大门走去。
***
大指挥官赛丹·达索汉威风凛凛，身高近六英尺半，穿着光辉夺目的盔甲。宽大的肩膀上披着绣金边的寂夜蓝斗篷，下摆在身后甩动，带着不凡的王者之气。长年累月的战斗厮杀在他的面容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灰色的短发与胡须修剪得利落整齐，碧蓝的眼眸闪烁着与他实际年龄不符的活力和力量，仿佛能看穿一切。
看到提里奥朝自己走来，达索汉卸下了严峻的表情，展颜而笑。他大步上前，与好友紧紧相拥。提里奥觉得连肺里的空气都要被挤没了。力量过人的达索汉几乎要把他从地上抱了起来，接着敞开胸襟放声大笑。
“提里奥，我的朋友，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们有多久没见？四年了吧？”达索汉问道。他松开提里奥，圣骑士毕恭毕敬地站直身子。
“是差不多有四年了，大人。”提里奥回答。
达索汉狡黠地一笑，拍了拍他的后背，险些把提里奥拍倒。“别‘大人，大人’的好不好！除了你之外，如今可找不到几个见过我当年光屁股的模样的人了。咱俩之间就不要客套了。”达索汉幽默地说。提里奥强迫自己放轻松，回以微笑。
“那就按你说的来吧，赛丹。”他轻拍高个子男人的肩铠，温暖地说，“见到你我也很高兴。”虽然达索汉举手投足间透着往日的熟悉与热络，但他锐利的目光中却闪烁着忧虑。
提里奥朝好友身后望去，只见一排又一排盔甲加身的步兵站在堡垒门外的平原上。他的心往下一沉。故友重逢当然会让人新生喜悦，但提里奥也明白，既然来了这么多士兵，意味着有麻烦了。
“赛丹，你要来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可以好好准备一桌宴席给你接风。”提里奥尽量让声音显得豁达而友好。
达索汉点点头，摊开双手。“不请自来真是抱歉啊，提里奥，我们有急事要应对，我觉得必须尽快赶来跟你见面。但这些事情稍后再说，你需要时间召集顾问。”他的声音更显低沉。
“有麻烦吗，赛丹？我们要打仗了？”提里奥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些别的什么。达索汉双目炯炯地看着他，端详着他的表情。
“我来这里为的就是确认这一点，提里奥。”他缓缓说道。他果然是听说了伊崔格的事。“不过我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见你亲爱的新娘和儿子。”达索汉热情地说，“小家伙出生时我没能到场，真是太遗憾了。”
提里奥点点头。
“他很可爱，是个圣骑士的好苗子。”他笃定地说道，感觉汗珠都要从额头上滴落。他竭力镇静，让举止保持自然，似乎身体都要被达索汉的眼神看穿了一般。当达索汉爽朗大笑时，他吓得几乎要跳起脚来。
“关于这一点，我毫不怀疑。弗丁家族的血脉必定会世代守卫洛丹伦和这里的人民。”达索汉微笑着说。
提里奥也笑着点点头：“这也是我衷心希望的。”
***
几小时后，提里奥的顾问们齐聚议会厅。在场的还有达索汉手下的几位高级副官。这群客人的到来令巴瑟拉斯异常兴奋，此刻他站在后排，保持安静。
大指挥官达索汉已在桌首就座，提里奥则坐在他身边。屋里气氛紧张，所有在场人员都料想达索汉一定是有紧急军务要与他们商谈。
“那就开始吧。”达索汉看着提里奥说道，“我接到消息，说壁炉谷里出现了兽人。眼下的局势究竟怎么样了？”
提里奥咽了口唾沫，嗓子眼突然干得冒火。
“大人，就在几天前，我遇到了一名兽人战士。”他说，“虽然我重伤了他，但却在杀死他之前昏了过去。后来我又回到决斗的地点，想确认那畜生是否还活着，也想调查清楚在我的领地之内是否还有其他兽人党羽。结果我发现那只是一场孤立事件，除他之外，没有别的兽人。”提里奥陈述完了。
他现下的处境很是危险。他不愿意对上级撒谎，荣耀禁止他这么做。
达索汉靠在椅背上，用手摩挲着下巴上的胡须，思索着提里奥的话。
“你是独自前去调查的吗？”达索汉问。
提里奥点点头说：“是的，大人。”
“可惜没有别人能证明你的发现，提里奥。显然，你的部下对局势的估计并不像你那么乐观。”达索汉正色道。
提里奥皱起眉，他甚至无须转身就能看见巴瑟拉斯脸上那自鸣得意的表情。
“圣骑士巴瑟拉斯向我报告了这件事，他似乎认为这片土地面临的威胁远比你想象中严峻得多。我来这里就是为了亲自查明这里是否真有危险。”大指挥官厉声说道。
提里奥转过身去，看着怔在原地的巴瑟拉斯。他强压怒火，面朝达索汉。
“赛丹，我们是多年的朋友。想必你不会怀疑我在这件事情上的判断力吧？坦白说，巴瑟拉斯的行为已经冒犯了我统治这片领地的权威。他的确是热诚可嘉，但用这种小事去惹你烦心，真是不可理喻！”
达索汉把手放在提里奥的胳膊上，示意他冷静。
“提里奥，我一向信任你的判断力。我从来没有质疑过你的荣誉或权威，现在也不打算这么做。在正常情况下，我绝不会过问这样的事，但几桩特殊事件却让我不得不谨慎防范任何可能发生的兽人入侵。”
达索汉靠上前，扫视着在座的各位顾问。
“这段时间我们陆续收到报告，说兽人的族群中出现了一位自命不凡的新酋长。这位年轻的兽人打算把各个氏族集结起来，重新组成部落。尽管他手下的战士寥寥无几，但却狂热勇猛，攻下了不少守备森严的保护区，人数也越来越多。联盟统帅部认为我们已经进入了紧急状态。我之所以说出这番话，是想让你们明白我的来意。如果巴瑟拉斯的消息里有哪怕一丝实情，我们都务必要立即准备迎战。”
震惊的顾问们开始交头接耳，达索汉转身面向提里奥。
“老朋友，请恕我直言，我不能只听信你一人的直觉。眼下的情势太危险了。”
提里奥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做好了迎接事态发展的准备。
“天一亮，我们就立即去搜查林地，寻找更多关于兽人活动的确切证据。提里奥，我希望你能亲自把我们带到你遇见那兽人的地方。要是能找到那畜生，我们会把他带回斯坦索姆严加审讯。”达索汉说。
提里奥沮丧极了。如今已别无他法，上司直接对他下达了命令，他唯有违背对伊崔格立下的誓言。
“如你所愿，大人。”提里奥涩涩地说。
部署完毕后，达索汉似乎很满意。他让顾问们退下，建议所有人都去集结部下。
提里奥起身要走，这时看见巴瑟拉斯正站在门口看着自己。这位年轻的圣骑士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意。提里奥忍住冲动，没有冲过去掐断他的脖子。
他没有再多看巴瑟拉斯一眼，夺门而出，去为清晨出征做准备。
***
当骑士与步兵大军浩浩荡荡地进入林木丛生的丘陵深处时，大地已经披上了第一缕晨光。提里奥、雅顿和达索汉率领着身穿闪亮盔甲的战队，沿着尘土飞扬的狩猎小径走进茂密的林地。巴瑟拉斯跟在他们身后，似乎更愿意与达索汉麾下的老兵们交谈。这位年轻的圣骑士明显是想在战斗中证明自己。
提里奥喜欢他离自己远远的。他对巴瑟拉斯憎恶至极，甚至不愿意看见他的脸。
提里奥的心情分外阴郁。他几乎整晚没睡，醒来时感到五脏六腑揪得难受。他希望能给伊崔格报个信，让那老兽人能有机会逃走。可是提里奥知道，即便他设法去警告兽人，他的行动也是背叛了上司的命令。
他明白忠义不可两全的道理，誓言与职责必舍其一。他面临着失去宝贵荣誉的危险。
大部队跟在提里奥身后，沿着山路骑行了好几个小时。他清楚地知道该往哪里走。没过多久，残破的警戒塔便出现在树林的另一侧。
达索汉靠上前来，问提里奥前方那座塔是否就是他们要找的地方。
“我第一次就是在那里遇见那兽人的，大人。”提里奥平静地说。
达索汉点点头，觉察到了提里奥的忧虑。
“你确定吗，提里奥？你今天早上显得垂头丧气。”
“我很确定，大人。”提里奥声音嘶哑地回答，“我没事，只不过有点累。”
达索汉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指挥官示意士兵们在路旁各就各位，然后命令几名卫兵来到阵前，其中就有雅顿。卫兵队长微笑地看着提里奥，可圣骑士这时哪里笑得出来。
提里奥惊恐地看着两名卫兵拉出来一辆临时的囚车，那松散的囚笼原本是用来长途运送少量囚犯的。
达索汉认为在不确定当地有多少兽人的情况下，最好隐秘行事，于是下令让其他人在原地待命，带着一支小队走进了那座孤零零的塔楼。
巴瑟拉斯怀着如火的热情，急不可耐地走在大指挥官身后。提里奥、雅顿和六名步兵则沿着小路跟了上去。
***
塔楼周围的空地上一片死寂，战士们虽说穿戴着笨重的盔甲和武器，却也走得鸦雀无声。
谨遵先前收到的命令，雅顿让卫兵们把塔围了起来。巴瑟拉斯翻身下马，从马鞍旁取下战锤，在两名步兵的保护下，小心地走向入口。
当走到距离坍塌的入口还有几步远时，巴瑟拉斯用最具权威的声音高声喊道：“我们以联盟之名到此！快点出来投降吧，你们这群邪恶的畜生！否则就别怪我们大开杀戒！”
他语气急躁，声音微颤。提里奥知道这个未经历炼的圣骑士肯定在暗自发抖。只见巴瑟拉斯那张满布愁云的脸上淌着汗。这时从塔楼残破的警戒室里传出缓慢行走的声响。巴瑟拉斯身旁的两名步兵赶忙准备迎敌。巴瑟拉斯紧紧握住战锤，神经高度紧绷。
从阴影里慢慢现出一个高大的兽人的轮廓。伊崔格站在门口，紧握战斧，随时准备决一死战。兽人愤怒地打量着这几个人类。他看见了骑在马上的提里奥，深深地皱起眉头。
提里奥起初也注视着兽人的眼睛，可他还是把视线避开了。兽人憎恶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伊崔格认为他口中的荣誉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位老兽人曾经救了他一命，而他却用引敌入室来报答他。一生之中，提里奥从未像此刻这般颓丧过，自我厌恶到了极点。
伊崔格走进空地，提里奥注意到他的脚比上次见面时跛得更加厉害——兽人的伤口肯定出现了严重感染。伊崔格的双眼里燃烧着仇恨和愤怒的烈焰，提里奥看得出来，他绝不允许自己被敌人活捉。
仿佛是对他的思绪做出回应一般，达索汉开口说道：“谁也不许杀死这个畜生。我要抓活的！”巴瑟拉斯飞快地转过头来，不悦地看了他一眼，但似乎还是听懂了长官的命令。
雅顿带着他的卫兵围了过来，打算帮忙擒住这个兽人。巴瑟拉斯紧张得双手发抖，他感觉到达索汉和提里奥都在注视着他。
这是他等待已久的时刻，是他盛放光辉的时刻。
只听巴瑟拉斯恶狠狠地嘶喊一声，挥起战锤朝兽人猛冲而去——打算不顾达索汉的命令，给敌人来个一击必杀。当然不会有任何野兽能敌得过自己的圣光之力，他在心底暗想。
只见伊崔格灵活地避开了年轻圣骑士笨拙的出击，挥起拳头结结实实地打在巴瑟拉斯的脸上。巴瑟拉斯吓得松开了手中的战锤，上腹部又不偏不倚地被伊崔格踢中，天旋地转地栽倒在地。
伊崔格看着巴瑟拉斯的软弱与无能，嘲弄地哼了一声。
两名步兵朝兽人冲了过去，狂劈猛砍。伊崔格躲开了第一名步兵的袭击，紧跟着砍中了第二名步兵的胸口，险些把他切成两半。同伴见识到兽人的凶残与战力，恐惧地往后退了一步。雅顿和他的卫兵们被战友的惨死激怒了，疯狂地冲上前来。提里奥看得出他们决意让兽人偿命。
“别杀死他！”提里奥看着冲向老兽人的战士们，在身后歇斯底里地喊道。
达索汉感觉到了提里奥语气中的关切，质疑地打量着他的好友。“你似乎很关心那兽人的安危啊，提里奥。”大指挥官冷冷地说，“这只不过是一场例行的抓捕行动。你没事吧？”
提里奥咬紧牙关，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骄傲的兽人被他们大卸八块，但他也不能求他们放过他。那样一来，他就会被打上叛徒的烙印。
眼下真是进退两难。
伊崔格无所畏惧地与步兵们厮杀着，然而在伤腿的拖累下，他很快就应对乏术。六名步兵成功将那强大的兽人制服在地。雅顿重重地击打那兽人的手掌，迫使伊崔格松开了战斧。战士们立即你一拳我一脚地想要把他活活打死。
提里奥看着兽人被步兵们制服，感到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燃烧着愤怒的烈焰。他迅速下马，走上前去，打算把步兵们拉开。
当步兵们拽着那血流不止的兽人站起身时，提里奥想要救他的决心突然动摇了，转而停下脚步。
他在想什么呢？他是不能看着兽人被杀，可也不能跟同胞弟兄兵戈相向。他犹豫不决地愣在原地，全身的肌肉都绷在身上。
这时巴瑟拉斯大声呻吟着从地上站了起来。雅顿扶着他，掸掉他身上的灰尘。巴瑟拉斯在上司们面前觉得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发了疯似地朝那兽人冲去。雅顿和提里奥一起拽着年轻圣骑士的手臂，制止住他。两人交换着眼神，在巴瑟拉斯平静之前绝不放手。
“那该死的畜生太卑劣了！”巴瑟拉斯尖声叫嚷，“应该立刻把他就地正法！放开我！”他还在竭力挣脱提里奥与雅顿的控制。
“我已经下令要求活捉他，巴瑟拉斯。”达索汉说，“你那点受损的尊严跟这畜生掌握的情报比起来算得了什么。弟兄们，去把他控制起来。”
话音一落，几名步兵立即拖着囚车上前，把伊崔格塞进囚笼里。
提里奥转身面朝达索汉。“大人，这老兽人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提里奥说道。
达索汉惊讶地看着他。
“你想干什么，提里奥？是要我们放了他？”
巴瑟拉斯和雅顿也在瞪着他，都被他的话惊呆了。
提里奥转过头来，看着被打得鼻青脸肿、鲜血淋漓的兽人。伊崔格也冷冷地回望着他。你所谓的荣耀不过如此，对方仿佛在用眼神说道。步兵们还在隔着囚笼对老兽人拳打脚踢，有的扬着鞭子抽打，有的还在朝他吐口水，满口污言秽语。
提里奥终于爆发了。他快步上前，抓住那个抽打他的年轻卫兵，把他手里的鞭子抢了过来，一下下地抽在他身上。
“感觉如何啊？”提里奥大吼，卫兵吓坏了，试图避开圣骑士愤怒的攻击。
达索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雅顿的感觉也是一样。他跑上前去，拽着领主的胳膊。“提里奥，快住手！你这是在干什么？”雅顿大喊。
提里奥甩开他的手，满目怒火地直视着达索汉。“必须放了这个兽人！这事关荣耀！”提里奥把雅顿推到一旁，用鞭子的长柄狠狠地砸击囚笼上的锁。
“提里奥，你失去理智了吗？”达索汉低声咆哮着。巴瑟拉斯张着大嘴愣在旁边。
然而提里奥手里的动作并未停下。达索汉疲倦地摇了摇头，命令步兵们上前制住这个狂暴的圣骑士。雅顿的弟兄们拽住提里奥的胳膊，将他摁倒在地上。提里奥拼尽全力挣扎，但还是被那群年轻人压得动弹不得。
雅顿哀求提里奥：“大人，快停下吧！你到底是怎么了啊？”在短暂的扭打过后，卫兵们终于拉着他站了起来。
圣骑士望着伊崔格，却只换来对方冰冷的瞪视。
“圣光在上，你到底是中了什么邪啊，提里奥？你的行为等同于背叛！最好给我解释清楚！告诉我你并不是想放走那畜生！”达索汉喊道。
提里奥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这兽人救过我的命，赛丹！”提里奥大喊，“在我们交战时，塔楼的天花板塌了，我被困在里面等死。是他把我拽了出来，才没让我被埋在底下。我知道这听起来不可思议，但确实发生了。”
达索汉震惊了。雅顿更是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的领主大人。提里奥不会真相信是那兽人救了他吧？他在领主的双眼中看见了笃信。
“我以我的荣誉发过誓，答应给他和平的生活，这是我必须捍卫的誓言！”提里奥又开始竭力挣脱步兵们的控制。
巴瑟拉斯像是回过神来了。“叛徒！”年轻的圣骑士尖叫一声，“他是联盟的叛徒！一直在跟那畜生暗中勾结！”
达索汉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始终认为提里奥是个光荣可敬、睿智清醒的人，可他现在却藐视上司，跟不共戴天的死敌同流合污。
“提里奥，我一直在努力保持耐心。你显然是被这畜生蒙骗了。无论你认为发生过什么，要是你仍然一意孤行，我就只好下令抓捕你，让你以背叛罪接受审讯！别再胡闹了！”
提里奥毫不妥协：“该死！你还不明白吗，赛丹？这事关荣耀！”他咬牙切齿地咆哮着。
“我愿意为他通敌的恶行作证。”巴瑟拉斯骄傲地对达索汉说道。很明显，这位年轻的圣骑士是想通过扳倒大指挥官来弥补刚才尽失的颜面。
“闭嘴，巴瑟拉斯！”达索汉怒吼，心情沉重地示意步兵们上前制住提里奥。
“是你逼我这么做的，提里奥。我以背叛联盟的罪名抓捕你！雅顿队长，把犯人绑起来，押上马，连同这兽人一块送去斯坦索姆，接受审讯。”
雅顿难过地低下头。他慢慢绑住提里奥的双手，带他来到马前。“对不起，大人。”雅顿看着提里奥的眼睛。
提里奥望着忠诚的侍从，皱眉轻声说道：“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雅顿。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决定。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荣誉。”
雅顿不解地摇了摇头。“提里奥，背叛有何荣誉可言？”他小声问。
“我是一名追随圣光的圣骑士，雅顿。你会明白的。”雅顿扶他上马。
达索汉骑马来到提里奥身边，注视着他。
“我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大指挥官说。
提里奥避开了老友的目光。达索汉强忍着沮丧和悲伤，愤愤地转过身去，示意军队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