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四壁由石砖砌成的房间,不时会泛起阵阵凉意,部落大酋长萨尔的王座就被放置在这里。兽人对寒冷很敏感,阴冷的房间会令他们很不舒服。不过这是萨尔有意为之。他发现维护酋长威严最好的方式,就是在会见下属的时候营造出压抑不安的气氛。所以为了建造这座王室,萨尔选用了厚实的石块,也没有设计窗户,墙上照明用的火把一律换成挂灯,只为能够突出寒冷的感觉。
其实,屋子的冷并非十分不可忍受。萨尔的初衷也不是为了让来拜见自己的部下遭罪,而只是施加一种威严的紧张感。部落能有今天的成功,完全得益于萨尔的艰苦拼搏,他深知其来之不易,更懂得居安思危。所以他总是竭力维护着自己酋长的形象,哪怕建造王座室这样的小事也愿亲力亲为。
此刻,他正在会见卡尔萨和伯克斯,一位萨满祭司和一名强壮的战士。两人都站立在他面前,自己则坐在王座中,王座上的每一块兽皮都是萨尔从亲手猎杀的猛兽身上剥下来的。
“人类还占据着北方城堡。最听我们听说,一艘载着人类大兵的舰船抵达了北方城堡,很有可能他们在加强防御工事。”
“应该不是。”萨尔把身子靠在椅子上,“普罗德摩尔女士只是派了一些人去核实博利克船长的话罢了。”
伯克斯逼上前来:“他们难道认为我们的战士会说谎?”
卡尔萨在一旁发出了嘶哑的笑声,“伯克斯,我敢说,他们就像你不相信他们一样不相信我们。”他的脸上皱纹堆累,绿色皮肤由于上了年纪而变得苍白。
“人类都是一群懦弱而卑劣的家伙。”伯克斯轻蔑地说道。
“塞拉摩的人类可不一样。”萨尔把身子往前一靠,“我不希望再听到有人说他们的坏话。”
伯克斯使劲地跺了跺脚。萨尔忍着没有笑话他。这个动作总让他回忆起人类小孩发脾气时的模样,不过在兽人眼里,这只是众多发泄不满情绪的其中一种方式而已。尽管已经成为部落的酋长了,但萨尔仍需要时不时地提醒自己童年并不是在这儿度过的。
“萨尔,这是我们的领地!我们的!人类没有资格霸占我们的土地。让他们滚到无尽之海那头去,哪儿来回哪儿去。让我们重新回到恶魔入侵前的生活,没有腐化与恶臭,更没有令人生厌的人类。”
萨尔无奈地摇摇头,他本以为这种想法两年前就该消失了。“人类只生活在卡利姆多环境最艰苦的尘泥沼泽一带,而且面积也非常小,其他的土地基本上都让给我们了。吉安娜的人民……”
“吉安娜?”伯克斯冷笑了一声。
萨尔立即站了起来。“注意你的态度,伯克斯。吉安娜,也就是普罗德摩尔女士,她值得我尊重。而你,则越来越令我失望了。”
伯克斯有些退缩。“向您道歉,酋长。我想说的是,您是被人类抚养大的,我担心这会误导您的判断,而看不清摆在眼前的事实。”
“我清楚得很,伯克斯。你可别忘了,是我把兽人从恶魔的诅咒中解放出来的,也是我带领着兽人挣脱了人类的奴役,让他们看清了自己是谁。别自以为是地教训我,我……”
这时,一个年轻的兽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出现了雷霆蜥蜴!”
萨尔眨了眨眼。这很反常,雷霆蜥蜴的栖息地雷霆山离这里非常远,一旦它们闯入了奥格瑞玛,那势必要造成大混乱。
“在哪里?”伯克斯立刻问道。
“很显然并不在跟前。”卡尔萨不紧不慢地说,“否则来报信的不可能只是一个毛头小子。”
这名年轻的兽人戴着一个闪电形状的鼻环,说明他的确是一名信使。他肯定是从雷霆山赶来向萨尔报信的。“快说。”萨尔对年轻兽人命令道。
“我是从枯水谷赶过来的,酋长。那些雷霆蜥蜴,他们翻过了山脊,全都跑出来了。”
“这怎么可能呢?”伯克斯反问道。
萨尔瞪了他一眼。“让他讲完,我们得知道详情。”随后他面向信使说:“接着说。”
“今天早些时候,一个叫塔克的农夫听到屋外一阵喧哗,发现竟然是雷霆蜥蜴。他和他的儿子在它们踩坏农田之前把它们赶走了。之前从没听说过雷霆蜥蜴会越过山脉,所以他们两人又叫上了另外一对农夫父子,打算去山里看个究竟。”
萨尔点了点头。雷霆山被一片茂密的森林包围着,而且每一棵大树的树干都被削得锐利无比,雷霆蜥蜴是不可能跑得出来的。尽管兽人可以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穿过林子,但这些庞然巨兽可做不到。
“等到了那里一看,他们惊讶地发现原本用作屏障的树林被夷为平地了,就剩光秃秃的一片。雷霆蜥蜴可以从那个缺口里大摇大摆地爬过来。现在,农夫们都非常担心自己的农田会遭殃。”
萨尔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夷为平地?怎么个夷为平地?”
“那些树,全部都被砍掉了。树桩离地面不过手掌那么宽。”
伯克斯问道:“那些砍下的树到哪儿去了?”
年轻的信使耸了耸肩。“不知道。周围没有看到倒下的树,只有树桩。”
萨尔不可思议地摇摇头,而后问道:“这怎么可能呢?”
“酋长,别再想可能不可能了,”信使赶忙说,“事情已经发生了,我说的都是实话。”
“你干得很好。”萨尔对年轻兽人敬了个礼,“去拿点吃的吧。等你吃饱喝足了,我们还有其他问题要问你。”
年轻的信使点了点头说:“谢谢您,酋长。”随后便跑开了。
“一定是人类干的。”信使刚刚离开,伯克斯就愤愤地说道,“想都不用想。他们觊觎雷霆山的木材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也不会有哪个兽人闲得没事糟蹋自己的家园。”
虽然萨尔不情愿这么想,可伯克斯说得没错,杜隆塔尔的兽人可做不出这样的事。“想要把这么多木头从雷霆山运到海边,同时还要掩人耳目,这可不是容易的事情。无论是走陆路,还是乘坐飞艇,一定会被人看见的。”
“还有另一种可能。”卡尔萨在一旁说道。
萨尔长叹一口气,再次摇了摇头。“是魔法。”
“没错,一定是用了魔法。”伯克斯接着说,“而全塞拉摩最强大的法师只可能是您的挚友普罗德摩尔女士——吉安娜本人。”
“不会是普罗德摩尔女士,”卡尔萨反驳说,“如此这般亵渎土地是要受到谴责的——既有可能是人类干的,也有可能不是。”
“你到底想说什么?”伯克斯愤怒地问。
“你又来了,”萨尔说罢笑了起来,“每次说话都跟猜谜语一样。”
“有强大的黑暗势力在作祟,萨尔。”卡尔萨说道,“会用强大的魔法。”
伯克斯再次跺了一下脚。“普罗德摩尔就十分擅长强大的魔法。人类有无数个理由想要霸占那些树。他们既可以用来加固他们的舰船,以便威胁我们的货船,又可以顺势把雷霆蜥蜴从山上放出来,摧毁我们的农田。”伯克斯直接走到萨尔的王座前,把脸凑了上去,两个人的獠牙几乎就要挨在一起了。“全都说得通,酋长。您肯定也明白。”
萨尔压低了声音,不容置疑地说:“伯克斯,我所明白的是,普罗德摩尔女士为了阻止战争,不惜牺牲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她根本没有理由违背杜隆塔尔与塞拉摩之间的盟约。你难道真的相信,为了区区一些木头她就会背叛我们吗?”
伯克斯扭身走到一旁,双手往空中一甩:“谁知道人类是怎么想的?”
“我知道。你之前说得没错,伯克斯,我是被人类抚养大的,人性的好与坏我都亲眼见过。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的确有卑鄙无耻的人做得出这样的事,但吉安娜·普罗德摩尔绝不会在其中。”
伯克斯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挑衅地说道:“可是除了她,卡利姆多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类法师了。不是她又会是谁呢,酋长?”
“我不知道。”萨尔笑了笑,“当年布莱克摩尔教育我的时候,他让我读了许多有关哲学和科学的书。比起那些生硬的知识,我更悟出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所有的真理与智慧都起源于‘我不知道’这四个字。一个人若是不敢承认自己的无知,那他将一事无成。我很庆幸自己懂得如何学习,伯克斯。”他又站起了身,“立即派人前往枯水谷。想办法把雷霆蜥蜴都关起来,尽可能地帮助当地的农夫控制好事态。”然后,他转身看向卡尔萨,“把我的符文石拿来,我需要与普罗德摩尔女士谈谈。”
“我们应该马上采取行动!”伯克斯急得连连跺脚,卡尔萨则不慌不忙地走出房间,执行萨尔的吩咐去了。“而不是只顾着耍嘴皮子!”
“沟通是学习的第二步,伯克斯,我得知道这事儿究竟是谁干的。快去吧,执行我的命令。”
伯克斯张口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萨尔打断了他。
“这里没你的事了,伯克斯!我已经清楚你的意思了!但是现在,枯水谷正急需我们的援助。趁我们的农场还没有被完全毁掉之前,赶快照我说的去做。”
“遵命,酋长。”伯克斯回应道。说罢敬了一个礼,转身离开了。
萨尔希望自己如此信任吉安娜是值得的,打心底他也没有动摇过。可是倘若不是吉安娜·普罗德摩尔偷走了他们的树木,放跑了雷霆蜥蜴——那会是谁干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