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加洛德寻找着玛法里奥的同时,灰谷的事态也变得愈发紧急。在艾露恩的指引下,泰兰德创造了奇迹,她借助月神之力操控了洋流,让舰队比预想中更快地抵达了灰谷。珊蒂斯即刻派出了传令官前去哨站通报他们的到来,并从哨站那里了解了事态的发展情况。在此期间,援军没有耽误任何时间,即刻开拔出征。行军途中,泰兰德向身边的女祭司们解释了她们将要担任的工作,以及将会面临的危险。
次日,哈德里莎和她的哨兵们便欢欣宽慰地看到了援军的出现。他们即刻同驻扎在河边的守卫者们会合,而哈德里莎则带着戴妮和麾下的其他军官骑上夜刃豹,前去迎接高阶女祭司和将军的到来。
泰兰德·语风十分引人注目。她没有穿着轻柔闪亮的神殿长袍,而是身穿一套月神的战士铠甲。这套铠甲将她从头到脚全部包裹,由一层层金属叶片精心制成,并不会妨碍她的活动。她的肩头披着一件薄如轻纱的月色斗篷,在微风中轻轻摇动。高阶女祭司还戴了一顶遮住了上半边脸的头盔。
“向你致敬,指挥官哈德里莎,”泰兰德开门见山地说道,“感谢月亮母亲,让我们见到了在此坚守的你。”
“自从银翼哨站沦陷后,部落就再没了动静。”
她的回答令众人的面色更为阴沉。泰兰德和珊蒂斯刚抵达灰谷时,就得知了哨站被摧毁的消息,但至今仍然难以接受这一事实。长久以来,银翼哨站一直被视作暗夜精灵面对逆境时决心的体现,因此广受赞誉。
“这些该死的兽人会付出代价的,”珊蒂斯意味深长地评论道,“不管他们使过什么诡计,现在都没用了。”
“诸多英勇的卫士牺牲在了银翼哨站和灰谷别处,让我们暂时按捺住为他们复仇的欲望,部落现在由加尔鲁什·地狱咆哮领导,而不是萨尔。”泰兰德说道,“从各方面来看,这是一个全然不同的部落,珊蒂斯。我们行动时必须多加考量、小心谨慎。”
“哦,我们会的。我们会一心想着如何战胜兽人,同时在杀敌时避免让他们的血脏了我们的眼睛。”
高阶女祭司闻言眉头一蹙。哈德里莎一言不发,但戴妮和其他大多数哨兵都点着头,衷心赞同将军的这番言论。
“我们需要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泰兰德转向指挥官,“以及你认为战线的薄弱之处在哪儿。”
哈德里莎立刻把她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而当高级指挥官有些犹豫地停下来时,戴妮大胆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她认为如果此时发动进攻,便能将部落击退,甚至迫使他们退回银翼哨站。哈德里莎并未打断自己的副官,她也在思考戴妮此刻对局势的看法是否比自己更精准。这位年轻的哨兵未曾像哈德里莎那样迟疑地停下话头,对于哈德里莎而言,戴妮提出的所有建议听起来也都十分合理。
在听完两人所有的汇报之前,珊蒂斯和高阶女祭司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而当她们说完后,泰兰德看向了她的将军,问道:“你怎么看?”
“防线听起来建得不错。向前突进也许是明智的;和部落交战,我们不可能永远保持守势。我会即刻派出斥候侦查,同时沿哈德里莎指挥官已经建立的防线部署军力。万一我们被迫因某些原因撤退,这条河就是一道很好的防线。我们将留下一队弓箭手提供掩护,以防万一”
“地精烟雾。”哈德里莎提醒她。
“现在没有任何烟雾能模糊我们的视线,无论是自然的雾气还是别的什么东西。”高阶女祭司保证道,“艾露恩会解决这个问题。”
哈德里莎显然长舒了一口气。她突然感到筋疲力尽。
泰兰德同情地看着她,并盯着她的眼罩看了一会儿。“你已经追随了我几千年,哈德里莎……也做出了很多牺牲。现在我命令你去休息,那是你应得的。”
“我知道指挥官的安排,”没等哈德里莎婉拒这个和善的建议,戴妮便主动说道,“知道一切妥当后,她便能安心休息了。”
“一切都安排好了。”高阶女祭司与指挥官对视着。哈德里莎在她眼中只看到了尊敬与同情。泰兰德的确认为哈德里莎需要睡眠,而哈德里莎又怎会违抗这位暗夜精灵的领袖?
“如您所愿。”
泰兰德更正了她的话:“依你所需,哈德里莎。我们非常需要你的经验,你比大多数人更了解灰谷。”
“谢谢您,高阶女祭司。”这话要是从别人口中说出,这位身经百战的战士都可能将之视作对她的简单安慰,但指挥官知道泰兰德的话发自内心。这让她觉得好受了一些,于是她向众人告辞,转身朝自己的营地走去。
当她休息时,哈德里莎把月刃放在了身边。有高阶女祭司和哨兵部队的将军前来指挥,这是一件令人宽慰的事,但哈德里莎驻守灰谷的时间的确几乎比在场所有人都长得多。相较于回到达纳苏斯,这片森林更让她有归属感。哈德里莎觉得自己已经与灰谷融为一体,当它遭难时,她也感同身受。
闭上双眼后,哈德里莎仍有种不安的预感:尽管高阶女祭司在此,她挚爱的灰谷还会遭受更多可怕的劫难……
泰兰德几乎立即怀念起哈德里莎在的时候了,但她并未表现出来。除珊蒂斯以外,这里的其他军官都比她年轻许多。有些人只知道上古之战是他们父辈经历过的传奇,他们知道那场战争带来的显著影响,也明白为什么大多数人都讨厌上层精灵,但他们并不理解高阶女祭司那种与上古之战似曾相识的感觉是如何强烈。现在她需要再度保卫一个被邪恶生物搅得天翻地覆的世界,而那个生物自视为世界的终极审判。当年是艾萨拉女王,如今是灭世者死亡之翼,此二人几乎让暗夜精灵们陷入挣扎求生的困境。
尽管面对的是部落而非恶魔,泰兰德却并未感到宽慰。鲜血仍然是鲜血,死亡依旧是死亡。
我正在衰老,她沉思着,随即迅速抹消这个念头。泰兰德转而审视自己的内心,从艾露恩的祝福中寻求安慰。泰兰德并未留意到,那道每当她向月神祈求指引时,笼罩着她的柔和光晕再度出现,当几个哨兵单膝跪地时,她才意识到了这一点。
“请起身吧。”泰兰德不希望自己被视作艾露恩的化身,从而再次引起新的麻烦。她通常都尽量制止别人跪拜,但这样的场合却让她感到挫败。她和月神都不喜奉承……但必须承认的是,即便她乐于尊崇艾露恩,泰兰德却不认为自己值得被崇拜;她只不过是月神的侍者罢了。
在年轻而野心勃勃的戴妮和其他几位来自灰谷与达纳苏斯的军官的协助下,珊蒂斯前去整编军队了。哨兵的防线已然得到了稳固。
泰兰德临行之际,一艘运载着各族部队的战舰不期而至,对于集结起来保卫灰谷的大军而言,这可谓是意外之喜。在塞拉摩的提议下,每位代表的卫队成员都得到了志愿出战的机会。参加远征的战士挤满了整艘战舰。除了吉安娜·普罗德摩尔的人民之外,三个矮人部族——包括蛮锤矮人和他们的狮鹫——侏儒、德莱尼人,以及其他人类都做好了与暗夜精灵并肩作战的准备。
她看向河流对岸的森林边缘。迷雾在远处聚集。几乎在她率军抵达的同时,雾气便开始蔓延,仿佛部落一直在等待她的到来。
艾露恩,请指引我们,她祈祷着。高阶女祭司看着前线的士兵们,他们个个认真而警惕,令她回想起自己曾经历过的许多次战争。
一道示警的号角声响起。
泰兰德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却看到珊蒂斯骑着夜刃豹向她奔来。高阶女祭司的坐骑,阿什阿拉,也一同跑了过来。
“上坐骑!”珊蒂斯一停下来便喊道,“快上坐骑!”
“发生什么事了?”
珊蒂斯指向东方。地精迷雾如同一条寂静却汹涌的河流般奔涌而来。巨树被包裹在浓雾中,转瞬便不见了踪影。在泰兰德看到它的一瞬间,迷雾已经逼近了河流。
她跳上夜刃豹,此时,东南方又传来了一声号角。迷雾也从那边涌了过来,两人都未对此感到惊讶。
前方传来了一声叫喊,表明浓雾也已经蔓延到了那里。泰兰德对地精们为制造这场浓雾而组装起的机器倍感惊奇。随着风向稍作改变,她还闻到了灰谷守卫者们曾汇报过的恶臭味。这雾气更像是一大片烟,仿佛森林中某个地方着了火。
“您最好再往后退些。”珊蒂斯建议道。
“我来不是为了躲在大家身后,而是因为这里需要我,珊蒂斯……尤其在这种时候。”
泰兰德双手举向天空。尽管月亮在浓雾的遮掩下若隐若现,一束明亮的银光依旧笼罩了她。
泰兰德全神贯注地祈祷着。她向艾露恩求取了很多,但她相信女神会预料到她的打算并欣然应允。
珊蒂斯喘了一口气,随即恢复了过来。其他哨兵也看向泰兰德,但将军气恼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回到岗位继续监测。
一束月光照在了泰兰德身上。高阶女祭司周身散发出的光辉甚于白日。光亮逐渐增强,先是往她身后蔓延,接着又扩散至身体两侧。
艾露恩之光笼罩着联盟的阵线,与渐渐渗入的地精烟雾相抗衡。那股难闻的雾气先是覆于河上,接着移动至河流中段,而后又与月光相会。
泰兰德凝视着前方。当艾露恩之力靠近烟雾时,她感觉到远征军中的女祭司们也终于加入了进来。在她们祷词的帮助下,泰兰德的计划有了长足的进展。
正如她当初对抗邪恶的梦魇之王时一样,高阶女祭司利用月神之光,将地精的发明焚烧殆尽。与梦魇中庞大的雾气和恐怖的阴影相比,部落的烟雾只是弱敌。月光轻而易举地将它吞噬,转瞬间,河流上方的空气便被净化如初。
守卫者们欢呼雀跃。当艾露恩使远方的森林重现时,欢呼声变得更响亮了。地精的烟雾消失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那并不意味着发明者们不会力图反击。在光的前方,雾气骤然变得愈发浓厚。然而,它无法与月神柔和的光辉抗衡。月光向前推进,在哨兵及其盟友所在之处,再没有迷雾残留的痕迹。
尽管看不到那么远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但泰兰德感觉到地精烟雾突然消失了。若是那烟雾毫无用处,他们何必白费功夫呢?她本该对这场显著的首胜充满信心,但高阶女祭司总觉得事有蹊跷。
她身边的珊蒂斯发出了一声莫名的尖叫。紧接着,泰兰德周围的地面崩裂开来,伴随着一声仿似咆哮的巨响。一个念头倏然在泰兰德的脑海中浮现:死亡之翼!死亡之翼来为部落作战了!
尽管摔倒在地,泰兰德仍知道这是一个愚蠢的想法。那条巨龙不会为这种小场面费心的。死亡之翼痛恨一切“劣等”生命,他更乐意将整片地区、其中的战士和所有的一切摧毁殆尽。
她的祈祷被打断了,月光也随之消失。泰兰德感到左侧的手脚生疼。她试图看清发生了什么,一时间却只能看到弥漫的雾气。
不……不是烟雾。是灰尘。大量灰尘充斥在空气中,甚至还有大块岩石和尘土,它们纷落如雨,落在了泰兰德和周遭所有人身上。泰兰德发现附近至少有三名哨兵倒在地上,他们或是已然丧生,或是昏迷不醒。
一个硕大而潮湿的鼻子嗅了嗅她。泰兰德的夜刃豹舔着她的腿,高阶女祭司这才发现自己大腿附近刺进了一块石头碎片。她颤抖地抓住那石片,将它拔了出来,然后迅速对着伤口念了一段祷言。伤口愈合了,只有一片血迹留在原处。
泰兰德抚摸着自己的手臂,见只有些许鲜血,便没再担心自己,转而开始寻找珊蒂斯。
眼前的景象令泰兰德痛苦地颤抖了起来。珊蒂斯的夜刃豹瘫倒在地,头骨被一块巨大的岩石砸碎了。
“珊蒂斯!”泰兰德掠过自己的坐骑,不顾一切地爬到那头死去的大猫的另一边。“珊蒂斯!”
在她的一生中,有两个人重于一切。玛法里奥和那个后来成为她女儿的孤儿。泰兰德从未让珊蒂斯知道,这位身为部队首领的年轻暗夜精灵有多让她担心。在高阶女祭司的私人祈祷中,有很多都关乎珊蒂斯的安全。
而现在……
另一侧也不见珊蒂斯的踪影。泰兰德朝更远的地方看去,担心自己的女儿被抛到了远处。她看见了另一具尸体——那是一名哨兵,从躺倒的角度来看,这名哨兵无疑已经死去——但那不是珊蒂斯。尽管对此感到些许羞愧,高阶女祭司仍向艾露恩给予她片刻的宽慰表示了感激。
接着,从死去夜刃豹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呻吟,泰兰德转过身去,冲向了她此前未曾留意的夜刃豹尾部。大猫身体的很大一部分被埋在了碎石之下。
珊蒂斯的手臂就压在大猫的一条后腿下面,由于被尘土覆盖,看上去与周边的土地并无分别。当泰兰德走近时,她的手动了动,高阶女祭司再次感激了艾露恩对她的恩赐。
没等她跪下身来仔细察看,另几名哨兵便冲上前来帮忙。她们显然目睹了方才发生的一切,只是没来得及更快地赶来。哨兵们迅速但小心地将死去的夜刃豹从将军身上抬开。
泰兰德将一只手放在珊蒂斯背上,开始祈祷。她不知道珊蒂斯受了什么伤,也并不在意。她只希望无论女儿遭遇了什么,艾露恩都会治愈珊蒂斯的创伤。
珊蒂斯又发出了一声呻吟,但这一次显得更有生气。泰兰德念完祷词后,艾露恩之光开始在珊蒂斯身上闪耀。直到高阶女祭司将手移开,那光芒才渐渐消失。令泰兰德感到宽慰的是,珊蒂斯的呼吸变得规律了起来,并且十分有力。
当高阶女祭司向后退去时,整个世界仿佛又突然回到了混沌的狂暴之中。呼喊声四下响起,箭矢发出熟悉的尖啸声散播着死亡。她希望尖啸声来自哨兵而非部落,但她知道那更可能是两者的结合。哨兵们从她身边冲过,其中一些骑着坐骑,每个人都面露紧张之色。
一声咆哮如惊雷般响彻整片区域,令泰兰德想起了死亡之翼。过了一会儿,泰兰德才意识到那不是一声咆哮,而是多种声音的合鸣。
她看向河流……发现河对岸的森林中全是兽人、手执巨大图腾的牛头人、巨魔——其中包括不止一个巫医——还有更多敌人。部落如开闸的洪水一般袭来。
“他们……他们在找您,”珊蒂斯喘息着,两名哨兵扶她站起了身。“他们知道您在此地,便用那该死的烟雾迫使您行动!”
泰兰德环顾四周。事实上,所有落向她们的巨石几乎都对准了同一个中心,也就是她所在的位置。高阶女祭司猜想自己能活下来,全仰赖运气和守护神。
实际上,她得感谢另一个人:“是你扑上来护住了我!”
“恕我直言,对于我们的族人来说,您比我更为重要,”珊蒂斯站直了身子回答道,“我当时不知道在第二轮袭击后,我的坐骑会恰好在我着地的地方倒下!”
号声再次响起。又一轮箭雨从联盟的阵地射向对岸。部落军队举起盾牌,连成了一堵墙。大部分箭矢不是被弹开,就是嵌入了盾牌,但仍有少数命中了目标。一些战士中箭倒地,一些则被逼退。
“他们并未试图渡河。”泰兰德注意到了这一点。
“河水很深,水流湍急,但这对他们而言并不是问题。他们是在试探我们,我就知道!”
戴妮骑豹前来,赞同道:“将军,他们攻击我方主要哨站时也用了同样的方法!指挥官认为他们是在估算我们弓箭手的数量!”
“完全有可能!这么做对他们没什么好处。我们还有大量弓箭手尚未投入战斗。他们自以为摸清了我们的数量,但其他弓箭手会给他们一个惊喜的!”
联盟的弓箭手仍在继续射击——兽人偶尔会予以还击——骑兵们在防线各处严阵以待。来到灰谷之前,泰兰德和珊蒂斯便已对作战计划了然于胸,无论部落有何打算,她们都不会坐以待毙。
四队手持长矛的女猎手和她们的坐骑已经准备就绪,只待一声令下。她们的身边站着配备月刃和刀剑的步兵,其数量是女猎手的两倍。黑铁矮人和铜须部族与之并肩作战,而在更远处,蛮锤矮人正等待着让他们的狮鹫升空的信号。人类、德莱尼人和侏儒——后者配备了一些尤为危险的装置——与前两个部族的矮人混编成军。一些法师也参与了战斗,他们大多来自塞拉摩,注意力已经锁定了对面那些黑暗的施法者。
泰兰德手下的女祭司们也分成了两队。一队前去救治伤员;另一队则期待地望着泰兰德,她们将协助高阶女祭司发起攻击。
灰谷守卫者组成的部队是联盟大军的另一支核心部队。戴妮志愿代替哈德里莎统领他们,而珊蒂斯也对此表示同意。将军最后向这位年轻的哨兵下达了一些指令,随即便让她前去指挥自己的士兵。
珊蒂斯转向泰兰德。“您准备好了吗?接下来该由您来指挥了。”
高阶女祭司对发生在四周的毁灭仍记忆犹新——尤其是那些因为待在她身边而丧命的人——她断然回答道:“准备好了。”
珊蒂斯咧嘴一笑,她从一名哨兵那里接过一头新的坐骑,随即离开了。泰兰德驱策自己的大猫退后。尽管她渴望能与珊蒂斯一同作战,但她必须待在更安全的地方。只有在任务完成后,她才能亲自加入战斗。
僵局仍在持续。确保女祭司们都准备就绪后,泰兰德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珊蒂斯的指挥处传来一声号角。
联盟的弓箭手们停止了射击。
第一队兽人咆哮着冲到河边,牛头人和巨魔紧随其后,被遗忘者术士和巨魔巫医开始在部落后方施放法术,泰兰德希望己方能够以最小的损失予以还击。箭矢飞向了联盟的前线,迫使整装待发的女猎手们俯身躲避在盾牌和栅栏之后。
在其他女祭司的配合下,泰兰德开始向艾露恩祈祷。
笼罩着她和追随者们的月光随即向前蔓延,越过了守卫者们的阵线,一直延伸至河流对岸。月光此前只是照亮各处以驱散地精迷雾,此刻却聚焦成明亮的光束,像是从钻石中折射出来的一般。
而即便是月光,也能使人目盲。
部落的前锋在途中为月光所袭。魁梧的战士们步履陡然凌乱了起来,无论是兽人、牛头人还是其他强大的士兵,皆对此无计可施。月光令他们猝不及防、目眩神迷。几个兽人撞在了一起,他们已经半身涉水,这使得他们的处境变得更加糟糕。
就是现在,珊蒂斯!泰兰德无声地呼唤道,就是现在!
再次传来的号角声令她无比振奋,哨兵们冲锋时的喊杀声与弓箭手们箭矢的尖啸交相呼应。矛骑兵们冲进河中,她们的夜刃豹英勇无畏,丝毫不惧汹涌的水流或是前方的敌人。珊蒂斯已经从灰谷守军处得知了河流浅滩的分布,让哨兵们的冲锋更加有力。
对面也传来了一声号角。部落的战士们依旧目不能视,他们跌跌撞撞地努力向后退去。
他们将被歼灭,泰兰德内疚地想到。她知道自己正在履行正义,却还是希望敌人能继续撤退,或是明智地选择投降。
第一队矛骑兵抵达了对岸,兽人们的盟友和他们支离破碎的战线仅在前方几码之外。哨兵部队的弓箭手们箭无虚发,射杀了几个不愿随众撤退的野蛮战士。兽人目前仍是加尔鲁什远征军的主力,此刻他们尸横遍野,青面獠牙的可怕面孔上看上去怒气未平。有些兽人厚实的皮肉上插着超过半打箭矢,铠甲和盾牌上则插着更多。他们已经尽全力自我保护了,但在如此密集的箭矢之下,就算拥有最好的铠甲也难以抵挡。
然而,在致命的箭雨中,仍有一些兽人——尽管箭矢深深插入了他们的身体——幸存了下来,他们试图将受伤更重的战友们有序地拖到更安全的地方。两名兽人从倒下的战友手中接过军旗,朝穷追不舍的哨兵们挑衅地挥起部落的旗帜。
尽管这些幸存的兽人们十分勇敢,暗夜精灵们似乎很快就能为银翼哨站的陷落复仇了。而更重要的是,解放全灰谷的希望也正冉冉升起……若是加尔鲁什的野心能够在此破灭的话。
敌人的号角再度响起……但这一次听上去更为恐怖、充满挑衅。泰兰德只能猜想是加尔鲁什想要撤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他们唯一的麻烦在于,月光始终追在部落军队之后,让部落士兵们目不能视,即便是在矛骑兵冲进攻击范围时也是如此。部落的术士和其他施法者甚至不能提供有效的掩护,因为他们自己也无法直面月光。这让联盟的施法者们极具优势,他们迫切地希望终结部落的法术威胁,强大的法术不间断地攻击着离前线最近的部落术士们。
部落的号角再一次响起,听上去却压根儿不像是撤退的信号;相反,它的音调仿佛在鼓励进攻,并许诺着胜利。
然而,前线残余的兽人和其他战士们并没有再次转身直面敌人,而是做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他们散入树林,像是要让出路来。泰兰德不明白敌人为何会以为自己能够逃脱夜刃豹的追击。相较于兽人、牛头人甚至巨魔,暗夜精灵更适于在林中生活,他们的大猫在这片区域中同样机敏迅捷;而即便是在树林中,骑手们也熟知该如何使用长矛。
联盟的阵地上响起了号角,发出了重新集结、而非深入丛林继续追击的信号,珊蒂斯一定对此深感疑惑。看到如此之多的敌人正逃离战场,高阶女祭司终于决定停止祈祷。
月光消散后,泰兰德驱策坐骑前行。如果她的人民正面临着危险——她的珊蒂斯——泰兰德必须得在他们身边。
第一队步兵已经紧随矛骑兵抵达了对岸。一些人朝逃窜的敌人掷出了月刃,但大多数士兵已经开始重新列队。泰兰德看着他们,宽慰地舒了口气。加尔鲁什会发现这道推进的阵线足以抵挡他的军队。
一阵巨大的咆哮响彻战场。
天空中出现了一块巨石,随即重重地落在了一队正要与同胞会师的矛骑兵当中。不幸的骑手们甚至还没来得及意识到自己的厄运,他们中的一些人就被巨石压倒,另一些则死在了四溅的碎石之下。
更多的石块飞过天际。灰谷的守军曾警示过她部落暗藏投石车一事,但泰兰德从未亲眼见过这般场景。事情看上去不大对。她想起了自己方才的死里逃生,那次袭击也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第一块石头的杀伤力最强。现在联盟军队已经有所警觉,大多人都能避开石弹落下的区域。
前方更远处的森林中,树木开始摇晃。又一声雷鸣般的咆哮响彻大地……这一次有更多吼声相互应和,它们全都来自同一个方向。
咆哮声中夹杂着另一种声音,仿若有节奏的持续爆炸声。泰兰德皱起了眉头。那不是爆炸,更像是蹄声——若是如此,那些动物一定非常庞大……
一排树木被撞飞开去,整棵整棵的橡树被轻若无物地抛了出去。一个巨大无比的身躯骤然出现在震惊的守卫们面前,它的外观有些像半人马,但体形更为庞大。
“艾露恩,保佑我们!”高阶女祭司不由自主地喃喃道。
那个巨型生物单手将一名矛骑兵连人带坐骑抓了起来,随意地往肩后一抛。暗夜精灵和大猫尖叫着摔死了。巨兽又朝离得最近的步兵踩去,它强健有力的象蹄轻松碾死了一名士兵。
的确,它的下半身与大象颇为相似——或者说,更像它那远在诺森德的更为庞大、更为致命的表亲,猛犸象。然而,在它们头部和肩部的位置,却连接着另一种怪物的上半身,看上去与人类略为相近。这巨兽的嘴角伸出两根长而弯曲的獠牙,它急切地搜寻着眼前的大地,以便找出更多施害的对象。
当巨兽在四散而逃的守军中大肆践踏时,又一头巨兽从森林别处冲了出来,被它撞倒的树木砸向了战士们,怪物用生着四根手指的巨手抓住了其他几名受害者。当第二头怪兽将它的猎物捏死时,别处的树木也爆裂开来,更多怪兽开始向先前的胜利者发起进攻。这些传说中的巨怪在渺小的暗夜精灵们之中肆意妄为,将战斗变成了一场可怕的灾难。
他们用猛犸人来对付我们!高阶女祭司既惊且怒,他们竟敢在灰谷中放出猛犸人!
加尔鲁什显然明白这样做也会给部落带来危险,但他甘愿冒险,并且迄今为止,这个选择并不赖。将这些凶残的巨兽从诺森德的荒原带到灰谷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考验。泰兰德无法想象部落做出了怎样的牺牲才将它们运至此地。
猛犸人步履沉重,它们仅是动动身子就能造成严重的破坏。泰兰德数出了八头猛犸人——皆是雄性——尽管数量不多,但看到它们一同出现也十分令人震惊。由于猛犸人过于凶暴,这些雄性往往彼此远离,否则它们会不时爆发冲突。
巨兽们碾压和抛掷着那些受害者,强大的联盟军队在它们面前轻如蝼蚁。一头失去了骑手的夜刃豹试图撕咬一个猛犸人柱子般沉重的象腿。猛犸人用一只手抓起了这只英勇的大猫,接着用双手将之撕碎,将尸块丢进了早已被鲜血染红的河流之中。
泰兰德知道珊蒂斯正在别处的某个地方尽全力挽救她的军队。高阶女祭司渴望亲自冲锋,但她知道自己必须先尽力阻止猛犸人。
泰兰德勒住缰绳,使坐骑停下脚步,她呼唤着艾露恩的帮助。月神之光一如既往地洒在她的身上。泰兰德祈求着指引——
然而,又一块巨石在她头顶飞起。太迟了,泰兰德意识到猛犸人就是那些“投石车”,加尔鲁什显然让它们记住了一个特别的目标。艾露恩之光实际上向它们暴露了她的位置。尽管猛犸人极其野蛮,却也足够聪明,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加尔鲁什想要毁灭那个发光的目标。如果那是另一位女祭司,至少帮助泰兰德的人也少了一个。
而如果杀掉了高阶女祭司……他们知道这对暗夜精灵和联盟而言会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巨石的阴影出现在她的前方。高阶女祭司猛拉缰绳,驱策她的坐骑躲开迎面而来的撞击和接踵而至的致命箭矢。
然而就在此时,她的肩胛附近传来一阵剧痛。另一处伤口在背部略微靠下的位置。
两支箭矢射中了高阶女祭司。
泰兰德知道自己中计了。无论是通过猛犸人还是一两名胆大的弓箭手,加尔鲁什想让暗夜精灵的统治者死去。这样说来,那块巨石便是弓箭手的诱饵。
当来自诺森德的怪兽正撕裂着她的人民时,泰兰德虚弱地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