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了!”蓓恩声色俱厉地说道,“那个该死的叛徒织歌者!他跑了!我得到报告说渗透进来的部落小队把那个叛徒救走了。”
“我会带些哨兵追上去。”珊蒂斯厉声说道,“绝不能让他们逃走。”
“是的,绝不允许。”温蕾萨说,“我们的防御布置绝不能泄露出去。你去北边的话,我就带人追去西面。”她转头对罗宁说道,“我估计很快就能回来。”
“注意安全,亲爱的,虽然这话对你来说有些多余。”罗宁说道。他们两人都已经疲态十足。温蕾萨浑身溅满了别人的鲜血,而罗宁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但他们绝对不会逃避自己的职责。
她滑进他的怀里与他深情拥吻。他们亲密无间,熟知彼此,这一吻时间不久,却甜蜜非常。
“休息一下。”温蕾萨叮嘱道。罗宁轻哼了一声。她咧嘴笑道:“我是说,如果你能找到机会的话。”
“我会找机会休息的,可我们的伤员太多,即便是我这样不会治疗法术的人,也该去帮忙缠缠绷带。”
“所以我才这么爱你,亲爱的。”她喃喃地说,“我很快就会回来。”珊蒂斯和她的哨兵们已经从北门出发了,温蕾萨手下的战士也都全部整装待发。于是她奔向一匹健硕的战马,优雅地跃上马背。当队伍奔出西门的时候,她没有回头——她已经道过别了。罗宁也不会期望她回头——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是的,他们胜利了。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吉安娜的首要工作便是照顾好那些历经了磨难的人民。乔纳森和她进行了一次简要的交谈,告诉了她最新的城防状况。他保证第七舰队的所有水兵都会上岸来帮忙照看伤员。同时他还向她汇报了一些战后情况,比如损失最为惨重的狮鹫栖木和防空部队。
“你觉得还会有下一波进攻么?”她问道。
“很难说。他们的损失非常惨重,部队需要重新集结,部署。再说,要是他们派出空军骚扰的话,我们还有条龙呢。”
吉安娜欣慰地一笑。“那我们现在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吧。”她环视四周,将军们也出现在了照顾伤患的人群中。猎人们指挥着宠物在瓦砾中不断嗅探,搜寻着幸存者。在一大堆残壁碎石中,有两名幸存者被救了出来。虽然负了伤,但他们还活着,脸上带着微笑。
吉安娜走进急救站的时候,范沃森医生抬起头来看了看她。“吉安娜女士,”他说,“请让一让。”
她刚刚照做,两名用担架抬着伤员的士兵就从她身边跑过。这座急救站里早已人满为患。尽管抬起头就能透过头顶的大窟窿仰望天空,但这栋建筑看起来暂时还算牢固。“需要些什么吗,医生?”吉安娜问道。
“我们需要征用外面的庭院,”他说,“召集那些最有经验的治疗者来见我,现在正是需要他们的时候。至于其他的人,别来碍事就好了。”
吉安娜轻快地点点头。范沃森伸出一只沾满血渍的手指指着她。“还有你们这些法师,都去喂饱自己。别让我到时候还得丢下伤员来照顾你们。”
吉安娜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明白了。”她转身往外走去,一路上留意着为那些匆匆运进伤员的人让出空间。她用一个简单的咒语制造了点面包和水,这能为她补充些许能量。尽管此刻并不感到饥饿,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吞了下去。
吉安娜扫视四周,他们胜利了,但让人难过的是这代价委实不轻。所有的狮鹫和角鹰兽,连同它们的驾驭者都已战死。它们覆满羽毛和皮毛的尸体——有的被插满箭矢,有的被咒语炸得伤痕累累——躺在坠落的地方,它们的栖木也被那些带走叛徒织歌者的部落小队毁掉了。死去的并不只是这些野兽,巨型蝙蝠、龙鹰和双足飞龙的尸体也都零落地躺在塞拉摩的地面上。
她看到一个正漫无目的游荡在旅馆附近的小小身影,于是赶紧跑了过去,为自己的学徒能活下来而感到欣慰。但是当金迪转过头来望着她时,那张脸却令她心头一阵绞痛。
金迪脸色苍白,双唇也毫无血色。她睁大的圆眼睛就像是两个无底空洞。吉安娜弯下身子,安慰地拍着她凌乱的粉色头发。
“我以为我知道……这会是什么样子。”小侏儒轻轻地说。吉安娜简直不敢相信这柔美无力的声音曾经和特沃什一起讲过荤段子,曾经对着一头龙吼来吼去。
“你可以读尽这世上所有藏书,金迪,但没有什么文字能告诉你战争真实的模样。”吉安娜说道。
“你……之前就有过这样的经历?”
吉安娜回想起自己在瘟疫之地初次遭遇亡灵时的景象。直到此刻,那些画面仍旧是如此的历历在目:她走进一间农舍,呼吸着尸体散发出的恶臭,眼见那些曾经是活人的东西咆哮着蹒跚而来,发起攻击。她丢出一记火球,在恶臭的空气里又增添了一份腐肉烧焦的气味。最后,她烧掉了整间农舍,让其中的行尸走肉全都归于真正的死亡。彼刻与此刻并不相同,但又有许多一样的地方。任何涉及暴力、涉及杀与被杀的事情对她来说都是一样。一阵寒意袭来,就像是一支瘦骨嶙峋的手拂过背脊,她不由打了个寒战。
“是的,”她说,“我曾有过一样的经历。”
“那你……对这样的景象习惯了么?”金迪伸出她的小胳膊,指着那些仍然散落在地上的尸体,“看着那些几个小时前还是活生生的人,现在变成……这样……”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都为之嘶哑。吉安娜看着女孩眼中涌起的泪水,反而略感到一丝宽慰。感受悲伤,是从恐惧中恢复过来的第一步。
“不,不管经历多少次,你也不会习惯的。”吉安娜说道,“这让人心痛,每一次都是。但……陌生感会逐渐退去,你会知道该如何从中振作起来迈出下一步。那些逝去的人,那些你失去的一切,都会希望你振作起来。你会记起如何去欢笑,去感恩,去享受生活。但经历过的,永远不会忘记。”
“我想我再也笑不起来了。”小侏儒的话语并不现实,但却真挚得让吉安娜几乎就要信以为真,“为什么是我,女士?为什么他们全都死了,我却活了下来?”
“我们永远也没法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们能做的就是以充实的人生向逝者致以敬意,确保他们的牺牲不会白费。想想你的父母是如何爱你,想想他们看到你幸免于难时会有多么感恩。”吉安娜微微一笑,尽管看起来略显苦涩,“想想我看到你幸免于难时会有多么感恩。”
金迪抬起头望着她,苍白的唇边浮起一丝微弱的笑容。吉安娜感到心里又放下了一块石头。金迪是个坚强的女孩,她会没事的。
吉安娜掰下一块面包递给小侏儒。“你做得很好,金迪。你让我和你的家人都感到骄傲。”
吉安娜并不知道自己期望什么样的回应,但绝不是接下来的这一切。金迪——伶牙俐齿、特立独行的小金迪——把面包扔在血迹斑斑的地上,张开双臂扑到了吉安娜的怀里,痛哭流涕。
吉安娜跪了下来,紧紧抱住自己的学徒。她的目光扫过战斗之后留下的狼藉,蓝色的眼眸里尽是哀伤。
在所有效忠部落的种族里,牛头人毫无疑问是最热爱和平的一支。他们生性豁达、待人和蔼,他们果敢而又坚定。但是,当一个牛头人找到义愤和暴怒的理由之后,聪明人都知道最好别挡在他们的道上。
所以当贝恩经过的时候,部落士兵都赶紧退到了一边。
他摇晃着尾巴,横平着双耳,步伐沉重,怒火冲天。这一次他没有请求觐见,而是像他的父亲那样,咆哮着直呼大酋长之名。
“加尔鲁什!”一声怒吼之下,所有人都停下了交谈,沉默地望着这平日里向来冷静的公牛。贝恩一牛当先,哈缪尔·符文图腾和沃金紧随其后,一同来到了大酋长所在的桥头之处。这大桥横跨尘泥海湾两侧,加尔鲁什正环抱双臂凝望着对面的塞拉摩。当贝恩大呼其名的时候,他并没有回头。贝恩暴怒之下已不去考虑后果,一把抓住这兽人的手臂将他转了过来。以马尔考罗克为首的库卡隆卫士们立时围了上来,但就在他们打算把这头愤怒的公牛剁成肉泥的时候,加尔鲁什摇了摇头。
贝恩疯狂地咆哮着,将一块染满鲜血的破布糊到了加尔鲁什的脸上。这倒是终于让加尔鲁什有了反应,他甩开破布,冲着贝恩怒吼了一声。
“我照你脸上招呼的,加尔鲁什,是一名年轻牛头人的鲜血。他死在你的命令,你的指挥之下!而像这样毫无意义倒在泥泞中的还远不止他一人,远不止!”贝恩叫道,“比起那些刺青,这东西更适合挂在你脸上,加尔鲁什!”
马尔考罗克猛然用力一推,铁塔般的贝恩也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他用强有力的手掌抓住贝恩的手腕,往外侧扭转半圈,缺掉的两个指头丝毫没有影响手的力道。这时加尔鲁什擦去了脸上的血污,然后说道:“放开他,马尔考罗克。”
一时之间,这个黑石兽人看起来就像是打算回绝酋长的命令。他的身体紧绷着,明显是抗拒的姿态,但最终还是松手放开了贝恩。他往地上唾了一口,退回原位。
加尔鲁什盯着贝恩,接着,令牛头人完全没想到的是,他竟然笑了起来,从缓慢低沉的窃笑逐渐演变成疯狂的大笑,那声音甚至开始在水面回荡。“你这头蠢货,”加尔鲁什仍然未能止住笑声,他面对贝恩,伸出一只手指向身后的塞拉摩,“我们胜利的时刻已经到了!”
贝恩目瞪口呆,他身后的沃金第一个回过神来,说道:“你在说什么啊?我们战败了,不止是战败,简直就是灾难!”
“灾难?”加尔鲁什反复咀嚼着这个词,就像是在品尝它的味道,“不,我不这么想。你们都因为我的拖延而恼怒。你们背着我秘密集会。你们不厌其烦接、二连三地向我抱怨。你们质疑我的智慧,我的计划。现在,你们谁能告诉我,这个拖延决策带给我们的是什么?”
“败北而归么?”符文图腾咬着牙尖刻地说道。
加尔鲁什再次大笑起来,这莫名其妙又不合时宜的笑声让贝恩的悲愤雪上加霜。他再次想起那些牺牲的族人,他们的死除了满足了加尔鲁什的自负以外,根本毫无意义。但贝恩还没来得及开口,加尔鲁什就收敛起那副愉悦的神情,挺直了腰杆。
“好好看看那些反抗部落大酋长意志的人都会是什么下场!”
让贝恩困惑不解的是,他再次伸手一指,所指之处却不是塞拉摩,也不是正在吞噬部落舰队残骸的港口。加尔鲁什·地狱咆哮指向天空。
贝恩沉溺在伤痛与怒火之中不能自拔,直到人们已经将谈话音量升高至近乎咆哮,他才惊觉空中传来的那阵轰鸣。那声音愈演愈烈,贝恩感觉几乎全身的骨头都在震颤。它从远处某个地方传来,并朝着码头的方向步步逼近。那并非一条巨龙——在之前的战争中他们所期望见到的生物,而是一艘巨大的地精天空飞艇。在船体下方牢牢系着一个巨大的球状物。这场景让贝恩震撼不已,一时之间他几乎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所见之物究竟是什么。
旋即,他便惊恐地睁大了双眼。
加尔鲁什继续咆哮着,为了盖过飞船的嘈杂声,他几乎是在呐喊。“我们等待着。在我的命令下,一直等待着。等到了几乎整支第七舰队抵达塞拉摩港口;等到了联盟最优秀的将军马库斯·乔纳森和珊蒂斯·羽月,带着他们最精良的战士和绝妙的谋略来支援可怜的吉安娜女士;等到了蓝龙军团的卡雷苟斯;等到了五位肯瑞托成员,包括他们的首领罗宁。所有的战船、士兵、法师和将军们都在塞拉摩齐聚一堂。接着我们就把自己送到他们城门脚下,而我们的朋友萨伦·织歌者则替我们削弱了它的防御力量。他的忠心值得赞赏。当联盟一心守着门口的大军之时,一支我们的特遣小分队渗透进了塞拉摩。他们完成了两个任务——救出萨伦,同时让联盟的防空力量陷入瘫痪。终于!我们不必再等了!”
在卡雷苟斯看来,每一个种族似乎都有自己的方式来祭奠逝者。只是,当生者的需求成为当务之急时,现实就会变得颇为无情。这意味着那些祭奠仪式会被延期,而逝者们的遗体亦会以那些缅怀伤痛之人所不期望的方式潦草处理。但此刻的塞拉摩,却并不需要乱葬岗或焚化来免去麻烦。这里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来为死者办理后事。卡雷苟斯同塞拉摩幸存下来的民众一起搬运尸体,帮助确认死者身份,然后仔细地将他们安置到马车上。之后,这些光荣牺牲的人会得到沐浴清洁,并换上干净衣服来遮盖身上可怕的伤痕。接着会举行一场正式的祭礼,一切完毕之后才会送至城郊的墓园进行安葬。
他沉浸在哀思与一种肃穆的欣慰之中。他们击退了部落,他幸存了下来,吉安娜幸存了下来。这真是……
卡雷苟斯突然心头一紧,脚下也跟着一个踉跄,险些连手中的士兵遗体也摔出去。
在先前的战斗中,聚焦之虹就曾经在他的意识边缘一闪而过。他也担心它已经落入部落之手,但那时的聚焦之虹完全静止地停在了南方,所以卡雷苟斯也没有再过多地去考虑此事,转而将注意力投入到了战斗中去。
但现在它又开始移动了起来,并且非常迅速。
他小心而利索地把那具尸体安置到马车上,然后赶忙跑去寻找吉安娜。
卡雷苟斯发现吉安娜的时候,她正在塞拉摩堡垒外的广场上照顾伤员。这里曾经是士兵们在战斗大师手下受训的地方,但现在却躺着数不胜数的伤员。吉安娜走在他们中间,将他们传送到安全的地方,有几个明显不是塞拉摩守卫的人正在帮助她。卡雷苟斯也不知道这些伤者将被送至何处,可能是暴风城,也可能是铁炉堡,任何深入联盟领土的城市都比这里要安全得多。
但正当他走近时,事情开始变得有些不对劲。传送门刚一打开便立刻消散。吉安娜皱起了眉头,眉间那道独特的细纹又悄然而生。“有些什么东西正在破坏传送门的稳定。”他听到她对助手们说道。
吉安娜对着卡雷苟斯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然后伸出手来。“卡雷,我……”她看见他脸上的表情,话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卡雷,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聚焦之虹,”卡雷苟斯说,“正朝这边过来,就是现在。”他感到一阵恐惧侵袭而来,但又将之强压了下去。
“这怎么可能?从部落过来的吗?卡雷,这说不通啊。如果是部落的人盗走了聚焦之虹,那他们为什么没有立即投入使用?”
他摇了摇头,墨蓝色的发梢在风中翻飞。“我不知道。”他说。他终于意识到这才是他恐惧的源头,但他不知道,也不理解这是为什么。
她的眉头变得更加紧蹙。“这应该就是传送门失灵的原因。”她一边说着,一边转向那些协助她的人,“或许是聚焦之虹造成的干扰,又或者是部落发现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花招。请……去把罗宁叫来,我和他合力的话,即便在抑制力场的干扰下,应该也足以维持一道传送门。”
他们点头跑开。然后吉安娜转向卡雷苟斯,问道:“它在哪儿?”
“我没法精确指出它的位置,但它正在靠近,我必须找到它。要是部落将它作为武器使用……”他已经无力言语了。他现在只想把吉安娜拥入怀中,亲吻她,但他克极力制住了自己。
他克制着没有给她临别一吻。
吉安娜很清楚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连忙后退几步。卡雷苟斯一边小心地留意着地上的伤员,一边化成龙形奋力一跃,振翅凌空,然后他飞向港口,朝着聚焦之虹而去。
他只能希望一切还没有太迟。
罗宁正帮忙在废墟中搜寻幸存者,这里曾经是一座要塞,是他同吉安娜还有其他人为这场战役出谋划策之地。他漫不经心地听着吉安娜派来的五人的请求,随着线索的逐渐拼凑,他心中的不安也愈发强烈。如果卡雷苟斯感知到了聚焦之虹正在迫近,那情况真的会不堪设想。罗宁已经确信加尔鲁什和部落用某种手段欺骗了他们所有人,包括卡雷苟斯,还有他自己。肯定是部落盗走了法器并将之藏匿。一旦他们掌握了聚焦之虹,就能以几乎无穷无尽的方式来利用这强大的魔力。
一个声响打断了他的思绪。它起初微弱模糊,接着逐渐清晰并越来越响,那是机械不断鼓动的轰鸣声。罗宁抬头一瞥,一时间心跳为之停止。
一艘地精天空飞艇正由东南方向朝他们飞来。它的轮廓独具特色,一眼便能认出。飞船的下方似乎还绑着什么东西,但由于船身阴影的遮掩一时无法辨认。随后,飞船稍稍调整了飞行的方向。于是在一道午后阳光的折射下,罗宁看见了……
那是一枚法力炸弹。
血精灵创造了这种该死的玩意儿,它是一种完全由奥术能量驱动的炸弹,顷刻间便能取人性命。这种炸弹尺寸不等,但罗宁见过的最多也不过是一名成年男子大小。然而这枚炸弹,看起来像一件精致的玻璃品,却有整个飞船那么长。若它的能量来自于聚焦之虹的话……
温蕾萨……
恐惧笼罩着他,然而战栗中他依然还是感到一丝宽慰——温蕾萨已经往西边去了,也没有任何报告说她要回来。她不会在爆炸的伤害范围之内。他的爱妻将会安然无恙。
如果炸弹是奔着塞拉摩而来的话。
他转身面向那些还在等待着他回复的人说道:“请转告吉安娜女士,我发现了一种抑制力场正在运转,这就是传送门无法生效的原因。告诉她到塔顶的房间里见我,请她尽快。”
他们带着他的口信离开。然后罗宁毫不迟疑地向约定地点奔去,同时在脑子里飞快地思索着。这座塔楼被各种防御法术保护着,它本身就是被设计来抵御这类攻击。会奏效的,只要所有事情都按部就班且不出纰漏。
好吧,他的工作不正是确保这一点么?
法力炸弹!
当卡雷苟斯认出这个外表如此可爱的球体时,心中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所以这才是那些部落盗贼的计划!他从未想过可以造出如此庞大的炸弹,整个塞拉摩都会灰飞烟灭。
除非它在空中就被引爆……
这会是一次自杀式的冒险。有那么一瞬间,卡雷感到椎心般的疼痛。他再也见不到他的蓝龙伙伴们了,尤其是亲爱的克莉苟萨;他也将再也见不到吉安娜·普罗德摩尔,但这么做正是为了吉安娜和她的人民。如果这样做可以换来她的安然无恙,那这便是个简单的抉择。他曾经眼睁睁地看着安薇娜牺牲了自己,他已经无力承受所爱之人再次在他的眼前消逝。
他是一头巨龙,但面对那艘被武力和魔法全副武装的地精飞艇,他不仅需要勇猛,更需要智慧。他在半空悬停了几秒,试图估摸几分对手的实力,但他的思绪很快就被打断,因为有三门火炮已经对准了他。
吉安娜对于罗宁坚持要与她会面感到有些困惑,甚至还有些恼怒。因为需要被传送出去的伤员都在广场上,而不是塔楼里。不过尽管如此,她和助手们还是迅速赶了过去。罗宁正在法师塔顶等着她,他打开塔上其中一扇彩绘玻璃窗,指向天空。吉安娜顿时倒抽一口气。
“那就是聚焦之虹?”
“是的。”罗宁答道,“它正在给有史以来最大的一颗法力炸弹灌注能量。并且它还产生了一个抑制力场,使得没有人可以离开这里。”他转身回望吉安娜,“我可以转移它,但是首先你得帮助我。我可以暂时压制住抑制力场,争取一些时间让大家安全离开。”
“当然!”吉安娜看了一眼她身边坚毅的同伴们,如此说道。
罗宁喃喃念动咒语。他全神贯注地舞动手指,然后朝吉安娜点头示意。于是她便开始施放传送门的法咒,但紧接着出现的景象却让她有些迷茫。她原本打算将伤员直接送到暴风城,但是眼前并非是那座伟大的石砌之城,而是一座小岛——无尽之海里无数岛屿的其中一座,比一块秃石好不了多少。她满脸疑问地望向罗宁。
“你为什么重新设定了传送门的方向?”
“这样……消耗的能量更少。”罗宁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他的额头簇满汗水,几缕浸湿的红发贴在上面。
这完全没有道理。吉安娜正欲开口,罗宁厉声喝道:“别争了,全都进去!所有人!”
吉安娜的同伴们服从了命令,大步迈入涡流般的传送门,但吉安娜落在了后面,情况有些不对劲,他为什么……
突然间她明白了。“你根本阻止不了那个炸弹,你打算牺牲自己!”
“闭嘴,赶紧进去!我必须把炸弹引到这里,法师塔里!这样才能保住温蕾萨、珊蒂斯,还有……尽可能多的人。这里的塔壁都灌入了魔力,我应该可以尽可能抑制爆炸的范围。别像个傻姑娘似的,吉安娜,快走!”
吉安娜惊恐万分地看着罗宁。“不!我不能让你这么做!你还有家人要照顾,你还肩负着领导肯瑞托的责任!”
罗宁因专注于施法而闭上的双眼猛然睁开,眼神中有愤怒,亦有恳求。他一面维持着传送门的开启,一面压制着抑制力场,身体不堪重负地颤抖着。
“而你是肯瑞托的未来!”
“不!我不是!塞拉摩是我的城市,我必须留下来保卫它!”
“吉安娜,我用尽全力就是为了把炸弹引到这里来,避免它在城市中心引爆。如果你还不快走,我们就都会死在这儿,我的努力也就全部付之一炬了。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当然不是,可她也不能眼看着罗宁为自己牺牲。“我不会丢下你的!”吉安娜抬头望向天空的炸弹,哭喊道,“也许我们一起合作就可以转移它!”飞艇的轰鸣声震耳欲聋,为了让罗宁能够听到自己的话,吉安娜几乎是在嘶吼。飞艇越来越接近了,她看见几个小小的黑影在飞艇周围起落盘旋。
还有一个庞大的身影。
卡雷苟斯!
卡雷苟斯收起双翼,如陨石般直坠而下,密集的炮丸与他擦身而过。接着,他奋力展翅,试图从飞艇下方火炮的死角攻上来。他的双眼紧锁着那枚法力炸弹。他张开嘴,试图将其冻结然后击碎。如此一来,爆炸会将他吞噬,但这艘运渡炸弹的地精飞艇也会一起崩解。空中碎落的残骸只会对塞拉摩造成轻微损伤。这座城市,还有吉安娜,都会存活下来。
突然一阵刺痛袭来。他摇晃着转过身来迎战对手——一名骑着巨型蝙蝠的被遗忘者。被遗忘者的长矛深深地刺进了卡雷苟斯前臂和躯体相连的地方,那是龙族少数没有鳞片覆盖的地方之一。卡雷苟斯猛然施力,被遗忘者便把持不住,长矛脱手而出。然后,蓝龙几乎是倚着本能,充满报复性地一甩尾,蝙蝠和它的骑手便一同被击飞了出去。
但此刻飞艇已经降下了高度,火炮齐齐瞄准了卡雷苟斯。他本想躲开,却遭到一群驭风者的突袭。紧接着一门火炮响起,这一次,他没能躲过。
吉安娜眼看着卡雷苟斯坠落,不由得大喊起来。而就在此时,飞艇卸下了它的所渡之物。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吉安娜也许永远都不会再去回忆。罗宁将她往传送门推去,门那一头的人也用力拉扯着她。她哭喊着,抗拒着,而当她从传送门的漩涡中扭头回望时,正看到地狱般的一幕降临。
整个世界被一片纯白笼罩。塔楼支离破碎。罗宁挺拔地站在那里,伸开双臂怒目而视,仿佛在蔑视着即将到来的命运。他的身躯刹那间转为紫色,又顷刻凝固。紧接着,他爆炸了,化作一抹淡紫色的烟雾。传送门的涡流关闭了,吉安娜被那股力量牵扯着,越拖越远。她看到奥术能量如紫罗兰色的海洋般淹没了整个塞拉摩。撕心裂肺的哭喊充斥着她的耳朵,那是如临深渊般的绝望。然后,她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