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解雨臣意外的是，整个空间里并没有任何让人身心不适的味道。

他用手指撑地，让身体保持着像猫一样的姿态，缓缓地朝那具女尸爬过去。

如果你在现场，你就能明白，解雨臣在这个低矮空间中的动作，极其灵活和游刃有余。他将整个骨骼调整成了猫的状态，你一点都不觉得他会因为趴着而降低运动能力，反而很清楚，他仍旧可以瞬间加速。

本质上，解雨臣也从来不会畏惧狭窄复杂的空间。

女尸非常漂亮，皮肤似乎已经玉化了，外面的皮肉质感有点像半透明的冰种翡翠，里面的血管看上去就像是翡翠的石纹一样。

用他的方法来处理，这是黑眼镜的暗示，解雨臣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要谈谈吗？”解雨臣坐到离女尸四米开外的地方，算是和她一起坐在了花丛中。他里面的衬衫是粉色的，坐在白花拥簇的白衣女尸对面，倒显得他才是构图的主角。

女尸纹丝不动。解雨臣用手机手电筒照着她，光被反射出去，四周反而显得有些明亮。

“对于一对恋人来说，如果两者年纪相仿，平时不至于去想谁先死谁后亡的事情，若非因为病痛、意外，否则一般不会相差太久。除非他们相恋的时候，年纪相差太多。”解雨臣看着女尸，“他们一开始就知道两个人无法相伴终生，有一个人注定会很早就离开，于是铤而走险，想两个人一起成仙羽化，以求永世之情。”

女尸仍旧纹丝不动，解雨臣继续说道：“我刚才观察的时候，已经发现了不对。你的情郎，就是飘在天上的那个，并不是羽化的仙尸，而是一具人造的皮囊。那里面填了蝉翼，让你误以为他体内有地仙的气息。

“你想和他一起羽化成仙，但你并不知道，他根本不想和你永世在一起。我看你的年纪，入定成尸的时候不过二十多岁，你天真地以为，这个老男人会有和你一起入土、永世相爱的魄力。但你被骗了，在你为你永恒的爱情羽化之时，他却在潇洒地过他的一生，过完就要再赴轮回了。而且他害怕你成仙之后报复他的后代，所以把你送到了这里，让你不得超生。"

肉眼可见，那具女尸脸上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裂痕。

“你的人生都白费了。你也知道，就算我什么都不做，日出之后，你也很难再有意识。我不知道你对我朋友做了什么，但请你放过他，我也许可以助你完成羽化，至少不会让你灰飞烟灭。”

那女尸脸上的裂痕更多了，四周的白花开始全面凋谢。

解雨臣忽然感觉身上开始发痒，他用手机手电筒照了一下，手上全是指甲的抓痕，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抓的。

解雨臣极其冷静，当他把手机手电筒再度照向前面的时候，就看到那女尸已经完全贴近，到了自己面前。

此时，女尸的脸已经全部开裂，能看到里面全是蝉的幼虫的蜕皮。

不知道这是什么邪术。

解雨臣说道：“你再生气，我说的也是事实，陪你躺了六十年的，是一个假人。”

忽然，女尸的嘴以人类不可能做到的程度猛地张开，整张脸极度狰狞。

解雨臣闭眼：“男人这种东西，成仙了都会骗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解雨臣整个身体已经绷紧，准备随时翻出去。和这具女尸肉搏，他有把握占一些优势，但某些时候，他不喜欢干体力活，能避免最好。

再睁服的时候，女尸已经不在了，解雨臣“啧”了一声，喊道：“瞎子！”

那女尸是去确认外面的干尸是不是自己的爱人了，一边的黑眼镜早就埋伏好了，就守在塌口的上面。那女尸爬出的瞬间，他抡起一把礼拜长椅，直接把女尸的头打掉了。

女尸已经玉化，这一下使得她整个脑袋碎成了渣，里面的蝉蜕洒了一地。黑眼镜上去，把所有的东西全部踩烂。

“你这张嘴太吓人了。”黑眼镜吐了一口血，对解雨臣道，后者提溜着女尸无头的身体，爬上了塌陷口。

“为了感情成仙，本身就是伪命题。”解雨臣伸手摸了一下黑眼镜的脉搏。

“我算得救了吗？”

“这种东西，形碎了，能量也就散了，你应该没事了。”

两个人都舒展了一下关节，解雨臣还真是丝毫不紧张，不紧不慢地搬开男尸上面的棺材盖。

黑眼镜问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还是只是诓她的？”

解雨臣看着被压扁的男尸——只是一具猪皮缝出来的皮囊而已，又转头看了一眼无头的女尸，对黑眼镜说：“我是骗她的，他是真的爱她。”

黑眼镜心领神会，叹气道：“卑微的爱情。”

无头女尸静静地躺在那儿，慢慢地失去了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