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十年前的事了，故事要慢慢讲。
阿透在看到那栋别墅的时候，是憧憬过有钱人的生活的。
这么大的地方，打扫起来应该非常累吧，不过，有钱人应该不会担心这个。阿透觉得自己很好笑，有钱人还会自己打扫别墅吗，估计会有很多清洁工，也许还有园丁什么的。
阿透决定恢复淡定。
别墅是新盖的。阿透知道这个老板名下有很多老建筑，似乎他有收集老建筑的习惯。姓谢还是姓解，她记不清楚了。老板是做古董生意的，年纪不大，应该是继承的产业。她多少知道一些所谓的“新贵”，这个年纪能这么有钱的，得涉足互联网行业才行。古董行业看天吃饭，又是资金密集型产业，不太可能少年暴富。就算是少年天才，也得真刀真枪有入市的第一桶金。
进入别墅，她的甲方和别墅的主人都在客厅里等她。她的甲方也是她的委托人，同时还是这个别墅主人的秘书之一。那是一个三十七八岁的女人，她们认识有一段时间了，但那是另外一个故事，和今天的故事关系不大。
别墅的主人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衬衫。
看到他，阿透心里想，好看，颜色驾驭得不错。主要是，这张脸有点东西。
三个人坐下来，阿透就把手里的合同递了过去：“喏，实际业务，工商部门是不认可的，所以我写了顾问费，房屋装修顾问。如果没问题，签了合同我就开始干活了。”
解老板看了看甲方说：“她行不行，那么贵。”
“绝对可以。”
得到了甲方的肯定，解老板很快签下了名字。阿透掏出画板说道：“好了，先说好，我只能根据你们的描述画出那个人，你们描述得越精确，就越不浪费时间。我没有开天眼，没法猜你们见到的那个人长什么样。”
阿透有非常多的能力，大多集中在美术方面，尤其是笔头功夫。通过别人的描述，速写出一张脸来，是她的众多能力之一。对，就是很多警匪片里，刑侦技术人员根据受害者口述，完成凶手画像的那种能力。只不过她是民间的。
这个解老板不知道想完成谁的画像，只有一面之缘的梦中情人？没有照片的多年之前的初恋？生意上的诈骗犯？无所谓，阿透不关心的，这种小活能够赚四万块，她很满足了。
“来吧。”阿透拿起铅笔，草草地打了一个人像的轮廓。
解老板看了看手表，对阿透说：“时间还没有到，我先和你说一下接下来工作的来龙去脉，可以吗？”
阿透点头，你是老板。
她注意到解老板的脖子上有一块湿疹，看起来皮肤状态不太好。
她胡思乱想着，压根不在乎解老板之后会说什么，这项工作其实不需要前因后果，但很多人有倾诉欲，很多人要整理自己的思路，她都可以理解。吧啦吧啦……随便他说什么，她可以放空，继续看这张脸。就凭这张脸，她甚至可以打五折接这个活。
“我不会和你说细节，比如告诉你眉毛是什么样之类的，这次不是这么来工作的，可能和你以往的工作方式不同。”解老板说道，“等一下你得自己看，看了之后画下来。”
“看什么？”阿透愣了一下。
“看你要画的那个东西。”解老板说。
阿透第一次有点疑惑，想了几秒：“你是说，等一下我要画的那个人，会到这里来？”
解老板点头。
阿透就笑了：“我对着他画？你以为我是街头话游客素描的？来自有钱人的误解？”
阿透觉得有点被得辱了。不行，这张脸也架不住让她这么去赚这四万块。她看了看甲方，甲方应该也不知道自己的老板会来这么一出，她们认识这么久，甲方还是挺了解自己的。她没有立即走，是给甲方一个面子。
甲方没有说话，阿透发现甲方似乎有一些害怕。
解老板继续说：“这个房子不是老宅子，却存在一个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发生的现象。我就实话实说了吧，每天晚上八点到十二点，这里的镇上都断电，原因不清楚。在这四个小时里，会不定时地来电，不定时地断电。”
阿透不知道解老板想说什么，但她觉得浑身有些发凉。
“断电和来电的频率非常高，有时候，刚断电几分钟就会立即来电，一秒之后，又会断电。”
“嗯。”
“这几天，我都是一个人在这里办公。因为别墅靠海，所以周围没有其他照明，断电之后，四周一片漆黑，我就会坐在原地，等供电恢复。这几天，每一天都有断电、恢复、立即又断电的情况，灯会亮起一秒钟然后再次熄灭。”
“嗯。”
“那一秒钟时间，在灯光闪烁的瞬间，好几次我都看到这个房子里有一个人。”
“告辞。”阿透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站起来就要走。
神经病啊，叫我来画鬼？！收你四万块，要我来画鬼，我宁可去画城市宣传画。
“我确定当时别墅里只有我一个人，等后来灯亮的时间长一些，我几次找遍别墅，都找不到那个人。那个人，只有在反复断电的那几秒里，才会出现。”
阿透说道：“解老板，你脑子不正常不要扯上我，玩笑不是这么开的。”
解老板看了看手表，也不去拦她。他讲的时候很平静，不像是在开玩笑。阿透来到门边，这时候，灯一下子灭了，阿透听到空调哑火的声音。
一座房子里有电器运转，会在环境里产生轻微的噪音。平时我们待着待着会焦虑，就是因为这些声音。长期处于这种环境中，我们其实已经适应了，听不出来了，但它确实存在，让人烦躁。
断电的瞬间，你才会感受到真正的安静，它一下子直逼过来，将你淹没。
“八点了。”解老板说道，“你没仔细看合同，你不能中断服务。我们在外面的车上等你，请你务必画下那个东西的脸。如果成功了，除了四万块奉上，我还能告诉你，你在找的那个人的消息。”
手机灯光亮起，解老板和甲方站起来，甲方率先跑了出去，解老板用手机照了照阿透。阿透脸色惨白，浑身冰冷，想大叫跑路，但心中另外一股欲望，把她死死地按在了椅子上。
她确实在找一个人，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她看了看四周，别墅里一片漆黑。这里怎么这么黑啊，别墅那么大，一个人住不害怕吗？她心说。
黑暗中，冰冷的气息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