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透的脑子瞬间混乱了，虽然她没有看清楚刚才发生的事情，但她能记住所有的瞬间，可以回忆起所有的细节。梁烟烟的每一帧表情，她都能回忆起来——手电筒一直被梁烟烟抓着，因为她不停在晃动，有几个瞬间照到了她自己，也照到了抓着她的东西。

阿透惊讶地发现，那张脸不是她在解老板房间里看到的那张，也不是老照片上的那张。她对于之前那张脸的细节非常熟悉，这绝对是两个人，而不是同一个人，也不是一个人因为头骨发育造成的脸部差异。

无论从人类学还是骨骼学分析，这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要杀自己的和照片上的，是一个人，但他们在这个村子里看到的长神仙，是另外一个人。

她原本以为这肯定是一个人，人世间只有一个长神仙，现在却出现了两个人。

果然不能轻易下结论，事情真的非常复杂。

等她从臆想中反应过来，她才意识到，没有手电筒，也没有了手机，自己什么都看不见，四周一片漆黑。

她摸着潮湿的洞壁，到处都是泥巴，里面有很多树根冒出来，这是在一棵树的下方。要出去吗？出去找大哥帮忙？黑暗中哪边是进来的方向，哪边是出去的方向？

梁烟烟死了吗？

阿透深吸了一口气，解雨臣派来帮助她的人，她的保镖，刚才是不是被怪物直接抓走了？

是的。

她的理智终于认清刚才发生了什么。

难道真如梁烟烟所说，长神仙已经变成了怪物？

但是刚才他没有杀那个司机，为什么会攻击梁烟烟呢，看心情吗？阿透在自己照片一样的记忆中，看到了他手臂上的翡翠镯子。一只翡翠镯子很难看出不同，但是不同圈口和切面排列组合在一起的镯子，是很容易记忆的。

阿透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幻想。

又或者——阿透看过一部电影——是不是整个村子的人，都忽然开始长高了？长神仙把自己的病传染给了村子里的所有人，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搬走了，而是都变成了这么高的怪物，躲到了地下？

长神仙疯了，有时候救人，有时候害人，随机的？但不是说他没有治疗别人的能力了吗？难道有什么事情没有被记载到族谱中？

阿透心乱如麻，但当她摸到自己兜里的打火机，在点亮打火机的瞬间她已经拿定了主意。

她要去救梁烟烟。

那东西是个实物，不是鬼，阿透刚才回忆过，非常清楚。

阿透的口袋里还有一支铅笔和一个削笔刀，她用削笔刀将铅笔削尖。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选择。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她手术之后醒来，看到自己两只花臂时的场景。

她当时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太丑了。之后的岁月，她几乎每天都在思考如何遮掩，如何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手臂。

然而，当她人生中第一次被同学欺负，当她们撕掉了她的衣服，想扒光她羞辱她的时候，她们看到了她的花臂。阿透还记得，那个时候她们忽然停手了，她站了起来。当时是在舞蹈教室里，她的花臂露了出来，墙上的镜子映着自己，所有人都在后退。

从那一刻起，她知道了，似乎有人在借给她力量。

她也知道了，世俗的偏见以及对于个性的恐惧，会让所有人都认为她非常坚强。也是从那一刻起，她被“坚强”两个字蛊惑了。她以为自己真的很坚强，所以在面临各种选择时，她永远会鬼使神差地选择坚强的人会选择的那个选项。

这可能是一种疾病，阿透心说，但她控制不住自己。她脱掉衣服，只穿着背心，将两条花臂露了出来。她看了看手里的削笔刀，再次问了一遍自己：要不要逃跑？

有打火机她就能看见，她记得所有的细节，她肯定能找到回去的路。

但她就是要去救梁烟烟，而且欲望非常强烈。

她用打火机照亮前方，找到了梁烟烟消失的方向后，估算了一下距离和步数，然后关掉打火机，摸黑往前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