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透完全清醒过来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在医院里的这几十个小时，除了一开始的检查，和检查后观察的四个小时，以及在病房的卫生间里洗了个澡，其他时间她一直躺在病床上发呆。

原来在真实的世界里，冒险不一定有结果。尝试去救别人，不仅有“成功拯救了别人”，或者“失败，自己白给”两个选项，还有“中途被别人拖出来”这种结果。

想一想，似乎这才是人生的本质。太多人在追寻自己的目标时，并不是败给了困难或者对手，而是败给了拖自己后腿、中途规劝的人。

也许那个黑眼镜是对的。不过，如果不是他，此时自己已经死了。

黑眼镜一直没有出现，似乎还在现场。是那个大哥送自己来医院的，大哥刚刚回家了，估计也累得够呛。

阿透在发呆了八个小时之后开始后怕，虽然没有表露在脸上，但她抱住双臂开始发抖。从进入那个村子开始的每一件事情，她现在想来，自己都绝对没有勇气再经历一遍。

这种怕还不是简单的后怕，而是怕得要死。她想起那个祠堂、地下室、那个洞、那个长神仙，如果是现在的她，每一个都会让她立即放弃——为什么当时的自己毫无惧意？

梁烟烟就这么死了，还是黑眼镜后来把她救出来了？她都不敢求证。

巨大的压力和恐惧是可以让陌生人一下子走得很近的，说起来自己和这个女孩子认识也没有几天，但她觉得和对方认识已经很久了。

二十四个小时之后，她出院了，那个大哥来接的她。她在路上把车费付清了，大哥就把梁烟烟的包递给了她。当时梁烟烟把自己的包、那些X光片以及录像带，都让大哥带回了车上。

大哥对她说：“我去那女孩介绍的医院做了检查，他们说我得过胃癌，现在已经好了，我也搞不懂是怎么回事。”

“你相信这个诊断吗？”

“我搞不明白。”大哥说道，“难道真的是那个长神仙救了我？”

“我也搞不明白。”

“那女孩呢？不管怎么样，我想谢谢她。如果不是跟着你们，我可能就得癌症死了。”

“我不知道。”

阿透想，她自己的事情解决了吗？如果梁烟烟已经死了，事情还没有解决，难道解雨臣还会派一个人来帮她吗？还是说，她得自己面对了？

她看了看身后的座位，特别害怕有东西忽然出现在后座上。

但什么都没有。

“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阿透问大哥。大哥也算是经历了特别离奇的事件，然后回归正常生活的人，她想问一下，做个参考。她现在完全想不出来，接下来自己应该怎么办。也许得搬回父母身边去，或者是马上找一个男朋友，自己一个人似乎是找不到章法回归正常生活了，自己会不停地琢这件事情，琢磨好几年吧。

找男朋友，就近找谁？自己的那些同学肯定不行，搞艺术的干不过妖怪。难道要找解雨臣，这种男人应该不缺女人吧。又或者，那个黑眼镜？

那个黑眼镜感觉离自己好远啊。黑眼镜和长神仙，她感觉他们才是一个次元的东西。和自己，根本不是同类。

“我要去庙里烧香啊。”大哥说道。

阿透恍然大悟，原来还可以这样。回归正常生活，就应该找个人感谢一下，如果事情还没有解决，也可以去祈祷。

“你要去吗？”

“我不去。”阿透说道。其实她内心特别想去，不知道为什么，说出口的却是拒绝。

回到之前住的酒店，房间已经过期了，但押金被顺延了。她办理了入住手续后进人房间，那是一个标间，有两张床，她坐到其中一张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进浴室洗澡。

这个澡洗了足足有四十分钟。阿透一直在出神，光头就洗了四五遍，一直洗到手指皮肤发白，她才关掉淋浴头，裹上浴巾，从浴室出来。她魂不守舍地走到房间里，一下愣住了，她看到房间里的另外一张床上，躺着一个人。

是一个女人，浑身是泥，完全赤裸。

她愣了几秒钟，反应过来，这是梁烟烟，随即她便发现阳台门是开着的。

她立即走到阳台上，就看到很多泥巴的痕迹，一路从阳台延伸进来。

回到床边，梁烟烟还在呼吸，非常安静，睡得很沉。阿透意识到，可能是长神仙把她送回来的，她没有死，而且看上去十分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