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后山松林边上眺望连绵的山头。我心中感慨,这里是福建欸,我怎么也想不到我会在这里用这种心态重新审视山水走势。
福建境内山区,丘陵连绵不绝,俗话说“八山一水一分田”,其地形由此可见一斑。我们眼前横着看不到尽头的山,这些山大多不高不矮,形态相似,难以分辨。除山多之外,福建境内的水系也多得十分惊人,且大部分发源于本省境内。中国的水系和中国龙脉自古就与风水紧密相关,但福建水系多发于自己省内的山区且直接入海,其风水自成一派。
我查了网上的资料,汉代许慎所作的《说文解字》中说:“闽,东南越,蛇种。”定义闽人是崇蛇的族群,并没有提到什么怪鱼。之前这里有七蛇部落,我比较有兴趣,不过这个时候有蛇也冻死了吧。
我点上烟,打了个寒战:“开工吧。”
胖子抽出钎子,戴上劳工手套,看了看身后的小林子,种的都是马尾松,长势很好,看上去至少有十年了,不过显然是人工种植的。
十多年前,有人在这里并非毫无逻辑地造林,因为这里离村子实在太近了,林子下的古墓里肯定有石板,必须放炮才能进去。敢在后山直接放炮,那肯定是捉住后被活活打死的命。十多年前就开始造林为盗墓做掩护,这不是普通的蟊贼。
没有装备,胖子只得靠傻钎子,也亏得有这个林子遮掩,我们干起来才丝毫不怯。没多久,胖子就找到了地方,几铲子下去,挖去了覆盖在表面上的假土,盗洞露了出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一看就是老坑了,几年前的盗洞,里面肯定全部空了,就是一脏活儿。我和胖子、闷油瓶开始猜拳——石头剪子布,胖子输。
他一边大骂,一边脱掉外套,打着打火机往盗洞里探去。我想和闷油瓶对一下拳头表示默契,他看了看我的拳头,又看了看我,没理我。
下去了大概十几分钟,胖子就探头上来,手上什么都没有,我心生侥幸,心想,难道菌子没有长成?胖子就对我们道:“两位,下来看看,这里有个东西。”
我们两个跟着胖子爬下去,下面就一个简陋的一人多高的石板墓室,地下积水到脚踝,棺材发霉到就像外星的菌落生物,五彩斑斓。
这地方其实雷老头可以自己来,没有什么难度,胆子大一点儿就行。
霉味扑鼻,胖子已经把棺材的盖子搬开了。这棺材早先就被人撬开过,然后再盖上盖子密封用来养菌。但手艺确实不好,只是用桐油抹了一层。
胖子让我们看的东西是盘绕在棺材里的一条蟒蛇,蟒蛇有一米多长,不大。
极少能看到野生蟒蛇,福建还是有一些的,墓穴里有地龙属于风水特别好,福泽几十年的兆头。
龙棺菌就长在蟒蛇头的边上。尸体已经腐烂得没有形状了,但能看得出这是尸体的头部。
“看得出这菌是这条蛇的宝贝,我们拿走了,蛇会不会不开心?”胖子说道。
惹长虫可大可小,这是封建迷信。黄鼠狼、刺猬、蛇这些都最好不要惹。
我从包里掏出一块年货冰冻走地鸡,递给胖子,让他去换。
胖子就嫌弃:“你这东西次了点儿吧,把你包里的红酒拿出来。咱们起码摆一桌啊。”
我让他别废话,速战速决。他一靠近,蛇就把头抬了起来,直勾勾地看着我们。胖子一边掏出冰冻走地鸡,一边佯装很凶悍的样子。
“你干吗呢?”
“装野猪,野猪吃蛇……”
话音刚落,瞬间,蛇就朝胖子咬了过来,一下咬空。胖子翻倒在水里,往后退了好几步。蛇一下落在水里,就朝我直接游了过来。
闷油瓶在我身边,一下把我凌空揪起来,提溜到一边,把蛇让了过去,蛇直接就钻入石板和石板之间的缝隙。
我和胖子对视一眼,胖子把走地鸡丢给我。
我把饭盒丢过去,指了指棺材。胖子叹气,上前挖菌。
整个空间弥漫出一股让人无法忍受的恶臭。我捂住鼻子,看见饭盒被撑得连盖子都盖不上,溢出了很多黄色的汁液。龙棺菌就在里面,可我一点儿打开看的兴趣都没有。
胖子爬出来,用塑料袋把饭盒装好。用矿泉水洗手后,我俩都一脸丧气。
回到村子里,老头还在准备他的钓鱼竿。他仔细挑选这最终一战的武器,通过甩动、弯曲查看鱼竿张力。我被他的专注挑起了兴趣,也前去上了上手,看样子老头先选了几根常规的碳素竿和竹竿,接着,我看到了一根钢筋做的钓鱼竿。
其实,现在的钓鱼竿已经非常坚固了,特别是垂钓大型鱼的鱼竿,比钢筋还结实。老头这根钢筋鱼竿非常粗,我的臂力比起以前有非常大的长进,但是我举着它也坚持不了多久。
举不起来的鱼竿是没有用的。我看着那根钢筋,心有疑惑。
我问老头这东西是用来干吗的,他神秘一笑,没有回答我。我看他竟然可以非常吃力地把鱼竿举到腰间,然后卡到自己的护腰上。这根鱼竿上绑着很多黄布,使它看上去像个法器。
我心中一动,意识到这根钢筋不是用来钓鱼的,这是黄河钓尸的杆子。
老头是想把当年那几个沉入深潭的人的尸首钓上来吗?
老头的装备箱非常重要,里面最起码有几百种钩子,单钩、双钩、锚钩、炸弹钩……我能叫得出来名字的都有,还有很多我没有见过的。钩子都很老了,看得出用了很久,上面上着油,保养得很好。除此之外,箱子里还有很多种饵料、窝料。箱子里还有洗油的东西,为了除掉影响饵料味道的油腥。
老头要准备很久,我把地址抄给了他找的摩托党。他在村里的地位确实不低,不仅能帮我们把身上的东西运回雨村,还能把皮卡车开到村口去。因为算起来时间不够,所以约好了正月初七再出发。这样我们能先回去过年,这多少让我松了口气。
临走老头还送了十几块腊肉,我们坐着摩托车,终于赶在大部队到达之前先回了村子。
我几乎立即忘记了老头的事,和胖子马上开工,烧水、削萝卜、洗肉。闷油瓶提着刀去杀鸡,不一会儿就听见隔壁大妈在那儿骂:“这是我的鸡!”我赶紧让胖子去赔钱。
隔壁大妈是在武夷山做生意的,她对我的意见非常大,因为我来了村里后,我就是村里最“Fashion”的人,抢了她的风头。她老公是镇里财务局的,算是机关干部家属,每次都要和我作对。
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冷静了一下,我这一次做饭的法宝是笋,这儿的笋味道非常好,爸妈爱吃笋,二叔爱吃鸡,小花和秀秀口重,再做一个腊排骨白汤煮蛋。坏了,酒,酒,酒,我脸色惨白,突然意识到自己忘记买酒了。
“胖子!完蛋了!”我冲出去,看到胖子正在和隔壁大妈吵架:“去你妈的,欺负我家瓶仔是吧,你怎么证明这只鸡是你们的,你叫它一声它会给你托梦吗?”我上去立即赔不是:“大姐,不好意思,杀了你的鸡。”我给胖子打手势,这大姐家里肯定有其他人送的礼酒,不管品相了,就算是土烧酒我也得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