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一看没有酒，立即现场演示了什么叫一秒钟变怂，过年没有酒对他来说也是大事。他笑着对大妈道：“大妈，你走运了，它没有托梦给你不要紧，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它托梦给我了，它说你就是它亲娘，啊不，是领导。”

我们两个演了一出双簧：我们想赔鸡钱但是没有零钱，添几瓶酒吧，哎呀，加了酒价钱又超了，算了，一口价，我吃亏一点儿都要了。戏演得很成功，让大妈觉得自己只用了一只鸡和几瓶酒，就狠狠地敲了我们一笔。

当地的土烧每一坛味道都不一样，酿法完全靠想象，可以在里面乱加东西，而且发酵时间和温度全凭酿酒人的心情。所以，谁也无法保证开坛时是什么味道，我只能靠临时瞎编了。不过，土烧有一点是不会变的，就是酒精浓度一定不会低。对于我来说，这一点就够了，都赶紧喝醉，少他妈多事。

闷油瓶煺鸡毛，去内脏。我把脏器拿来洗干净，切成丁做炒鸡杂，再放一点儿辣椒，味道绝了。我奶奶特别爱做这道菜。

胖子在边上烧热水过雪菜豆腐，他往那儿一站俨然就是一名大厨。土烧直接开一坛，他倒上一小碗，边喝边焯水，还和我说：“啧，我先前下到那个盗洞里的时候，有一种回家的感觉，你知道不，咱们是不是应该发挥发挥余热啊？你要知道，这江湖地位，说没就没了。”

“你黄鼠狼啊，钻个盗洞就回家。”我道，“歇菜吧，趁早找个婆娘留个种，免得到时候连生殖能力都没有了。”

“呦，天真，什么时候轮到你怀疑胖爷我的生殖能力来了？我告诉你，胖爷我鞭打三山五岳，蛋压四海九州。知道海水为什么是咸的，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你闲的！”我没好气道。胖子把豆腐和雪菜捞出来，拿起一块抹布，包住锅边就开始翻炒，声音很大，他后面的话我就没听清楚。

其实我比谁都知道，胖子为什么会这样说，就像有些人到了一定的岁数，就特别喜欢拍照片，那是感觉到青春即将消失，单纯的美好即将失去。那种“还有时间，但是已经看到失去”的阶段，最让人无所适从，所以下意识地会想在这段时间留住自己的美好。胖子也是一样，冒险让他觉得自己仍旧年轻着，即使他现在的身手仍旧矫健，但他自己应该已经感觉到年龄在他身上起的作用。

我比他好一些，是因为我从小就不太行，所以力不从心这种感觉永远伴随着我，就像人说的30多岁的人60岁的腰，所以我并没有太多的心理落差。

菜做好了三分之二，村口响起了铜锣的声音。村子地形复杂，他们又是第一次来，胖子在村口放了个锣，让他们到了村口就敲。锣声震天，感觉鬼子进村了。胖子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喜滋滋道：“来了，来了！”

我们迎出去，来到村口，先看到秀秀穿着一身红，冻得有点儿呆，东张西望的，看到我，她开心地挥手，声音发着抖：“哥，福建不是南方吗？”

我迎上去，她过来抱住我，我知道她是真的开心。她接手了霍家的很多事情，这种乡村游园对她来说已是十分难得。只是她穿得像根蜡烛一样，一看就知道棉衣是路上找店随便买的。

后面的人也都迎了上来，我们上前去接他们手里的年货。看到爹妈，我立即从雨村“Down Town”小王子、乡村期货庄家，变成了爹妈的儿子。烟肯定不能猛抽了，介绍朋友的时候也要含蓄一点儿。我介绍胖子是我在这里搞的农产品投资的合伙人，闷油瓶是胖子的助理。我还说他们两个是亲兄弟，这样我爹妈就不会问出“你们过年怎么不回家啊”这种对于张家人来说属于致命一击的问题，虽然他们对大哥把营养都吸走了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二叔点着烟，他早已看穿一切，到这儿来就是劝我回城的，只不过刚到不好发作。我一直回避着他的眼神。小花看到我也很开心，他看着村子，说我是个骗子，就这么个破村子被我形容成了一千年才能现世一次的世外桃源，不过那永远不会停歇的瀑布声，还是容易让人安静下来。

进到我屋子里，小花还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虽然看得出力不从心，但你还是花心思了。”

“要么你也来住？”我挑衅他。

“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我的桃花源在自己心里。”小花摸了摸我油腻的桌子，搓了一下手指，看了我一眼，“你就不会铺块桌布吗？”

我心想，村子里生活不方便，很多事情都要自己干，我这么讲究那其他事不用干了。小花继续审视，看了一遍我准备的食材后默默地脱掉棉衣外套，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件自带的围裙穿上，就开始帮忙。

人一多，屋子里就暖和起来，水汽给玻璃蒙上一层水雾。秀秀给长辈准备瓜果，闷油瓶捏核桃，胖子和小花拌嘴，挑剔这些在2元店买的厨具。我的眼睛模糊起来，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振动了一下，我拿起来看，发现老头给我发了一条短信。他是个老派的人，不用微信。短信内容没有显示出来，我想点开，却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