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惊得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差点儿就背过气去。我往前走了几步，蹲下来看地上的痕迹，那痕迹的宽度和汽车轮胎差不多。

“这他妈是蛇吗？”我道，“你刚刚是不是看到它了？”

“我没有靠近，不是蛇，是鱼。”闷油瓶看着湖面说，“速度快。”

闷油瓶说话的时候，手扶在腰上，他没带刀，显然有些不习惯。我拔出我的宝贝大白狗腿刀，递给他，他接过去反手把刀鞘按照他的习惯卡在自己后腰上。我又拔出了我另一把刀，按照他的样子卡好。

我们继续用矿灯照湖面，就看到在我们左边很远的地方，似乎有一堵石墙。我们沿着河滩走过去，果然看到一堵结满了盐花的石墙，从岸边一路延伸到湖面上，犹如一条水上道路，横穿过湖面。

“这他妈是苏堤啊。”我道，就差两边杨柳飘飘和几座断桥了。

矿灯扫过去，能看到另一面的湖面明显比这一面要小一些。这个“太极”并不完美，我们还是想多了。但这石墙确实是人造的，不知道是哪朝的高人所为，意欲何为。

湖面上有很多凭空而起的大浪，说明水面以下水系混乱，水流互相冲撞。我来到湖边，刚想掬水，就被闷油瓶拉住了。他用刀蘸了点儿湖水，把水蹭到皮肤上又甩掉。

“咸水。”他轻声道。

我接受过大学教育，知道盐矿很少伴生有毒的矿物，刚才肚子疼可能是盐里有其他矿物，但不至于让人死掉。我让他放心，舔了一下湖水，确实是咸水，但是没有那么咸，肯定是因为水下有淡水冲进来降低了盐度。

我回身给胖子也打了灯语，告诉他没事，并催促他快点儿。等了很久，才看到胖子和老头筋疲力尽地赶过来。胖子指着我就骂：“天真，你个兔崽子，你就不应该叫吴邪，你他妈就是个臭邪。你跑什么？这老头要是出事，还得我一个人背过来，得亏他还挺硬朗。”

老头已经筋疲力尽，但是看到那湖，还是颤抖地走了过去，我想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自己会真的看到这个湖。

他老泪纵横，在湖边蹲了下来，低头默默哭了起来。

胖子上来就要找我算账，我忙赔不是。胖子轻声对我说道：“再这样下去，老头就不行了，他太激动了，刚才都要抽过去了，不能让他再这么跑了。在这儿出事，咱们麻烦大了。”

我点点头，打开水让老头喝了几口。此时，我们已经连续运动了十几个小时，身体的疲倦因为奔跑终于开始袭来，我觉得也快到生命边缘的时候了。

我面对老头坐下来，说：“够意思吧，说到这儿来就到这儿来了。”

他点头：“谢谢，谢谢。”

“能说实话了吧？”我看着老头道，“你到底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老头愣了一下，抬头看着我。我拍了拍他：“没人骗得了我，我觉得你不算骗我，只是有事情没说，没事，你说出来吧。”

他张嘴刚想说话，我握住他的手：“老人家，我可以接受别人不告诉我，但只要骗我一次，我就不会让你在这里钓鱼。”

我看着他，用眼神告诉他“别反驳”；我握紧他的手，用了足够的力气让他无法抽回去。我用我的状态告诉他，其实我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柔弱。

“我……”他的肩膀从紧张中缓缓地松了下来，顿了顿，“我来找我的儿子。”

我回头看了看胖子，胖子朝我点点头。

“我儿子在这个湖底。”老头说道，“我要把杀死他的那条鱼钓上来，我也要把他钓上来。”

我之前的违和感是对的。老头缓缓地告诉我，当年在深潭钓鱼被拖入潭底的人中，有一个是他的儿子。他儿子是因为他喜欢钓鱼而喜欢上钓鱼的，他和儿子有共同的爱好。他因此觉得面子有光，但是，他没有想到，因为这个爱好，他儿子竟然丧命在一条鱼的嘴里。

这让老头无比内疚，他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经过很长时间，也没有释怀。最终，他选择了面对。他要钓上那条杀死他儿子的鱼。这才是他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的原因。

“老人家，生死有命，这么多年了，你也应该放下了，为何这么执着呢？”胖子道，“也许那条鱼早就死了——当心！”

话音刚落，闷油瓶忽地一下跳过来，抓住我的领子，胖子慢一步上来抓住了老头的后脖颈儿，两个人一起发力，把我们拽起来就往岸边狂拉。几乎同时，我们身后响起巨大的水声，炸开的水花扑满我们全身。

“×你妈！”胖子骂道。我回头看，只见巨大的水花中，一个影子迅速退回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