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皮在堤上走着,越走越困,太阳晒得他躁了起来。一千文钱放在兜里,出奇的重,他心里还是郁闷,杀了十三个人,少了三百文,不过也就算了。
路过一个堤口,陈皮忽然觉得疲惫,新衣服太暖和,他很不适应,于是靠在树下坐了下来,开始打盹儿。
远远跟着的伙计也都停了下来,面面相觑。睡了没多久,陈皮忽然一下惊醒了。他梦到了杀秦淮,那些铜钱一下就输没了。心中的郁结让他满头是汗,他狠狠地跺了几下脚。
他看着一千文钱,忽然站起来,暗骂一声,往斗鸡坑走去,把百坪楼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东门的斗鸡坑仍旧十分热闹,陈皮在一个坑前驻足看了半天。人山人海中,官姐的伙计远远经过,前往堤坝,互相都没有注意到对方。陈皮来到了杀秦淮的斗鸡坑外,掏出铜钱,就想打听杀秦淮什么时候上场,一进去就发现不用问了。
这个坑名声在外,围的人比外面的多得多,人声嘈杂,杀秦淮就在场上,正和一只浑身通绿的斗鸡杀在一处。
杀秦淮脖子里的羽毛奓了起来,整个脑袋好像膨胀了两倍,恐吓对方。陈皮心中郁闷,想到了之前输钱的几场,杀秦淮羽毛一张,几秒后,自己压的那只鸡就会被啄死。
果然几乎瞬间,杀秦淮的脖子猛地向前,直击对面那只绿鸡的天灵盖。这是斗鸡常用的套路,往往要啄几十下,才能让对方落败,但杀秦淮的嘴巴上带着张开的利针,这些针非常细长,极容易刺入对方的眼睛。
那杀秦淮竟然也似知道这件事情,陈皮看它每次啄出都针对对方的眼睛。对面那只浑身通绿的斗鸡,脸上戴着铁甲,在下巴处翻出一根倒刺——有人的中指长,弯曲勾上,看杀秦淮啄过来,立即飞起,去刺杀秦淮的脖子。
斗鸡一旦斗起来,下手极重,杀秦淮啄中了绿斗鸡的脑门,火星溅起,把陈皮惊了一下,同时绿斗鸡也刺中了杀秦淮的脖子,直刺了进去。
杀秦淮痛得跳起来,连同鸡血飙上了半空,四周的人立即兴奋起来。
边上收赌金的伙计,这一次来收第二轮的赌金,杀秦淮受伤,赔率立即就上去
了。一看陈皮他就过来了:“欸,小爷,你还是反着买吗?来来来,别错过,杀秦淮,现在一赔四十,你买哪只呢?”陈皮拿出了一把铜钱,拍给他:“杀秦淮。”
伙计咬着土烟收了钱,开了条子给他,摇头笑:“你这个结根(方言,认死理的意思)的嘛,蛮搞人(方言,让人受不了的意思)。”
刚说完,就见台上的绿斗鸡猛地发起了攻势。在巨大的声浪中,那只绿斗鸡仿佛吃了枪药一样,一连十几个飞起连啄,杀秦淮完全不躲,几乎对着它奓起脖子。
钢针和倒刺在空中交击,两边都受了重伤,血溅得到处都是。
陈皮冷冷地看着,就发现不对,这只绿斗鸡的倒刺弧度非常致命,虽然每一次杀秦淮都能开对方最直接的攻击,但是这根倒刺装在绿斗鸡的下巴处,杀秦淮看不到这个角度,导致几乎每一次都在绿斗鸡扬起脖子躲避时,它反而被割到,整个脖子上已经血流如注。
杀红了眼的杀秦淮抓住了一个极其好的机会,猛地连啄了三下,那绿斗鸡整个身子往后跳躲的时候,倒刺一下勾住了杀秦淮的脖子,拉出了一条大血口子。
杀秦淮落地,只走了两步,就站不住了,那绿斗鸡上来对着杀秦淮的脑袋就是连续攻击,杀秦淮跌跌撞撞地逃跑,逃到角落的草堆里,终于败了下来。
所有人大叫起来,撕赌票的撕赌票,开怀大笑的开怀大笑。
伙计拍了拍陈皮,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陈皮却完全没有看他。他呆掉了,看着耀武扬威的绿斗鸡浑身都是血,在场内也开始站立不稳,忽然觉得看到了自己。
毫无意义的厮杀,就如同自己以前一样,这两只斗鸡,根本不知道自己置对方于死地后能得到什么。
另一个伙计进入场内,一把抓起杀秦淮的脖子,就往后屋拖去。新场立即开始下注,新的斗鸡被带上来。
陈皮默默地看着,少有地觉得有些难过。他摸了摸心脏,忽然觉得肚子饿了。
“哎!”他叫住那个伙计,“那只死鸡多少钱?毛能不能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