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帮五派的人冲入水中,往排子上游去,岸边距排子有二十五六丈(现在一丈约等于3.33米)远。那老婆子眼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仍旧默默地坐在那儿。小个子大哥的尸体却迟迟不倒下去,犹如柱子一样站在那儿,在水里的人纷纷抬头看到了这一幕。
他们迟疑了起来,在水中停住。
白胖子“啧”了一声,对老猎户说:“打断他的腿。”
老猎户那边没有声音,白胖子怒了,转头:“你他妈的耳背是不是?”就看到老猎户的头耷拉在枪上,人靠在蓑笠上,蓑笠下面渗出了大量的鲜血。
他上去一把扯开蓑笠,就看到一个奇怪的东西正趴在老猎户的背上。老猎户整张头皮都被撕了下来,露出了白色的颅骨,人已经死透了。那东西一动不动地贴着老猎户的背,蓑笠被撩开的瞬间,它才猛转头看向白胖子。
白胖子看到了一张极其干瘦且有些小的畸形的脸,不仅是脸,这东西的脑袋也非常小,但一眼看去,它还是一个人,一个“小头人”。接着那东西移动了一下身子,真的是一个极其瘦小的“人”,浑身的皮肤都是褶皱,指甲全部角质化了,有一指多长。主要是它的头与身体不成比例地小,让人看着毛骨悚然。
白胖子“啊”地惊叫起来,反手去掏自己的枪。就看那“小头人”眼睛睁得巨大,一下蹿了过来,把白胖子扑倒在地,两只爪子从他的下巴直接刺了进去,把整张面皮连同头皮撕了下来。
几乎同时,在水中的人就看到在水排的后面,暗篷船靠近水面的六七个小门纷纷打开,无数的影子从小门钻了出来,跳入水中。接着,他们就看到排子下挂着的铁笼下面,出现了很多奇怪的小人影。
“上岸!”水中有人大喊,所有人开始往岸边退去。但三四秒后,立即传出一连串惨叫,水面上的人瞬间被拖人水中,他们死命挣扎,还是被拖到了排子下方。这些人终于看清了那些铁笼子,上面全部是有倒钩的铁钩。那些“小头人”把他们扯入水里,按在倒钩上,钩子刺穿了他们的下巴和衣服,他们拼命挣扎,但完全无法挣脱。
水面上冒起一团一团的血水,冲回到岸边的也就二十几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岸上的那个“小头人”就猛冲过来,二十几个人拔枪把它打成了筛子,但瞬间,水中又爬出来无数的“小头人”。岸上的人四散而逃,有本事的退到树边射击。一时间枪声四起,到处溅血。
小个子大哥的尸体仍旧站着,一动不动。慢慢地,他伸出手来,拉了一下边上的一根拉绳,排子上所有的竹帘子都放了下来,接着,尸体的肩膀上裂出一个口子,一个脑袋从口子里伸了出来,看了看边上被打烂的脑袋,倒吸了一口凉气。那脑袋还动了动,破损的地方又伸出一只手来。
这是双头戏,是他早年做“玄灯匪”的时候学来的手艺。双头戏本来是两湖交界一带神婆道士的把戏,自己整个人蜷缩在衣服里,一手伸入死人的断头,控制断头的表情和嘴巴,一手行动,所以人看着矮小很多。技艺精湛的人,能使断头的表情惟妙惟肖,眼珠都能转动。
三帮五派火器很少,土枪打出去十丈子弹就飘了,这把戏本是他怕炮头暗算自己,所以才戴着暗甲,头也做了手脚,没想到白胖子能找到枪法这么准的神人。
小个子大哥来到桌子边,把刚才要写的签子写完,然后从后面的药罐里舀出一竹筒子药,封好后他吹了个口哨,一个“小头人”撩开帘子趴了上来。他把东西给它,那“小头人”跳回水中。
接着,他来到桌子上,非常利索地用手把长衫男人的脑袋里的骨头打碎,全部掏空了,在水中洗干净,长衫男人的脸上有几道大豁口,洗干净之后看上去还行。最后,他尝试着把长衫男人的脑袋套到自己的肩膀上,加工了很长时间,才勉强把脑袋套了进去。
几番扭曲之后,小个子大哥重新动了起来,犹如一个生龙活虎的人,只是脸已经变成了长衫男人的。他动了动表情,十分古怪,显然没有之前的头好使,但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重新撩开帘子,他看到岸边杀得不可开交。
“黄葵儿,你他妈养那么多鼓爬子,你得害多少人?”官姐被护在中间,身边几个贴身的已经杀红了眼。
“他们长得奇怪一点儿,就不是人了吗?”小个子大哥喊道。三帮五派惊讶地看着长衫男人的脸,脸皮开肉绽,但古怪地笑着看着他们。
“搬舵先生!”
“搬舵不是死了吗?”
“不对啊,声音是黄葵儿的。”
“会不会是假死?”
“人头啊,大哥!怎么假啊!”
小个子大哥在排子边坐下,转头看到江面上已经出现了好几十只船,那是炮头回来了。“大家出来走江湖,打打杀杀难免的,三帮五派我也不能全灭了,炮头已经回来了,今天三帮剩一帮,五派留三派,不想死的,打死刚才最得力的手下保命,谁先谁活命。”
所有人看着远处开来越来越多的黄葵船,全部愣住了,长衫男人没有骗人,这段时间黄葵的人数已经超过任何一个帮派了。
小个子大哥用奇怪的方言喝了几声,鼓爬子退了开去,给这些人留出了喘息的空间。大家面面相觑,表情非常复杂,很多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绝望的表情。五派里的一个老头喝道:“留得青山在,我们走!”
他刚一动,所有的鼓爬子全部围了过去,封死了他们的去路。所有人又厮杀在一处。
混乱中,官姐一个手下表情非常冷静,他看了一圈形势,又看了看官姐,官姐说:“别怕,拼了。”那个手下摇头,把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大喊了一声:“黄葵儿看着。”说着就要开枪,被官姐一把夺了下来。
“官姐你教的人真好。”小个子大哥说道,边上几个帮派的当家立即看向自己的伙计,气氛变得非常微妙。
就在这个时候,在不远的地方,陈皮小便完从堤坝边的灌木后走了出来,他左右看了看,发现一边有很多的渔船正在驶来,上面都挂着黄葵的旗帜,另一边全是人在打斗。陈皮吸了吸鼻子,他肩膀上的人抬头指了指第一艘船上的人:“炮头!”
炮头站在船头,冷冷地看着排子和堤坝上的人,掏出了竹筒,喝了三大口里面的中药,然后递给下面的人:“记得喝足三口黄葵汤,喝少了全身麻痹,喝多了就死。喝三口,杀三天三夜不会累,跟着爷去摘花鼓。”
下面的人纷纷来喝,炮头活动了一下脖子,刚想冷笑,一只九爪钩从岸上不起眼的地方飞过来,一把钩在他脸上,“哎呀”一声后,他整个人被拽进了江里。
“可逮着你了!”岸边的陈皮扯着爪鞭,兴奋地大骂,“可他妈整死爷爷了。”
远处的三帮五派看着气势汹汹的炮头忽然就被钩进了江里,被钓鱼一样拖向岸边,忽然明白了过来,再次转头看向小个子大哥。官姐手下也放下了对准自己的枪,官姐冷冷地说道:“咱们不能不如叫花子,干死这个龟孙养的。”
小个子大哥默默地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幕,第一次,他觉得非常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