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Two, Buckle My Shoe
★★☆发廊里谈政治
【内容简介】
大侦探赫尔克里•波洛来到伦敦某牙医的诊所,当天除波洛外, 还有三名古怪的患者预约了这位牙医。他们是财经界的著名银行家布伦特、神秘的希腊人安伯里奥兹,以及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
波洛回家后,接到老相识贾普探长的消息,得知在他离开后不久牙医便用手枪自杀了.但又有些他杀的嫌疑。此后安伯里奥兹被毒死, 西尔小姐失踪了……这些案件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本作釆用了《H庄园的午餐》和《三幕悲剧》的手法,其构思完全是克里斯蒂式的。行文方式中隐藏了一个大型陷阱,判明这一机关的瞬间,整个案子的构图便赫然翻转了。伏线铺设巧妙,克里斯蒂的周到细致亦发挥得淋漓尽致。而“对类型小说中的恶搞”这方面,本作又让人想到了《波洛圣诞探案记》。
是的,《牙医谋杀案》具备克里斯蒂小说的典型优点。然而——
很枯燥。
克里斯蒂在《尼罗河上的惨案》中开发了“案发前的故事”,而《牙医谋杀案》首先缺的就是这样的趣味性。案子早早发生,此后采取了 “波洛探查案件相关人员的人际关系和背景,以逼近真相”的推进形式。大体上,本作是由波洛和相关人员的一次次对话(讯问)叠加而成的。接受讯问的人物之间的关系没有交代,他们是孤立的一个个点,仅靠“波洛的侦查之旅”这一根活动线串联起来。因此,人物不生动,立不起来。站在故事前的只有波洛,一系列讯问缺乏有机的关联,变成了一次次落寞的“对推理所需信息的收集和探索”换言之, 就是“故事”很薄弱。
这是解谜侦探小说常见的情况,但克里斯蒂早已发明了“案发前的众生百态剧”,理应消除了这一“解谜侦探小说惯有的单调性”。也许我们可以说,放弃这一发明的本作是克里斯蒂倒回到“普通古典侦探小说样式”的作品。事实上,情节的转换也十分生硬,全然不似克里斯蒂的风格。特别是时间跳转一个月的地方(“第165页”),缺少必然性,显得格外业余。
如果只是这样,那《牙医谋杀案》也就是一部以平庸的编剧技巧写成的解谜侦探小说(当然,真相有一定的意外性)。但本作最大的问题是作为背景的“政治”部分。正如《蓝色列车之谜》和《四魔头》 中所展现的那样,《牙医谋杀案》中也注入了“政治惊险小说”的元素,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部分无疑显得落后了。
生活在当下的我们,谁还相信世上有“拿字母和数字组成的代号来互相称呼的间谍”?对我们来说,效仿007的电影《王牌大贱谍》 (Austin Powers: International Man of Mystery) 都已是过去时。为了能在二十一世纪继续存活而苦心经营的丹尼尔·克雷格版的“詹姆士•邦德”电影,其结果我们也都看到了。因此,我们自然会觉得 《牙医谋杀案》里的“阴谋”过于陈腐、幼稚,不值得认真对待。
不过在本作中,政治故事的拙劣也算是一条线索。因此,把极度愚蠢的左翼演说、无一例外怎么看都像笨蛋的左翼人士视作误导的一环也无不可。进而,我们也可以说,这些问题通过“解谜”(在政治层面上)得到了弥补。
但是,这样就可以了吗?因为是侦探小说,所以就可以容忍了吗?因为是一九四O年的作品,所以就可以礼节性地一笑了之了吗?
对我来说很难,对接受过战后谋略小说洗礼的读者来说很难。
埃里克•安布勒(Eric Ambler)的现实主义谋略小说《迪米特里奥斯的假面具》(The Mask of Dimitrios)比《牙医谋杀案》发表得更早。当然,安布勒的作品在当时应该是最顶尖的间谍小说。在 《牙医谋杀案》发表的时代,田园诗般的间谍小说或许还处于流行期限内。至于约翰·勒卡雷、连·戴顿(Len Deighton)的出场,则是很久以后的事了。所以,即便是我,也无意拿《四魔头》和《牙医谋杀案》的稚拙之处说事,从而否定“作家克里斯蒂”。我只想说一点:作为侦探小说家,克里斯蒂的优秀超越了时代,作为惊险小说家,克里斯蒂经不起历史的评判。
另一方面,即使联合国与轴心国的对立已消失,埃里克•安布勒也是卓越的;即使冷战时代已结束,勒卡雷、戴顿、布赖恩•弗里曼特尔(Brian Freemantle)的作品读起来也很有趣。所谓优秀作品自然是这样的。
综上所述,《牙医谋杀案》是一部令人遗憾的作品。我明白克里斯蒂想做什么,也钦佩她能让故事在揭晓机关、整体构图翻转之后依旧精彩纷呈。但她选择间谍小说的要素作为掩护,是决定性的失策。不采用这种拙劣的装置,不也能发挥出上述功效吗?
本作还暴露了克里斯蒂的左翼观。穿插在波洛的调查中的左翼演说,自然就是克里斯蒂本人的观点吧。但其水准还没达到值得认真对待的程度,对自由主义的批判也过于肤浅。从这一点也能看出,克里斯蒂不适合写政治谋略小说。
周密的推理与粗糙的“发廊里谈政治”,两者的融合造就了《牙医谋杀案》这部令人遗憾的小说。
- ◎ 对应午夜文库版的“第97页”
- ◎ 这是一部系列电影,最早的一部于一九九七年上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