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ve Little Pigs

★★★★★没读过的人给我跑书店买去

【内容简介】

十六年前，画家埃米亚斯在自家工作室的小花园里被毒死。据说因拈花惹草而臭名昭著的他当时恋上了模特埃尔莎，与妻子卡罗琳争吵不休。警方从埃米亚斯死前喝过的啤酒杯里检出了卡罗琳偷窃的毒物，于是以杀人罪起诉卡罗琳.卡罗琳未做抗争，接受了有罪判决, 随后死在狱中。

十六年后，年轻女子卡拉拜访了大侦探赫尔克里·波洛。卡拉是 埃米亚斯和卡罗琳的女儿，她恳求波洛调查母亲是否是真凶，波洛遂向案发当天在场的五人询问了当时的情况。

厉害！杰作！这应该是克里斯蒂的最佳杰作。

这部杰作完美得让我想大叫，还没看过的人请立刻跑步去书店！ 现在不是你阅读以下拙文浪费时间的时候！

开始阅读本作时我最先想到的是，这不就是《H庄园的午餐》的进化版吗？《H庄园的午餐》的结构如下：第一部描写了以被告埃莉诺为女主人公的案情始末，第二部是波洛对此案的侦查，第三部则是法庭上的解谜。我感觉《五只小猪》就是《H庄园的午餐》第二部的扩充版，即波洛和读者一起阅读“到谋杀为止发生的故事”，再通过调查发现其正确的解读方式，从而解开谜团。

《H庄园的午餐》中的第一部占据了作品一半以上的篇幅，完整讲述了围绕着命案的故事。这个故事在第二部中以不同的视角被重新描述，使得第一部的正确解读方式渐渐浮出水面。反观《五只小猪》, 在与《H庄园的午餐》第一部对应的“第一卷”中，给读者的提示信息是有限的，其程度等同于报纸社会版上登载的报道。

最初给读者看的“案件”犹如变奏曲中的“主题二提示完主题后，波洛便依次走访五名嫌疑人，询问案情。这些人的证词并非单纯的“线索”，他们的证词是在最初被提起的案件骨架上添加各自的血肉后得到的产物，即“主题”经过了五次变奏。

五个证人所讲述的应该是同一桩案子，但出于各自不同的立场，基于各自不同的“解释”，以各自不同的“卡罗琳像或埃米亚斯像”为轴心，构成了“感情”色彩各异、内容也各不相同的故事。因此，相比一般侦探小说那种公事公办地收集无可动摇的“案情细节”的讯问场景，这五段证词的串联具有完全不同的趣味性。倾听在仅有的一套人际关系、仅有的一种状况下得到不同的解读，看故事如何变化成不同的样子，是阅读本作的一大乐趣。

以上是《五只小猪》的第一部分。进入第二部分后，五名证人详细记录案发前后情况的手记被罗列出来。此处，我们看着“同一件事如何因视角差异而带上了不同的色彩和意味”，从而生出战栗感。与此同时，兼顾“解谜侦探小说”之公平竞赛原则的游戏性也被树立起来了。回忆一下《罗杰疑案》吧，本作第二部分中罗列的手记与之相同，完全就是波洛和读者站在同一立场拿到“解谜的文本气

我在《罗杰疑案》的评论中提到，该作“第394页”的叙述就是“挑战读者”。《五只小猪》亦如此，在卡拉读完五篇手记的一瞬间，相当于“解谜篇”的第三部分就开始了。换言之，波洛、卡拉和读者获得同等信息的一瞬间，“解谜篇”就开始了。克里斯蒂把本书制成了一个作者与读者隔着文本较量智慧的游戏。我曾经说过，除去《罗杰疑案》中刻意的写作手法，得到的便是《H庄园的午餐》。那么，我们同样可以说，立足于《H庄园的午餐》所取得的成就，再融入《罗杰疑案》中人为制造的游戏性，得到的就是《五只小猪》。

本作也是波洛的所谓“心证法”第一次发挥作用。波洛总爱说“了解相关人员的性格”和“相关人员的心理”对破案来说是不可或缺的。但是，要应用在像《底牌》那样的“正经解谜侦探小说”中，是非常困难的。尽管《底牌》失败了，克里斯蒂却仍然试图在《罗杰疑案》和《三幕悲剧》中把“了解隐藏心理”或称之为“解读言行的真意”和解谜流程拧在一起。这份努力的首项成果就是实现了“故事的多义性”，并造就了“对多义性的解读”成为解谜关键的《H庄园的午餐》。

然后，《五只小猪》的第二部分——“对被害者和加害者抱持不同情感的人们，按各自的记忆讲述案情”的五篇手记一正是有效利用“心证法”的最佳形态。手记执笔者各自的心理与情感，就如我们常说的有色眼镜一样，对手记内容产生了影响。审阅手记的波洛试图识破手记中所载之事是“透过怎样的有色眼镜看到的风景”，进而观察到“真实的风景”。

“心理”没有固定形态，不可视，无法量化，这导致了《底牌》的解谜部分给我们带来残尿感。但是，只要采用“凭记忆将某现象记录下来的手记”这一形式，就能把“心理”转换成“文本”这一实体, 于是心证法便能成为可靠的解谜工具，得到充分的利用。

《五只小猪》中解谜的关键是“动机”，而“动机”与心证法是最投缘的，这一点自不待言。顺带一提，作中引发动机的心理诱因也契合进了“某个物理现象”中。

我确信，本作才是克里斯蒂的侦探小说技法和写作技巧的集大成之作。不过，我真正体会到《五只小猪》的厉害之处，还是在读完它的一个月后。当时我在回忆“《五只小猪》讲的是什么来着”，就在我想起凶手的一瞬间，脑海中浮现出了书中的一切！是的，如假包换的“一切”，以顺藤摸瓜的形式……

与案件相关的人们、犯罪现场、亭子、正房、动机、手法、艳阳、艳阳下的汹涌海面、一口气喝干的啤酒中的苦味、油画颜料的气味 所有的一切。

所有的一切，无丝毫多余之物，有机地、牢固地结合在一起。作为侦探小说也好，作为追踪登场人物之言行的戏剧也罢，都没有一件赘物。所有的一切都作为《五只小猪》这部侦探小说或戏剧不可或缺的零件发挥着作用。从本作中得到的震惊感与《H庄园的午餐》中由双重含义带来的震惊感性质相同，但本作在凸显“背后含义”的反转时，震撼度超越了《H庄园的午餐》。而且，为了使反转成立，所有的登场人物都以逆推的形式被塑造，并完美地安置在作品中。

还不止这些。仅此而已的话，本作也不过是一部凭惊人的细致设计构筑而成的作品。在《五只小猪》中，克里斯蒂还用感官增强了细致度，描写时加入了强烈的五感。正因如此，想到本作时，我才能如身临其境般闻到茉莉花的香味、感受到猫咪悄悄潜入时的动静。

因篇幅所限，关于被害者和杀人犯形象的出色塑造部分我就按下不表了。在这里我只说一句：最后一幕那美丽的心酸感恐怕会久久地镌刻在读者的记忆中吧。

精彩至极。完成度高得可怕。毫无疑问，这是克里斯蒂的最佳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