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llowe 'en Party
★★★过度的杀人手法
【内容简介】
某乡村宅邸中要举办一场万圣节前夜晚会,受邀出席的侦探小说作家阿里阿德涅·奥利弗夫人被小女孩乔伊斯缠上了,乔伊斯声称自已见过杀人现场,只是当时没意识到。
晚会开场后,人们发现了乔伊斯溺死的尸体,她的头被按在装满水的桶里。奥利弗夫人请求友人大侦探赫尔克里·波洛来此查明真 相……
克里斯蒂笔下的凶手们从不讲究杀人手法。
自《莫格街凶杀案》以来,侦探小说始终具备“血与惨剧之艺术”的一面,但在克里斯蒂的作品里看不到这些。克里斯蒂笔下的凶手们讲究“杀人计划”,但杀人手法都很单纯。刺杀、枪杀、殴打、下毒, 仅此而已。
在《斯泰尔斯庄园奇案》的评论里,我把该作评为“如瓷器一般精美、极简”,这句话也可以用来形容克里斯蒂作品中的尸体。她所描写的尸体,被拭去了鲜血和尸臭,如瓷器一般干净。《莫格街凶杀案》中惨不忍睹一因而凄一的尸体、《耶洗别之死》(Death of Jezebel.克里斯蒂安娜•布兰德著)中被做戏般毁坏的尸体、《三口棺材》(The Three Coffins,约翰•狄克森•卡尔著)中围绕在尸体周围的幻影般的舞台装置,均与克里斯蒂无缘。
这证明,克里斯蒂的作品是经过了最高级别的提炼、将游戏性发挥到极致的侦探小说。“尸体”作为“谜的记号”被彻底抽象化,并排除了对逻辑游戏造成阻碍的、精致的杀人手法。这个名曰侦探小说的游戏“只要有死人就够了”,所以立马给致命部位来一枪或刺一刀足矣,“尸体”不过是制造谜团的副产品。
因此,读《万圣节前夜的谋杀》时,我最先感觉到的是杀人手法太残忍了。凶手把少女的头按进了装满水的洗苹果的桶里。
在之前的波洛系列作品中,只有《波洛圣诞探案记》和《东方快车谋杀案》用了 “过度的杀人手法”但是回想一下吧,在那两部作品中,描写残杀并不是为了“血的艺术”,而是那种杀人手法与诡计密切相关,有其必要性。《波洛圣诞探案记》是对“克里斯蒂从不写血腥的谋杀型侦探小说”这一观点的回应之作,但即便如此,克里斯蒂也对其中“血淋淋的凶杀”的“血淋淋”赋予了必要性。克里斯蒂就是这样一位作家。
然而,在《万圣节前夜的谋杀》里,过度的杀人手法并没有必要性。
在本作中,波洛屡次就“精神异常导致的凶杀”发表观点。这与京极夏彦在《姑获鸟之夏》的开头探讨“观察的不确定性”当属同一做法。在阅读的过程中,我推测:作者反复向读者强调“这世上存在异常而又疯狂的凶杀”,莫非是为了引导读者去关注本作的重点?也就是说,《万圣节前夜的谋杀》莫非是一部以“异常动机”为题材的侦探小说?
克里斯蒂的作品里之所以不常出现“艺术性”的尸体,可以说也是因为杀人动机都是现实的。为了保守过去的秘密,为了与情人结婚必须杀掉配偶,等等。此类动机要求理性地杀人,要求经济、合理的杀人手法——“只要掐灭目标的生命之火即可”。在《ABC谋杀案》 和《阳光下的罪恶》中,克里斯蒂描写了因精神扭曲而导致的犯罪,但这两本书中的杀人动机本身也是现实的,异常性只起到一个辅助作用。
而本作最终揭晓的动机是美学领域的,宛如哥特式侦探小说里会出现的那种。作中姑且也算埋设了伏线,更强化了奇异、抒情的氛围。克里斯蒂多半就是想写这种抒情的、美学式的感觉吧。
所以,杀人手法过度了一能这么说的话倒也方便,可麻烦的是,事实并非如此。因为我发现美学式的动机与杀人手法最终竟毫无关系!异样的杀人手法不足以引出对异常心理的探讨。
我的推测如下:
克里斯蒂准备创作《万圣节前夜的谋杀》时心里有两个点子:(1) 异常动机,(2)直指凶手的线索。
让(1)成为解谜的核心很困难(创作合乎逻辑的“寻找凶手”类侦探小说是一项艰苦的计划)。因此,为了给以描写异常动机为题材的小说赋予解谜侦探小说的样式,克里斯蒂从“点子簿”里拿出了(2)。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本作的杀人手法中包含可一举挖出凶手的线索。对克里斯蒂来说,杀人手法过不过度并不重要,可以方便地拿来“寻找凶手”的点子恐怕才是重点。事实上,本作的犯罪计划里,与(1) 相关的部分和与(2)相关的部分明显是分离的。
如米莱斯(John Everett Millais)的名画《奥菲莉亚》所示,少女、水和死状中有一种蛊惑性的美。所以,美学式的动机与凄惨之死的结合并非绝无可能之事,如果能够实现,那么本作或许会成为一部杀人艺术凄惨华丽的侦探小说。只可惜,克里斯蒂心中没有创作一部“死与颓废艺术结合的侦探小说”这一概念,因为她是一个比谁都健全的作家。
克里斯蒂的健全,从她的化身阿里阿德涅·奥利弗夫人那招人喜 爱的举止中也可见一斑。本作中奥利弗夫人的形象非常突出,书中充满欢快的场景,比如奥利弗夫人拜访波洛那一幕。本作不像其他后期作品那样枯燥乏味,也要拜夫人那健康、欢快的唠唠叨叨所赐。
完美地利用奥利弗夫人的有趣和可爱之处,亦是波洛系列后期作品所特有的优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