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urtain: Poirot's Last Case

★★★★★波洛系列的最终作、最强作

【内容简介】

黑斯廷斯接到大侦探赫尔克里·波洛的来信，再次前往斯泰尔斯 庄园。在那里等他的波洛衰老了许多，据说连路都走不稳当了。如今波洛长期居住在已改建为旅馆的斯泰尔斯庄园，黑斯廷斯询问缘由，波洛告诉他：与数桩诡异命案有关的人物X就在这里，今后多半会发生命案，希望黑斯廷斯能代替自己行动。波洛说他清楚X的来历，却没对黑斯廷斯透露其姓名。

被害者会是谁？ X是谁？黑斯廷斯的小女儿朱迪斯也来到斯泰尔斯庄园，黑斯廷斯忍受着不安的煎熬，瞪大了双眼……

克里斯蒂于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初完成本作，并安排在其死后出版, 是为赫尔克里•波洛的最后一案。

震惊。杰作。杰作！仅以我个人的喜好来说，这是赫尔克里•波洛系列的最佳作。

以前说到《帷幕》，除了“这是波洛系列的最后一部”“重返斯泰尔斯庄园”外，就没听到过别的评价了。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杰作，没想到克里斯蒂能写出这样的作品。这份震惊令我战栗。

还没读过的人还是马上去读一下为好。

特别是对“克里斯蒂式的侦探小说”不怎么关心的犯罪小说爱好者，应该马上去读一下这部作品。不过，完全没读过波洛系列的话，会妨碍对本作的欣赏，所以可以先读《ABC谋杀案》《五只小猪》《阳光下的罪恶》《清洁女工之死》这几部作品，然后再读《帷幕》就没问题了。为了体验此等杰作，兜这么点圈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本书就是这么出色。以对克里斯蒂的普遍印象来说，这部作品可谓奇特，但同时又拥有极具克里斯蒂风格的震撼力。所有侦探小说爱好者都该读一读《帷幕》。

翻开书卷，首先让我感到吃惊的是叙述口吻中那苦闷的暗黑色调。时隔多日，黑斯廷斯终于再次成为叙述者。在《ABC谋杀案》中，因事态紧急，黑斯廷斯以严肃的笔调讲述了那个故事，但这与本作中的暗黑色调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本作是阴郁的、沉静的、黑白的。多彩、明朗、可爱的黑斯廷斯已不存在。是的，他也老了。失去了爱妻，女儿自立了，他甚至说如果失去了波洛，身边就再没有什么人了。这种隐隐的绝望、对过去的怀念、失去的遗憾一本作便是由这些沉重的色彩构筑而成的。我觉得，相比解谜侦探小说爱好者，这份苦涩倒是更适合能从罗斯·麦克 唐纳作品的苦痛中感受到魅力的读者。

我一直认为，克里斯蒂叙事风格的优点在于中立性，以及渗入其中的明快的幽默感。只有少数作品看不到这种幽默，比如叙述者只出场过一次的《罗杰疑案》，极大限度地缩减描写的篇幅、高速推进故事的《东方快车谋杀案》，叙述者的心理状态与悬念制造有直接关联的《ABC谋杀案》，以及采用类似“站在主人公视角，以第三人称叙述”的方式，同时省去心理描写的《H庄园的午餐》（尤其是本作中的第一部分），大概就这些吧。在上述作品中，叙述方式本身与陷阱的机关是不可分割的。

同样，《帷幕》里暗黑的基调也为陷阱构筑做出了贡献。特别是本作中有黑斯廷斯果断采取行动的震撼场面，放在以前这是难以想象的。为了把他和故事顺利地引到这一步，那种带有绝望色彩的叙述口吻是有必要的。

此外，案件迟迟没有发生也是本作的特征之一。当然，自《尼罗河上的惨案》以来，克里斯蒂的风格就是详尽地写一个篇幅相当于文库本一百页的“命案发生前的戏剧”。之前，命案发生前的故事占页数最多的是《致命遗产》，但本作比它还多。而且，这出众生百态剧中夹带着前所未有的危险。

从开头读者便可知会发生谋杀案，但不知道会是谁杀谁。波洛垂垂老矣，黑斯廷斯也对衰老的自己感到绝望，前路上看不到一丝光亮, 故事完全被疑神疑鬼的暗淡色彩所笼罩。暗黑、细小的不安颗粒自始至终充斥本作，这就是悬疑的氛围，将人心都染得发黑。

所以，我们放不下这本书。谁死都不奇怪，更何况原书名里就写着“波洛的最后一案”，就连波洛和黑斯廷斯的名字也不能从被害者列表中移除。这种存在于叙述中的黑暗力量，与本作在谜题上设计的机关密不可分。

本作的叙述方式与机关设置的联系十分紧密，以至于继续探讨下去都会有泄底的危险。我就说这么一句吧——故事的冲击力是为指向真相和增添说服力服务的。

“谁都可能成为杀人犯”，正是侦探小说中“意外的罪犯”给我们带来了绝望感。“罪犯的意外性”是因为背叛了读者“此人不可能杀人”的信赖造就的。这种意外性不断地累计，读者在阅读过程中抱有好感的配角、可爱的孩子或一不小心便会看漏的次要角色屡次充当凶手。在此过程中，读者自然而然地得出一个结论：谁都有可能成为杀人犯。这便是绝望，让人陷入怀疑一切的情绪。

本作中黑斯廷斯所直面的正是这种绝望，他怀疑一切，甚至不得不思考爱女是杀人犯的可能性。

意外的罪犯、意外的动机、意外的被害者。

什么样的人都能杀人。什么样的动机都有可能导致谋杀。什么样的人都有可能被杀。在侦探小说所擅长营造的意外性的前方，有一张深不见底的血盆大口。

这就是《帷幕》的主题。将不安、恐惧和绝望升华为谜题与陷阱的野心之作便是这部《帷幕》。

过去，克里斯蒂在发表《罗杰疑案》后，遭受到了“这不公平”的指责。而在本作的解谜部分，波洛屡次强调“这很公平”。想必克里蒂斯本人也有自觉，知道《帷幕》和《罗杰疑案》一样，乃野心之作。而且，她有信心将这一充满野心的构思打造成公平的解谜侦探小说。克里斯蒂就是如此激进，她所设下的精妙机关是对侦探小说核心之核心的一次将计就计的利用。“对人性的不信任”以及与之盘根错节、密不可分的“侦探小说的恶意”——《帷幕》便扎根于此。因此，文字中处处缠绕着不信任的暗影。

然而，就是这样一部被绝望的大雾笼罩的小说，在最后的最后, 奏响凯歌的却是克里斯蒂“健全的人性”。这一点绝不可能看漏。

这个“健全的人性”并非“常识性或平庸”之意。在最后一章里, 冲破黑暗外壳而现身的，是凛冽而强劲的意志，若称之为刚烈的正义感和伦理观也未尝不可。这是一种感情，拥有刀刃的锐利，同时又能清洁人体。“克里斯蒂健全的人性”并非敷衍的伪善，而是蕴含着如冰刃般的清廉高洁精神。这就是我们在《帷幕》的最后所看到的。

克里斯蒂（波洛）如何对抗那充斥四周、雾霾一般难以捉摸的恶意？《帷幕》的主题不是绝望，在最后，“如何对抗绝望与恶意”升华为本作的主题。上述问题的答案，即表明“施行正义的决心”，与侦探小说层面的剧情反转同步进行着，二者密不可分，在小说的结尾，决心得到了宣告。

解开围绕着犯罪（恶意）的谜团，这是侦探小说和犯罪小说中故事的核心。其中可能包罗的所有感动与冲击，悉数集结在这一部作品中。

克里斯蒂致力于写出侦探小说的终极主题，最终汇成了这样一部卓越的侦探小说。

“侦探小说女王的绝唱”一杰作《帷幕》当之无愧。它是一道锐利、明亮、直刺眼眸、射向深沉的黑暗尽头的光。恐怕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结局带给我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