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Unexpected Guest
★★★★感情代人的问题
【内容简介】
斯达韦德的车陷进沟里去了,于是他前往附近的理查德•沃尔克 家宅邸求助,看到了轮椅上的男人和站在一旁的美妇人。轮椅上的男人已被枪杀,伫立一旁的女子劳拉对不知所措的斯达韦德说:“是我杀了我丈夫。”
劳拉是理查德的妻子。她坦白说,理查德因事故致残后,性格变得冷酷残暴,于是自己将其杀害。闻听此言,斯达韦德决定捏造一个嫌疑人,隐瞒真相,拯救劳拉……
这是一部被紧张感支配的作品,风格与滑稽的《蜘蛛网》截然不同。剧中设下了极为大胆的大招。虽然简单,但作为推理剧着实出色, 按我个人的喜好,我认为这部杰作仅次于《控方证人》。
不过,详细评述本作是危险的,因为无论怎么写都有可能泄底。所以,我就兜个大圈子,离得远远地说几句吧。
我第一次观赏舞台剧是在上小学的时候,应学校的要求买票看了一场《胡萝卜须》。记得当时我还挺享受故事的,但总有一种不舒坦的感觉。具体说来就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坐不住”的感觉。我无法很好地把握“戏剧”与“自我”之间的距离感。
与戏剧一样用来讲述故事的代表性媒体还有电影、漫画和小说, 但后三者从未让我有过“坐不住”的感觉。那种不谐调感是戏剧所特有的。
相比另外三者,戏剧独有的特征之一是没有“一个固定的视点人物”。在阅读《意外来客》的过程中,我意识到了这一点。
“视点人物”,或者说观众代入感情的“替身”、将观众的意识载入故事世界的“交通工具”,在戏剧中不是唯一确定的。
小说自不待言,即使在电影和漫画中,观赏者的视角也被摄像头和分镜束缚。观赏者无法自由地摆脱小说家、电影导演或漫画家的意图。但是在戏剧中,把眼睛(即意识)的焦点置于舞台的何处是观众的自由。立于舞台上的人也好、物也好,全都平等地暴露在观众眼前。所以,观众可自行决定“把感情代入谁”或“谁都不代入”,且必须做出决定。
戏剧已预设了这种感情代入的自由,这就要求戏剧的作者或导演以此为前提,操纵观众将感情代入特定的对象。
想理解剧情,却找不到感情代入的着落点一我想小学生时我的困惑就是因此而起的。这种“困惑”与《H庄园的午餐》第一部给人的不佳印象还不是一回事,应该与《三幕悲剧》里那种难以形容的乏味是相同性质的。
我在《清洁女工之死》的评论里介绍了结城昌治的著名随笔《第一视点第一人称》。在此随笔集中,结城昌治就硬汉派侦探小说与视角的问题展开讨论,并得出结论:硬汉派小说的创作手法是最有可能写出“最公平的解谜侦探小说”的,因为所有线索都通过中立的第一人称视角传达给了读者。
这一理论也适用于推理戏剧。因为观众在客观地观察所有嫌疑人的言行。我曾经说过,观看《十二怒汉》的观众只是飘荡于陪审员室的“眼之亡灵”,这个“眼之亡灵”,就酷似罗斯•麦克唐纳的硬汉派侦探小说中的侦探“卢•阿彻”(Lew Archer)。
我们无法看到舞台上一干嫌疑人的内心世界。我们只能观察外在的动作和言语,判断这是真实的反应还是只是表演。这正是达希尔·哈米特的《玻璃钥匙》(The Glass Key)这类硬汉派小说的核心写法,即“神一般的大侦探”的视线要能不为人情所困、紧盯真相。
当然,俗人绝对成不了“神一般的大侦探”,我们只能在观“剧”时寻找某个感情代入的落脚点,然后往找到的“落脚点”上添加自己的眼睛(即意识)。
这样一来,“故事”就是每位观众在脑中对映射在视网膜上的影像 (截图)加以剪辑后得到的结果。换言之,存在于观众脑中的“故事”是各不相同的,这正是戏剧中的“故事”样态。
好了,现在终于要回头说一说《意外来客》了。由于代入感情的对象不同,本作就可以是悲剧,也可以是喜剧,可以是一个畅快的故事,也可以是一个恐怖的故事。克里斯蒂为本作赋予了这样的多面性。而这种感情代入的方式也是一种出色的误导,发挥了一定的作用。
故事过半后,作者连珠炮式地揭晓一个又一个新的事实和人际关系,陆续为读者带来小小的意外,使读者不致倦怠。这一点也颇为高明。此外,紧张气氛布满全篇的同时,剧中各登场人物的可疑程度也在瞬息万变。
“谁是罪犯都不足为奇,所以提不起劲来”一是《三只瞎老鼠》 在推理方面的缺点(《捕鼠器》也差不多)。本作则依靠动态地改变故事的形态,避免了这一弊病。
这是一部杰作,它鲜活地展示出了克里斯蒂的独特手法一用小小的误导制造巨大的意外。作中的诡计设置运用了后期克里斯蒂的内核,这样的安排使我在读完本作后想起了《加勒比海之谜》里马普尔小姐说的一句令人印象深刻的话。
- ◎ 《胡萝卜须》是法国作家儒勒•列那尔创作的中篇小说,发表于一八九四年。一九九0年被法国著名导演安德烈•安托万改编为舞台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