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宽敞的水泥路面一直通到了蔡家大院的院子边上,要进入大院子,还得经过一条四百来米的铺了煤渣的土路,这条土路只容得下一辆奥拓大小的小车单向通行。
邱晓宇驾驶的“陆地巡洋舰”的车身比较宽大,如果要将车直接开进蔡家大院子里,没有过硬的驾驶技术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对于驾驶技术这一亩三分地,邱晓宇早就属于艺高人胆大的主。所以根本无需犹豫,邱晓宇将方向盘一打,“陆地巡洋舰”就驶上了这条憋窄的煤渣土路。
土路的两侧,一边是有半米落差的冬水田,一边是依旧长着莲藕的堰塘。坐在后排的权钝把头伸出车窗外,朝越野车的车身下面看了看,只见越野车三分之一的轮子基本上是悬在路基外的,坐在车内的自己也像是随着车身悬在池塘上一般。
权钝还真的有点儿提心吊胆了,对艺高人胆大的邱晓宇也暗生佩服。这根本就是可以在两根铁轨上开汽车的技术啊!
然而,越野车行驶了一半却在中途突然停了下来,一直把心悬在半空的权钝问道:“怎么停下来了?”
邱晓宇不说话,拉开车门要下去。可是,车门的外边基本是悬空的,要想下车非得要跳到路基下的一根细窄的田埂上。而细窄的田埂和路基之间是一条长满杂草的灌溉用的小水渠。
无奈,邱晓宇只好直接从车上跳过小水渠站在细窄的田埂上,看着越野车的前面眉头紧锁。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权钝也只好照着邱晓宇下车。当他走到邱晓宇的身边朝越野车的前面看去时,一下子头都大了——土路被人生生地挖出了一条两米来宽一米来深的壕沟。
“谁这么缺德?”权钝骂道。
这么狭窄的土路,前进尚且需要极其过硬的驾驶技术,要将车倒着开出去的话,这样的驾驶技术那得到什么段位啊?
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壕沟的邱晓宇没有说话,重新上车把引擎熄掉,对坐在副驾驶上的武天权教授说道:“只有走进去了,没办法了。”
武天权教授下了车,看了看路况,解嘲地说:“还挖起护城河了,呵呵……”
三个人步行走进了蔡家大院子。
因为来采访过,权钝对蔡家大院子还是比较熟悉的。
祠堂大门前那对石鼓依旧还在,现在又多出了几根拴马桩和一对石狮子。
权钝他们三人还没有来得及跨进祠堂的大门,就听见从通往祠堂大坝子的甬道里传来一阵棒子锣鼓的喧闹声。
武天权教授饶有兴趣地说:“谁还有闲暇心情在这里面唱川戏啊?”
邱晓宇说:“这分明就是从话匣子里传出的声音。”
说着话,三人已经走进了祠堂高大森严的大门。
经过甬道来到祠堂的大院坝里,果然看见祠堂戏台子上的正中央放着一个马架子,有一个人躺在那张马架子里。马架子旁边的一张小茶几上放着一个大号的铝水壶和一台半大不小的收音机,躺在马架子上的人优哉游哉地听着川戏,声儿还放得挺大,把空寂无人的祠堂搞得热热闹闹的。
躺在马架子上听川戏的人正是蔡驼子。
在戏台子上听川戏的蔡驼子见权钝三人走进来,没有从马架子里起身,只是把脑袋转动过来,眼神阴森警觉地盯着他们。
蔡驼子的眼睛是一双阴阳眼,左眼比右眼要大一点儿,眼窝陷得非常深,花白的眉毛长得又密又长,而且没有经过任何整理,乱糟糟的,有点儿像在眼睛的上方搭了两道用乱茅草盖的屋檐。这就使得蔡驼子的眼神越发显得阴森幽暗了。
武天权教授并没有领着权钝和邱晓宇直接走近戏台子,而是看了看祠堂的四周,颇为感慨地说:“这种由氏族宗亲结构形成的祠堂文化,可以说是当时最为稳定的社会基本单位。可是,现在这种祠堂文化都不复存在了。时过境迁啊!”
感叹过后,他径直朝躺在马架子上的蔡驼子走去。
蔡驼子一直用阴森的眼睛盯着武天权教授,见武天权教授朝他走过来,他一下子从马架子里欠起身,顺手从马架子的一侧抽出了一把明晃晃的铡刀,放在醒目的位置,一副满怀敌意的样子。
此时,武天权教授已经走到戏台子底下,站住,朝蔡驼子说道:“老人家,别紧张,我不是来拆你这祠堂的,我是搞文物调查的,是来看看这座祠堂的。好东西啊!”
听了武天权教授说的话,蔡驼子的神情稍微放松了些,却指着权钝说道:“你叫他走近点儿,我有话要问他。”
蔡驼子说话的声音有点儿沙哑昏沉。
权钝愣了一下,走过去。
蔡驼子盯着权钝,说道:“你不是说要把这事登在报纸上曝光哇?我每天都买报纸看,咋个屁都没有一个?”
权钝这才想起那天他做那篇采访稿子的时候,是给蔡驼子许过愿的。没想到蔡驼子不仅记住了这件事,还一眼就认出了他。
权钝抱歉地朝蔡驼子说道:“蔡大爷,我还想哪天抽个时间,专门过来给你解释这个事情呢!这个稿子我是当天就交上去了的,可是我的领导接到上面的电话,直接把这篇稿子压下来了。我就是一个小记者,只管采访,登载的事情我真的做不了主。你能够理解吗?”
蔡驼子冷冷地瞟了权钝一眼,说:“我早就晓得这个事情指望不上你。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我就晓得你是哄老子的。官官相护,哪个肯为老百姓说句公道话哦?”
权钝却说:“蔡大爷,你有啥子可以给这位武教授说一下,可能他说话比哪个都管用。他今天就是特意过来调查这个事情的。”
“武教授?他算哪把夜壶哦?老子现在哪个都不信。老子现在就靠手上的这把铡刀和几条狗!只要老子在一天,这个祠堂就别想有哪个把它拆起走!不信可以试一试哈。”
武天权教授说:“老人家,话可不能这么说。如果这个祠堂,可以通过另外一种更好的方式进行修缮保护,我觉得也不是啥子坏事嘛。听说现在你们这儿搞观光农业,政府牵头,把土地重新集中起来,发挥它更大的优势和潜力,这也是个好事情嘛!再说这个祠堂,如果能够把它完整地保护下来,投入更多的优质资源加以开发利用,还是一处不错的旅游景点嘛。不光可以供游客参观,还可以把我们祖辈们经过上千年积累的祠堂文化进行宣传普及嘛。这个也是一件好事情嘛!难得的活教材啊!”
“保护起来?说得好听。前段时间天天有人来围着祠堂,又是画图又是拍照,结果我一打听,都没有安啥子好心,都是在打这个祠堂的鬼主意。这样子搞,我肯定就不得认皇(答应)撒,一起把他们邀起(赶)走了。你们今天要是也拿个照相机在我眼皮子底下东拍西拍的,再拿个本本在这儿东画西画的,我一样的把狗放出来,咬倒人不照嫌(不负责)的。刚才听你说的话喃,还勉强听得,所以我暂时不邀你们。你们看几眼就赶紧走,等一会儿我要放狗了,我认得倒你们,狗是认不倒你们的哈,咬倒你们我是不得管的哈。”
蔡驼子的话音刚落,就从戏台子后面的院子里传来几声嘈杂的狗叫声。
很凶、很威猛的吠叫。
听到这么嘈杂的狗叫声,权钝和邱晓宇面面相觑了一下。
蔡驼子见权钝和邱晓宇同时露了怯,颇显得意地说:“后头的那几条狗都是藏獒,这段时间我啥子都没有喂,只喂活鸡活鸭子,这东西沾了血腥味儿,那是比土狼还凶残哦!”
武天权教授原本还想跟蔡驼子搭上两三句话的,可是蔡驼子根本就没有要和他说话的兴趣。他心里的那种戒备始终没有解除,说:“要看就赶紧看,等这段周企何的《迎贤店》唱归一(唱完),我就放狗。”
说完蔡驼子重新把身子妥妥帖帖地躺进马架子里,闭上眼睛,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右手的食指曲起来,在手边铡刀的刃口上敲起了鼓点。
邱晓宇原本是想用手里的手机拍几张照片的,看到这样的状况,便悄悄把手机收进了衣兜里。
武天权教授看蔡驼子是这样的态度,知道再逗留下去只会增添蔡驼子的怀疑心理,于是说:“我们就尊重一下老人家的意见,走吧。”
没走几步,就听见蔡驼子在后面大声说:“麻烦你们走的时候,给外头挖古墓的那几个‘讨口子’带个信,他们要是再在那儿挖别人的祖坟,老子今天晚上就动刀杀人!”
听了蔡驼子的话,权钝的心里不自禁地抽扯了一下,停住脚,硬着头皮回头朝蔡驼子问道:“蔡大爷,你说啥子喃?哪个在挖古墓哦?”
“你们来的时候难道没有看到嗦?明目张胆地开起挖掘机、推土机在那儿挖得嘛。简直是无法无天了,清光白日的仓(挖)起人家的祖坟来了!”
权钝似乎有点儿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了,原来包世根他们是打着搞土建的幌子在挖古墓啊?转念一想,还真就是这么回事儿了。因为蔡家大院子附近有一个很熟悉的老地名就叫“大坟包”,至于这个“大坟包”具体落在什么地方,也没有谁说得清楚。丘陵地貌,到处都是起伏的土堆,谁分得清哪个是人工垒起来的,哪个是自然形成的?
出去的时候,邱晓宇逆天的倒车技术简直让权钝佩服得五体投地。几乎没有费任何周折,邱晓宇便稳稳妥妥地将车直端端地倒上了水泥路面。
权钝朝邱晓宇直竖大拇指,说:“啧啧,你这技术,简直都可以直接上中央电视台的那档《挑战不可能》节目了!太牛了!啧啧!”
武天权教授笑道:“权钝,你要学会讨晓宇的好,她可以教你这套驾驶技术啊!光羡慕有什么用?”
权钝却说:”武教授,我觉得吧,这驾驶技术总的来说还是要靠天赋的。像晓宇这种技术,没有天赋怎么可能学得会?”
“这个倒是。”武天权教授对权钝的观点表示赞同。
当车经过包世根他们施工的那个地方时,包世根他们居然停工了。挖掘机和推土机都熄了火,只剩下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站在土堆上抽烟。包世根他们乘坐的那几辆越野车和小车也不见了。
权钝笑道:“难道他们还真的怕蔡驼子要杀他们了?”
这时,邱晓宇说道:“你还别说,我感觉那个蔡……蔡老人,还真的是一身的邪气,他周围的空气都是冷飕飕的,刚才把我都吓着了!”
权钝不失时机地揶揄邱晓宇道:“我看见你把手机都乖乖地收起来了,你也有怯场的时候啊?”
“他不是说要放狗咬我们吗?小的时候我被狗咬过。所以我从小就怕狗,到现在也怕,我觉得我这辈子和狗较上真了。”
邱晓宇算是说了句很诚恳的大实话。
权钝呵呵地笑了起来,说:“你被狗咬过?咬哪儿啦?”但他马上意识到这句带有明显恶作剧意味的话对邱晓宇这样的女孩问是极不合适的。说出后便后悔得要死,可要住口已经是来不及了,脸不由得有点儿燥热起来。
邱晓宇已经用挂着锋刃的眼光冷冷地蔑视着权钝。
武天权教授这时岔开了话题说道:“有蔡驼子在祠堂里这样守着,也不能说不是一件好事情,起码暂时可以给我赢得一点儿时间。我下午就去市里找吴市长说说这个事情。如果这座祠堂真的被拆走了的话,还真是不小的损失。”
邱晓宇却朝权钝问道:“今天晚上你真的要伙同刚才的那伙人去蔡家院子干缺德事儿?”
权钝有点儿油腔滑调地说:“我怎么能是来干缺德事儿的?我是来报道干缺德事儿的真相的。我是有职业操守的。”
邱晓宇“切”了一声。
武天权教授说:“要不今天晚上晓宇也陪权钝一块儿过来。”
邱晓宇马上有些为难地说:“陪他过来倒是没什么不可以,关键是蔡……蔡爷爷有那么多狗,还是藏獒……我……我就有点儿不敢来了。”
“越是怕越要来。你这道心理障碍要是不破了,说不定就会成为你邱警官这辈子最大的软肋。要是以后你跟庞啸虎两个拌个嘴、吵个架什么的,庞啸虎那小子扮两声狗叫,你不就得乖乖地缴械投降?那还得了?所以,今天晚上你还必须得陪权钝来。”
邱晓宇撒娇似的朝武天权教授嚷嚷道:“教授,你怎么什么不指望,却指望我跟啸虎两人拌嘴吵架啊?有你这么当长辈的吗?”
武天权教授呵呵笑道:“我只是打个比方。再说,啸虎在你面前早就不是虎了,而是鼠了。呵呵……”
武天权教授的话把邱晓宇逗得面色红红的、羞羞的,但邱晓宇的神情却是美美的。
权钝暗自叹服自己的火眼金睛,邱晓宇和庞啸虎果然是一对儿,自己居然一眼就识破了,天才啊!
可是他心里马上又莫名其妙地升起一丝失落的阴霾,瞬间整个人就不得劲儿了。
权钝被邱晓宇送回家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十二点。权钝便邀请武天权教授和邱晓宇一起到他家里吃顿便饭,武天权教授因为急着到要市里去找吴市长反映蔡家祠堂的情况,就婉拒了权钝的邀请,并要权钝下午抽空休息一下。然后就让邱晓宇载着他直接走了。
回到家,正碰上王玉秀要出门,见权钝回来,王玉秀却转身又跟着权钝退回到院坝里,开口首先问道:“咋个晓宇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喃?我把她的中午饭都煮起来的,正说到幺店子再去买点儿荤菜。”
权钝明白王玉秀的意思,说道:“她有事,跟武教授到市里去了。”
“晚上要过来吗?”
“下午就要过来。你就哪儿都不要去,在屋头等倒她嘛。”权钝用逗趣的口吻朝王玉秀说道。
王玉秀知道权钝在开她的玩笑,便说:“等倒又咋子嘛?难道妈给你操这个心还操拐了(错了)嗦?”
“没有拐,关键是你跟爸两个都在乱想汤圆开水喝得嘛!也不怕把嘴巴烫倒了!你也不想一下我是啥子条件,人家看得起我嗦?门不当户不对的。”
“你权老二的条件还错了嗦?说长相,文凭,哪样不是这儿周围数一数二的。和晓宇就是般配!妈看好你们两个。”
“算了,我不给你说了,给你说多了怕打击你的自信心。就等你做一下白日梦哈。对了,爸喃,妈?”
“从你干爹那儿一回来就梭到房间头睡起了,问他在怄哪个的气,又不开腔,懒得理他。多半又是跟你干爹两个怄气嘛。”
“多半又是在干爹那儿受了气了嘛。我去问下他。”说着权钝径直朝权正梁的房间里走去。
权正梁躺在床上并没有睡着,窗帘是拉上的,光线很暗。权钝首先把窗帘一把拉开,等房间里的光线彻底亮堂的时候,才朝躺在床上抽着闷烟的权正梁说道:“爸,你咋子咯?咋个一个人躲在房间头抽起闷烟来了喃?”
权正梁没有马上理会权钝的话,而是半眯缝着眼睛,眼神有点儿发黏地盯着在眼前升起的一缕缕青烟,过了一会儿才对着那一缕缕青烟说道:“老二,我觉得你干爹还在背着我们做鬼莫脑壳(没头没脑)的事情。”
“爸,你凭啥子这样子说喃?”
“我今天一早去他那儿,喊了半天,龟儿子的才勉强把门打开。我本来是想跟他两个打一哈绕章(周旋一阵子),看有不得机会说武教授要租他四合院的事情,哪个晓得,才一会儿的时间,那个龟儿子的包世发就来把他接起走了。”
“包世发把他接起走了?”
“其实是奎娃儿派包世发来把你干爹接起走的。”
“不是说干爹手上都没有奎娃儿想要的东西了得嘛?还来接他过去咋子喃?”
“我就是在想这个事情嘛。原先老子纳焖照顾他,生害怕他遭哪个欺负了,处处照看他。结果,照看了一只黄眼狗(白眼狼)!说叛变就叛变。你是没有看到他今天对我的那个态度哦,倒理不理(爱理不理)的,颈嗷嗷的(得意扬扬)样子,硬就给幺不倒台了(不得了了)一样,一双狗眼睛都长在额头上了,根本不把老子放在眼睛里头了。”
权钝见父亲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笑道:“爸,你也不要这样子说干爹。我觉得,你的心态还是有点儿问题。其实,你在干爹面前说话一直就把干爹压倒压倒的。现在,干爹的态度对你稍微强硬一点儿,你的心态就不平衡了。我觉得哈,你早就该换位思考一下了。”
权正梁说:“我也晓得我心态是有点儿问题。但是,你干爹现在跟奎娃儿搅纳焖紧,我总觉得这里头有名堂。”
“爸,你管他有没有名堂,这些事情就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了。一会儿我再去干爹那儿一趟,看他回来没有。”
“也只有你去了。我是不想再看到他那副嘴脸了,气死老子了。”
这时权钝又说:“爸,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哪个?”
“蔡驼子。”
“你咋个突然想起问这个人了喃?”权正梁欠起了身。
“我跟武教授和邱晓宇刚刚从他那儿回来。”
“那武教授和晓宇喃?”
“到市里头去找吴市长反映事情去了。”
“哦。你们去蔡驼子那儿咋子喃?”
“去看一下蔡家大院子的那个祠堂。他这会儿正守着那个祠堂,身边还随时搁了一把磨得亮晃晃的铡刀。你对他熟不熟悉嘛?”
“熟悉倒是说不上。原先你爷爷在的时候,他放脚猪(种猪)要从我们门口过,倒是要不要(时不时)来我们屋头坐一下,有时候还在我们屋头吃顿饭。不过,你爷爷对他倒是很尊敬的,来了还给他倒茶裹烟的。你爷爷不抽烟,但是他房间里头随时都准备着最好的叶子烟。起先我不晓得是为啥子,后头我才晓得这些叶子烟都是为蔡驼子准备的。因为只有蔡驼子来了,你爷爷才把叶子烟拿出来等蔡驼子随便裹。那个蔡驼子也不晓得进退(不知好歹),带吃带裹的显心凶(心狠)。人又长得,叶子烟还裹得多大筒。我对这个人不是很感冒(感兴趣)。就是想不通你爷爷为啥子会这焖尊重他。”
“你不是说爷爷是个多讲究的人得嘛?咋个会跟蔡驼子这样子的人打交道喃?”
“我也到现在都没有想通这个问题得嘛。你爷爷原先是真的很讲究,穿的长衫子,头发早晨梳得撑撑展展(顺当、光滑)、油光水滑的,就是没有搞懂他咋个会和蔡驼子这样子的人打上交道。两个人还多好的得嘛。”
“我觉得这里头肯定有啥子讲究,只是爷爷没有给你说而已。”
“我觉得也是,还问过你爷爷。但是,就这个事情,你爷爷尽给我打哑谜。搞球不清楚。不过自从你爷爷死了过后,除了埋你爷爷那天,蔡驼子过来给你爷爷上了一炷香,就再也没有来过我们屋头了。就是放脚猪路过,他也是绕开我们屋当门(屋门前)走。这样子看,这个人还是有点儿讲究的一个人。”
“那这样子说,你对这个蔡驼子也不是很了解?”
“不了解。不过我原先好像听你爷爷无意中提了一下,说这个蔡驼子原先并不姓蔡,而是姓曹。他是他妈从曹家嫁二嫁时到蔡家屋头带过来的猪搭头(拖油瓶)。他在曹家那边的爷爷祖祖那辈人,是北京城的刽子手,专门砍死人脑壳的,刀法还好得很。”
“刽子手?是不是哦?”权钝听了,后脖子处突然就觉得冷飕飕的,起了一股寒意。
“说不定你爷爷还真的没有吹牛。原先蔡驼子没有放脚猪的时候就是杀牛的。刀法也是出了名的。他剔牛肉,剩下的牛骨头比狗啃的还干净。据说,随便哪头牛,只要一看到他站在面前,就要流眼流花儿(眼泪)。所以,蔡驼子这个人,你跟武教授最好还是不要去招惹他,我觉得这个人也有点儿邪。”
听了权正梁的话,权钝笑道:“我们咋个会去招惹他喃?我只是觉得这个人有点儿奇怪,所以顺便问你一下。”说着权钝起身就要出房间。
权正梁却说:“今天晚上晓宇还是要过来住嘛?”
“要过来,你放心哈。”权钝笑道。
“你又要出去啊?”
“我这阵就到干爹那儿去看一下,顺便看能不能说动他,喊他过来陪你喝酒。”
“老子的酒拿来洒到地下,都不得拿给他喝。你不要劝他过来,老子看到他就半夜吐口水——心烦。”权正梁依旧愤愤地说道。
权钝已经不再理会愤愤不平的权正梁,出了门,径直朝王传子的四合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