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崖墓的权钝,并没有按武天权教授的吩咐马上打电话联系包世菊或者去找王传子,因为他还真没想好怎么去见这两个人。
他现在还是想找到包世根,心里憋着的那股气依旧没有释放出来,有点儿难受,他甚至把邱晓宇蹊跷失踪这件事也赖在了包世根的头上。
他现在倒是突然有点儿醒过神来了,包世根的电话之所以关机,兴许真是为了躲他。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小子一定是做了亏心事。
权钝越来越相信自己的推理,也有些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负气把包世菊给他的那个电话号码随手扔了。要再想找包世菊要回那个电话号码,又确实放不下那个脸。
于是,权钝在下山的时候,又试着拨了包世根的电话号码,居然通了,但是提示音乐只响了一两个音符,对方就把手机挂断了。
对方果然是怕接他的电话。
权钝原本是想马上再拨过去,但是因为下山的缘故,羊肠小道很湿滑,有时候得手脚并用,不好边走路边打手机,于是打算下了山接着拨包世根的手机号,一直拨到这小子接电话为止,或者拨到这小子再次把手机关掉。
下到滴水岩,菜畦地的那位大叔还在,看到权钝,很友好地向权钝打招呼,权钝应付性地回应了,然后就过了用树干搭的便桥。
朝上河镇走的时候,权钝又开始拨包世根的电话号码。他暗自告诫自己,假如包世根接了电话,和包世根在电话里说话的时候,尽量做到心情平和一点儿,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这回包世根倒是没有马上挂断电话,而是在提示音乐响了好一阵子,权钝都有点儿不抱希望的时候,对方终于接通了电话,但是,却没有先出声儿。
权钝竭力压制住心里已经蹿腾起来的怒火,先朝着手机“喂”了一声,接着说道:“咋个不是关机就是不接电话,究竟啥子意思嘛?打算不认我这个妹弟了嗦?”权钝继续打算用插科打诨的方式跟包世根取得情感上的认同感,声音却很低沉。
包世根在电话那端迟疑了一阵子,才说:“锤子妹弟嗦!老子好久承认过你是我的妹弟哦?本来是想关机清净两天的,是世菊喊我开的机。”
“关机清净两天?怕哪个追杀你嗦?”
“不要给我两个东说西说的,老子现在不得心情和哪个摆空龙门阵。我晓得你打电话找我啥子意思,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该面对的老子晓得咋个面对,你过来嘛。”
权钝呵呵冷笑了两声,说:“那你在哪儿嘛?”
“大脚板洗脚房。”包世根说。
权钝挂断了手机,咬了咬牙,正好有一辆电三轮从对面开过来,权钝拦下电三轮就朝上河镇赶去。
场镇的口子上摆着十几辆野的,权钝随便喊了一辆,野的司机问上哪儿,权钝说上大脚板洗脚房。野的司机显然是经常朝大脚板洗脚房拉送客人,也没有多问,轻车熟路地直接把权钝送到了洗脚房的大门口。
权钝付钱下了车,洗脚房面前的一个侏儒门童颠着短腿迎上来,热情洋溢地朝权钝打招呼:“哥,洗脚哇?”
权钝并没有洗脚的爱好,不是没有这种爱好,而是没有这种消费实力,于是说:“找人。”
门童的反应极其灵活,说:“哦,你是不是要找根哥哦?”
门童说的根哥显然就是包世根。看来这小子是这个洗脚房的常客,已经在这儿有了江湖名号了,于是权钝说:“就是。”
门童说:“那你跟我来嘛,根哥已经给前台打了招呼了,让直接带你上去。”
上了二楼,在走道尽头的一间包房里,门童敲了门,说:“根哥,有人找你来了。”
里边传来包世根的声音:“来了就直接进来噻。”
于是门童推开门,很恭谨地把权钝引了进去,然后又轻轻地掩上房门。
包房里的包世根并没有洗脚,而是穿着松垮垮的睡衣斜躺在按摩床上,床沿边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性感女人。包世根的手正搭在女人的大腿上,而且有点儿靠近禁区的位置。
在权钝的面前,包世根一点儿也不避嫌,权钝搞不清楚包世根是在朝自己显摆,还是在朝自己示威。
包间的空间显得有点儿局促,摆了两张按摩床,吊灯散发着绯红色的暗光,于是整个房间的氛围就显得有点儿暧昧了。
包世根见权钝进来,用眼神朝权钝示意了一下旁边的一张按摩床,说:“要不要给你也喊一个?”
权钝笑了下,说:“算了,我来跟你摆几句龙门阵就走。”
于是包世根朝坐在床沿边的女人说:“那你出去一下,我跟我的兄弟有点儿要紧事要摆一下。”
女人起身走了出去。
权钝顺手关上房门,并且随手拉了个床头柜把门给抵上了。
原本斜躺着的包世根立刻欠起身,颇显吃惊地朝权钝问道:“权老二,你要咋子?看老子打电话喊保安哈。”
权钝笑了一下,说:“你紧张个锤子。没有做亏心事,你心虚啥子嘛?”
“老子做啥子亏心事了?权老二,你娃真的要认清形势哈,真的不要乱来哈。”
权钝走到包世根的面前,盯着包世根,狠狠地盯了足足有五秒钟,然后才说:“你没有做亏心事?那咋个我的手机刚一打通就赶紧挂了喃?你没有做亏心事?那咋个我打过来的时候,你又关机了喃?”
包世根在权钝咄咄逼人的追问下,紧张的情绪松弛下来,用很无辜的眼神看着权钝,想了一下才说:“我就是想试探一下你的手机开机没有?先前一直打,你的手机都是关机的。”
“试探我的手机开机没有?那咋个一打通你又赶紧关机了喃?”
“还不是不大敢接你的电话哇?”
“不敢接我的电话?说!究竟是为啥子?”
权钝的目光都变成追光灯了。
包世根和权钝对视着的眼神越来越暗淡,就像是电压不足的白炽灯泡,马上就要歇菜的那种,有点儿忽明忽暗的状态,说:“权老二,我跟你说老实话,我是真的不敢面对你。那天下午我喊你跟他们一起进蔡家大院子的时候,我的心就一直在煎熬!一直在煎熬!你晓得我也不是屁儿黑到注(心狠手辣)的那种人。但是,我是在人家下巴底下接饭吃的人得嘛,有些事情真的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不要扯远了。老子现在不想听你跟我说这些筛边打网(不着调)的屁话!你就直接跟我说,你咋个不敢接我的电话就是了。”权钝说。
“我不是不敢接你的电话。那天晚上当你的电话打不通的时候,我以为你也出事了,所以,我……后来,等你的电话打通了,我就晓得你没有出事,所以就安心了,但是……但是我又不晓得该咋个跟你摆这个龙门阵,所以就……就干脆把手机关了,就是想清净两天。跟你说老实话,我已经在洗脚房躲了两天了。”
“我出事了?我出啥子事了?”
“你未必不晓得蔡家大院子前儿天黑(前天晚上)死了两个人啊?”
权钝故作不知地摇了摇头。
“你真的不晓得啊?”
“我晓得锤子!说,究竟是咋个回事?”
“跟你一起去蔡家大院子的人死了两个!”
“死了两个?是真的还是假的?”权钝继续装作毫不知情地问。
“不是真的还是假的?当时打不通你的电话,我以为你也戳脱球了(死了),所以……”
“哪两个人死了?”
“两个吸毒的烂账!”
“那个筷子和豹子喃?”
“筷子的电话到现在还是关机,打不通。”
“豹子喃?”
“暂时躲在一个地方,先避一下风头再说。”
“大舅子,看起来这中间是真的有别门(猫儿腻)哈。我真的没有想到,是你把我朝氹氹头(大坑里)销(推)哈。”
“你说我的右眼皮咋个一直在跳喃?”包世根这时朝权钝说了句无关正题的话。
权钝没有回答包世根,而是一直盯着他,权钝得提防包世根这家伙在自己的面前再耍花招。
包世根见权钝盯着他不松眼,苦笑了一下,说:“不要这样子盯着老子。老子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弄得这么糟糕。”
“死了两个人,这事情恐怕得通天了。”权钝试探着朝包世根说道。
包世根却一摆手说:“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处理这种事情,只要奎娃儿一出面,分分钟就搞定了。奎娃儿已经跟刑大的大队长通了气了,死两个吸毒的惯犯值个球了,不死还是社会的负担,死了还为社会减轻负担了。已经统一口径了,就说是两人吸毒过量死的就完了。这种人渣,早死早干净。”
“草菅人命。”权钝冷笑道,又说,“既然事情你们都摆平了,那你和那个豹子还躲啥子喃?未必那两个吸毒犯是遭你们弄死的嗦?”
包世根看着权钝,顺手从床头柜上取过烟盒,抽一根出来点上,吸了一口才说:“权老二,我跟你说老实话,我不是因为死了的那两个吸毒犯才躲起来的……”
“那你是躲啥子喃?”
“我是……我是怕听到说你也出事了才……才……”说到这儿的包世根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喉咙也有点儿哽咽,眼眶里居然有泪水溢出来。
他看着权钝,一副大老爷们儿情绪马上就要失控的样子。
权钝知道此时包世根眼眶里溢出的眼泪绝对不是鳄鱼的眼泪,而是真实的情感流露,他还是了解包世根的。
权钝的心瞬间被软化了,他拍了下包世根的肩膀,鼻子竟然也有点儿酸酸的感觉,说:“舅子,有你这句话,我就啥子都不问你了,够了。”
包世根说:“权老二,你听我这个歪舅子(假舅子)一句话,离上河坝那个坟坝远些,离你的干爹也远些。那个坟坝和你干爹真的是两个祸坨子(祸心),水太深,你落不透(踩不到底),弄不好真的要把命搭进去。现在的奎娃儿,想要个把人的命,真的是一句话的事情。你还是回你的单位上班去,近一年把儿最好少回来。惹不起总躲得起嘛。”
“还真的是奎娃儿在幕后把你操纵了嗦?”
“这个话该咋个说喃?你晓得,我现在吃香的喝辣的,都是奎娃儿给我的。他是我的老板,我不听他的又听哪个的喃?”
“喊你杀人也听?”
包世根被问得愣了一下,说:“实在抹不过去的话,还不是只有听。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得嘛。”
“你少给老子两个动不动就啥子‘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就跟你在江湖混得有好深了一样。你娃就一句话概括……”
“哪句话?”
“人穷志短!”
“你挨球嘛!老子现在比哪个穷了?包家院子除了奎娃儿,哪个比老子有钱了?老子现在代步的车子是宝马X6,城里头的房子老子买了三套,婆娘天天在茶楼里头打的是五十的麻将,娃娃读的是贵族学校。老子比哪个穷了?”包世根一下子就像是被人揭了创可贴似的朝权钝翻脸了。
权钝在心里呵呵两声,道:“你是不穷,你现在是‘手一捞——金手表,脚一提——华达呢(以前一种上等布料)’,你当然有钱咯。不过,大舅子,我说的话你不一定理解得到,你的智商跟我不在一个档次上。”
“智商不如你,这个我承认。但是,你智商高又咋子嘛?身上不得票子管锤子的用!老子智商不得你高,但是老子票子比你多,咋子嘛?”包世根的底气又呼啦啦地一下子蹿腾起来,颇有些嚣张地朝权钝说。
权钝嘲笑似的看了包世根一眼,说:“对了,不扯偏锋了。前儿天黑的事情,我就当啥子都没有发生过,也当我今天啥子都没有朝你问过,一笔勾销了。”
“你真的这么信得过我?”
“你包世根是啥子人,我心里头还是有谱谱的。好也好不到哪儿去,坏也坏不到哪儿去。我的格局有好大,凭你现在的智商,根本就理解不到。对了,我听世菊说她回来没有跟你住在一起?”
包世根刚刚蹿腾起来的嚣张气焰这时又萎缩了下去,深吸了一口烟,缓声说道:“死女子跟我两个在走柳(犯拧)。”
“跟你两个走柳?为啥子喃?”
“哪个晓得喃?我现在还没有搞清楚这个问题呢。”
“跟你两个都在走柳,那你还支使我去找她?你不是故意要整到我去触一鼻子的灰嗦?”
包世根这时盯着权钝,想了一下,又无可奈何似的苦笑了一下,说:“权老二,既然你这么轻易就不再追究我了,那我现在就跟你摆句老实龙门阵,其实喊你去找世菊,我是有私心的。”
“私心?啥子意思?”
“是奎娃儿给我出的主意。”
“啥子喃?这里头又有包世奎啥子事哦?咋个哪儿都有他喃?”
包世根继续看着权钝,似乎脑子里在急速地切换着频道,想了一下终于说:“既然你都这么信得过我,那我就跟你把该摆的龙门阵摆穿!”
“说。”
“前几天,奎娃儿不晓得从哪儿打听到了世菊手上有一个日记本,他愿意出大价钱,这个数……”
包世根伸出了一个手指头。
“这个数是好多?一万?一千?”
“你龟儿子的是啥子胃口哦?鼠目寸光嗦?才将(刚才)还说自己格局啥子的,现在,一万一千的是我打得上眼的钱嗦?渣渣!老子在堂子上给那些婆娘的小费,惹毛了都是直接从一摞票子里头随便抽!一万一千……也只有从你娃娃嘴巴里头才冒得出来。”
“那是好多嘛?”
“还是这个数。”包世根继续伸出那根手指头。
“这个数个锤子!你伸一根指头出来,我晓得这个数是啥子数?”
“你娃就有点儿不敢想了哇?”
“好多嘛?说个话悬丝吊脉(拖拖拉拉)的。”见包世根总在吊自己的胃口,权钝是相当不耐烦了。
“一百万!”包世根说。
包世根的话一说出口,权钝的下巴颏儿顿时就掉地上捡不起来了,有点儿口齿不清地说:“啥子喃?一百万?世菊的啥子日记本有那么值钱哦?你妈的,你跟奎娃儿两个是不是神经病,变态哦?未必世菊在日记本上记得有我跟她……”
“你想的啥子哦?你跟世菊两个的事管得到一百万嗦?老子看都懒得看,听都懒得听!一分钱都管不到。你以为是冠希哥的裸照嗦?”
“老子就真的遭你龟儿子的整糊涂球了。那是跟哪个的日记嘛?贪官的?”
“老子两脚头(踹你两脚)!你侮辱世菊就等于是在侮辱你,也等于是在侮辱老子,晓得不?狗日的越来越说得出来了,狗嘴里头吐不出象骨头。”
“那是咋个一个意思嘛?老子还想踢你两脚头了呢!”
“是我老汉儿原先写的日记。”
“你老汉儿原先写的日记?”
“就是。我也不晓得奎娃儿是从哪儿打听到的这个消息,连我都不晓得我老汉儿会有个啥子日记本,世菊也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但是,奎娃儿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而且搭口(张口)就是一百万,你说我动不动心嘛?”
包世根的话令权钝越发愣在了当场,难道武天权教授对包世菊的怀疑还真的不是空穴来风?
“有些事情我就真的有点儿想不通了,你说我老汉儿这个人也真的是……按中国的老规矩来说,有些东西是传男不传女的,咋个我老汉儿就把这么管钱的一样东西传给了世菊喃?而且我根本就不晓得这个事情,还真的有点儿搞球不懂了。当初我老汉儿究竟是咋个想起的?”包世根悻悻地说道。
而权钝却已经把先前获得的一些零碎的线索完全贯穿了起来,他知道,如果包世菊手里真的有那本传说中的包成金写的日记,那这本日记里一定是记着关于包成金跟林知妹儿之间极度隐秘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那这条线索可就太重要了!
权钝不动声色地朝包世根说:“其实,世菊手头有没有这本传说中的日记,你直接问包叔不就清楚了?”
包世根却说:“你又不是不晓得,我老汉儿前年就老年痴呆了,啥子事都不晓得了,现在的智商只相当于一两岁娃娃的智商,问他管啥子用?”
“那你就直接找世菊要噻,何必还要转弯抹角地走我这条弯路。再说,我遭世菊甩了你又不是不晓得?”
“可以直接找她问的话,那还说啥子喃?我跟世菊有隔阂,还很深。”
“啥子隔阂?”
“家务事,不好在外人面前说。只能说一家不晓得一家的事,所以,奎娃儿和我才想到在你身上找路子。哪个想到,你龟儿子的把奎娃儿更大的生意戳脱(搅黄了)球了。”
“现在世菊也不一定买我的账。”权钝说。
“你说,要是世菊手上真的有奎娃儿说的那本日记,上头究竟记了些啥子东西喃?会纳焖(那么)管钱?我还真的就有点儿搞球不醒豁(搞不明白)了。我老汉儿一辈子平平淡淡的,他能在日记上记些啥子嘛?怪球得很!”
“你觉得包叔一辈子平平淡淡的啊?”
“是一辈子平平淡淡的噻!”
“我觉得包叔年轻的时候过得并不平淡,说不定还很精彩,只不过他没有跟你摆就是了。”权钝用打趣的口吻说。
“你未必还听哪个摆过我老汉儿年轻时的事情?”
“听到过一些。”
“鬼扯!我都从来没有听到过,你会听到?”
“我也是最近几天才听到说的。”
“你也是最近这几天才听到说的?绯闻!绝对的绯闻!”包世根居然学着演小品的宋丹丹的口吻说道,接着又说,“咋个都是最近这几天冒出来的包哦?怪眉日眼(奇怪)的。”
“恐怕不只是怪眉日眼的哦。”权钝说。
这时包世根又突然说道:“对了,说起怪眉日眼的事情,我还搞忘跟你说另外一件事情了。”
“啥子事?”
“蔡家大院子地下有地道。”
“地道?真的啊?”
“多半是真的。”
“为啥子多半是真的喃?”
“我是估计的。你猜我们在蔡家大院子前头挖土方的时候挖到啥子了?”包世根突然神秘兮兮地说。
“挖到啥子了?”
“青石板。”
“青石板有啥子好稀奇的嘛?”
“问题是青石板底下是空的,我们揭开看了一下,底下全部是用砖砌的地道,朝蔡家大院子那边通过去的。”
“真的有这么神奇啊?”
“那不是真的还是假的?奎娃儿喊暂时不要声张这个事情,因为现在那坨地不是奎娃儿在搞开发,而是鲲鹏实业公司的地盘。奎娃儿还在想办法看咋个弄,说不定蔡家大院子地底下还真的有鬼名堂。”
信息量越来越大,权钝有点儿吃不消了。
权钝想了一下说:“这么重要的信息,既然奎娃儿打了招呼喊你不要声张出去,你把它说给我听了,要是遭奎娃儿晓得了,他不是要找你的麻烦?况且你又晓得我是搞啥子的,你就不怕我爆料?”
包世根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说:“权老二,今天我就给你说点儿我掏心窝子的话。这回奎娃儿打蔡家大院子的主意,我觉得他是有点儿没有拿捏好自己有几斤几两了。我还是从侧面了解了一下这个鲲鹏实业公司,人家的背景和实力,比奎娃儿不晓得要大好多倍,恐怕伸一根幺拇指儿出来,都要比奎娃儿的腰杆粗。奎娃儿现在也有点儿飘了,他这辈子,就爱吃刀上舔血的悬钱,就跟狗改不了吃屎一样。跟了这样子的老大,随便喊哪个,心头都不会踏实的,你不晓得他啥子时候就在阴沟里头把船弄翻球了。你说,我咋个安得下心来死心塌地地跟他?趁他现在还红起的,我不展劲(使劲)弄几个钱在边边(旮旯)上暗起(藏起来),以后要是有一天等他阴沟里头翻船了,我不是也眼睁睁地等着跟他遭殃啊?我才不得纳焖瓜呢!”
听了包世根的这番话,权钝笑道:“你这个话,今天跟我说了就算了,跟另外的人,还是最好不要说,嘴巴不要太松,要是这个话传到奎娃儿耳朵里头,恐怕你就只有遭清理门户了。”
包世根却说:“我怕锤子!这两天我一直在想一些问题,总觉得这几年做的有些事情是有点儿没有对,要不然我跟世菊之间的隔阂也不会越来越深。我是不是真的有点儿见利忘义了?”
“你有没有见利忘义我就不咋清楚了,不过,你恐怕不止是这几年做的事情没有对哦,你恐怕好多年前做事情就没有咋个对了。”
“你啥子意思?我有点儿没有听懂你说话的意思喃?未必我包世根生下来就是个黑壳壳虫(坏心眼儿)!”
“我说这个话当然是有根据的,肯定不是信口开河噻!”
“那你说,我今天就洗耳恭听一盘(一回),就当我洗一回脑壳。说老实话,当反省老子还是晓得反省的。”包世根居然变得很谦虚了。
权钝对包世根的这种态度是满意的,不知不觉地就和包世根回到了从前那种坦诚相见的状态上来了,于是说:“你还记得你原先当城管队副队长的时候,喊我一起把镇上的大师兄他们弄到面包车上,拉到远天远地丢了的事情没有?那种事情你也没有做对噻!”
包世根苦笑了一下,说:“那个是我的职责所在哈,应该不算哈。再说,你不是也参与了一回的哇?”
“我还不是遭你拉下水的。对了,说到这儿,那个大师兄,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这老几(这家伙)有点儿古古怪怪的。”
“他又咋个古古怪怪的了?不就是一个流浪汉讨口子哇?那天你还特意打电话找我打听这个人,我觉得你才有点儿古古怪怪的。”
“这几天我总觉得他有点儿阴魂不散的一样,在我的团转(周围)东晃西晃的,总觉得哪儿没有对头。”
“球才不对头!你再疑神疑鬼也不会怀疑到他脑壳上去了嘛?对了,说起这个事情,我还真的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了。”包世根突然一拍脑门儿说道。
“啥子事情?”
包世根的眼神这时变得有点儿忽明忽暗起来,说:“你刚才说的话好像突然提醒我了,不过,这个事都过去好多年了,现在突然想起来还是有点儿悬吊吊的,只不过一起经历过的这几个人过后就都没有再提起过,都怕。”
包世根的话突然让权钝的脊背升起了一股飕飕的凉意,他盯着包世根,说:“你摆给我听一下,我咋觉得你说话一下子就变得神戳戳的,有点儿鬼头鬼脑的了喃?”
于是,包世根重新点了一根烟,这丫点烟的时候,手居然在微微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