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越小似乎就越可怕。迈克尔·克赖顿讲述杀人细菌的《细菌》 [37] 销量达到数百万册,但始终没人写一本《践踏》讲述杀人象的故事。昆虫恰好挠中痒处:小得足以令人恶心,但又大得足以危及生命。更妙的是,作者在寻找新生物饱食人肉盛宴时,有九十五万种昆虫可供选择。无论是彼得·特里梅恩(Peter Tremayne)的《蚂蚁》(The Ants ,1979)、爱德华·贾维斯(Edward Jarvis)的《蛆虫》(Maggots ,1986)还是肖恩·赫特森(Shaun Hutson)的《蛞蝓》(Slugs ,1982)里,小生命似乎在他们对人类的憎恨中团结了起来。
开头不可避免总是有序章,结尾永远是几个坚忍不拔的个体侥幸逃生(万一销量乐观,确保能写续集),这些书有许多共同之处。它们几乎全发生在最热的一天、一周或一个月,辐射、演化、未经测试的杀虫剂导致一个群落发生突变。昆虫袭击的小说就其根本而言是道德训诫,肆无忌惮的研发人员、毫无伦理观的商人和无能的地方领袖在几丁质口器中找到了因为打破自然平衡而得到的惩罚。
恐怖小说界最大的谜团:皮尔斯·纳斯是谁?人们最赞同的推测是这四十部平装本小说的作者是艾芙琳·皮尔斯·纳斯(Evelyn Pierce Nace),一位六十九岁的得克萨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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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蛆虫》,爱德华·贾维斯著。 | 《蛞蝓》,肖恩·赫特森著。 |
《活吃他们》,皮尔斯·纳斯著。
《蚂蚁》,彼得·特里梅恩著。
皮尔斯·纳斯(Pierce Nace) 罔顾道德的疯狂大作《活吃他们》(Eat Them Alive ,1977)是个例外,书里的戴克·梅利斯企图在抢劫后背叛犯罪同伙。他们识破他的计谋,阉割他,把他扔在沙漠里等死。戴克活了下来,在南美洲躲了近十年,直到一场地震让一个盛产十英尺高螳螂的小岛在近海升起。戴克立刻把巨型螳螂变成了巨型螳螂奴隶,训练它们按照他的意愿杀人。他随后依次拜访以前那些同伙的住处,让训练有素的杀人螳螂大军活吃他们,通常从生殖器官开始。最后,一个有着相同想法的人带着更巨大的螳螂冒出来,让它们活吃了戴克。不存在道德。上帝已死,人生是一条黑暗而无情的隧道,遍布饥饿的昆虫。
然而昆虫生吃我们的脸蛋并不是想教我们做人,它们对我们的身体同样有兴趣。迈克尔·R.李纳克尔(Michael R. Linaker)的蝎子(严格来说是蛛形纲动物,但依然喜爱入侵英格兰,所以就算是昆虫好了)假如不在附近的马戏团大开杀戒,就会把袭击目标集中在女性的乳房上。约翰·霍尔金(John Halkin)《虫行》(Squelch ,1985)里的蜈蚣瞄准了一名巡官的腹股沟。马克·桑德斯(Mark Sonders)《枯萎病》(Blight )里看似无害的蛾子充满了惊喜,正如一位年轻母亲被它们吞噬至死时发现的:
“它们不再能够继续伤害她了。它们已经做过了最可怕的事情。至少她是这么以为的。一阵她从未体验过的剧痛让她猛地坐了起来,而蛾子立刻进攻并征服了某些柔嫩而私密的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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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行》,约翰·霍尔金著。 | 《枯萎病》,马克·桑德斯著。 |
蛾子是杀人昆虫世界的洛奇·巴尔博亚。“它们是蛾子啊,朋友,只是蛾子而已,”有人会这么说,“它们连牙齿都没有。”不错,但是,蛾子会像蝙蝠似的吱吱叫,伸出它们凶残的口器,吸光人类身体里的血液,留下一个个困惑的角色躺在地上等死。“蛾子袭击出汗者,绕着电灯泡乱飞。它们不吃人肉。”不,它们吃,它们会飞进耳朵和鼻子,钻进喉咙和——非常不幸的——肛门。
说来奇怪,昆虫世界末日似乎会让每一个人都想谈恋爱。在《虫行》里,饥饿的蜈蚣吃掉了她妹妹的半只脚,年轻的电视编导却立刻和妹夫跳上了床。在《血虫》(Blood Worm, 1987)里,蠕虫和甲虫灾难大爆发时,主角妻子和许多男人睡觉,然后留下字条给丈夫说她是个荡妇,还有,哦对了,咱们的女儿失踪了。她立刻成了酗酒游民,最后一次被人看见是在伦敦的废墟中游荡,而那里已经无可避免地成了后启示录摩托帮派的地盘。
这些角色之所以要投向浪漫的怀抱,原因很可能是花了太多时间在酒馆里买醉。永远在酒馆里,农夫惊悉某种从未遭遇过的东西吃掉了他们的获奖绵羊;酒馆似乎从不关门,无论多少只鼻涕虫把当地居民变成了一堆堆恶心的白骨,多少只蜗牛把猎物拖下床装进它们的地狱胃囊。琴酒和威士忌每天从早到晚敞开供应,所有人似乎都在玩某种助兴游戏:接受一场惊吓,喝他一杯烈酒。
爬虫类、两栖类、蛛形纲——无所谓。只要它们很恶心、想入侵英格兰和吃人,那就是昆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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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蛙声》,罗宾·埃文斯著。 | 《滑行》,约翰·霍尔金著。 |
所以也难怪了,人类在醉醺醺的状态下往往会做出糟糕的决定——去外面的黑暗中看一看狗为什么忽然不叫了,通过释放几千只五英尺长的蜥蜴来应付蜈蚣入侵,蜥蜴吃完蜈蚣后立刻自己动手征服这片土地。
杀人昆虫小说的弱点在于虫子缺乏令人赞赏的大局观。凶狠的青蛙,恶心的网翅目,嗜血的腹足纲,愤怒的蛛形纲和致命的蜥蜴(它们当然不是昆虫,但依然让人讨厌)只有单线条的念头:吃人。作者偶尔会企图让我们移情于他笔下的昆虫入侵者,在篇章中让蝎子做出“愤怒的狰狞怪相”或者蜘蛛“暴躁的狂吼”。然而,我们绝大多数人都必须在逼问下才能分辨哪只蝎子在做愤怒的狰狞怪相,哪只在喜悦地哧哧笑。
也许这就是它们憎恨人类的原因。我们花了太多时间拍它们、捏它们、打它们、用杀虫剂喷它们,就是不肯花一秒钟从个体角度认识一下它们。
大毒蜥袭击新墨西哥[《毒蜥!》(Gila! )],蟑螂肆虐科德角[《虫巢》(The Nest )],鳄鱼横行新几内亚[《生物》(Creatures )],但人人都知道,最酷的生物都在《血虫 》、《蝎子 》(Scorpion )、《蝎子:第二代》(Scorpion: Second Generation )、《黑色虫群》(Black Horde )和《寄生虫》(The Parasite )里袭击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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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蜥!》未出版的草图,汤姆·霍尔曼绘制。 | 《毒蜥!》,莱斯·西蒙斯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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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虫群》,理查德·刘易斯著。 | 《生物》,理查德·马森著。 |
《血虫》,约翰·霍尔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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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巢》,格雷戈里·A.道格拉斯著。 | 《蝎子》,迈克尔·R.李纳克尔著。 | 《蝎子 :第二代》,迈克尔·R.李纳克尔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