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喷气发动机、黑白机身的MD902探索者号直升机以每小时155英里的速度,沿A23号公路向南飞行。夜空晴朗,正前方就是布赖顿明亮的地平线。飞行员约翰尼·斯佩尔特看了看熟悉的夜景地标,西边的肖勒姆发电站,还有他仍然喜欢称呼的皇家码头,东边的布赖顿摩天轮。长长的一串路灯照耀下,整个海岸线一览无余。远处,则是漆黑一片的英吉利海峡。
他就住在布赖顿,对整个城市的布局了如指掌。摩天轮前方不远处,是急救车辆发出的闪光灯。通过无线电与地面巡警取得联系后,他将直升机下降到距离地面500英尺的半空中,悬停在那里。
可以看到,下面有一辆汽车嵌在灯柱中,一半灯柱砸在车顶上,事故现场围上了警戒线。警戒线内有一辆救护车、一辆消防车,还有几辆警车。
“警车呼叫,警车呼叫。”耳机里传来巡警的声音。
“收到呼叫。”斯佩尔特回应道。
“请到东布赖顿公园着陆,那里停了一辆警车,会将你们送往事故现场。”
斯佩尔特看到下方左边就是公园,非常宽敞。他戴上夜视镜,低头观察。除了远处有一个人正在用投球器训练狗,以及等候的警车闪烁的蓝光外,该区域空旷无人。对他们来说,空间足够大了。他摘下夜视镜,打开直升机探照灯,马上看到了公园的草坪。
两分钟后,直升机着陆了。旋翼仍在转动,迪伊·斯普林格和德克兰·麦克阿瑟解开安全带,摘下耳机挂好。接着,他们抓起医疗箱,跳到草坪上,爬进等在那里的警车后座,被送往半英里之外的事故现场。
他们在警戒线附近遇到一名急救护理人员,对方迅速向他们介绍情况。
“他的头和腿卡住了,消防队员正在施救。他的头部和脊柱似乎受伤严重,此外体内好像有大出血。”
护理人员掀起蓝白相间的警戒线,他们从下面钻过去,跑到车边,戴上防护手套。匆忙之间他们瞥见近旁有几名警察。汽车门已被割开,躺在路上,两名消防队员正蹲着,用液压切割机切割车顶前部。车里面有一个瘦小的男人,一身黑色,包括便帽和皮手套,脖子扭曲着。迪伊·斯普林格用手电筒照过去。那人几乎没有了意识,脸呈严重创伤者常见的苍白色,鲜血正从眼睛、鼻子和嘴巴流出来。他呼吸急促,很明显,正承受阵阵剧痛。
“玩完。”她低声说。
德克兰跪下,对受困的男人说道:“你好,能听见我说话吗?”
“嘞——”男人回答道。
“我是医生。你叫什么名字?”
“嘞嘶——”
“你能动动胳膊吗?”
男人半握拳头,把胳膊抬起一点。
远处响起警笛声,离他们越来越近。“我们会在几分钟之内把你救出来,送你去医院。”德克兰安慰男人。
面对重伤者,通常的做法是给他们注射氯胺酮麻醉剂,以限制毛细血管扩张,减少出血。显然,男人体内正在大出血。
德克兰摘下男人左手手套,震惊地看到从指甲下面流出来的血。他给男人搭脉,发现脉搏跳动剧烈,这很危险。他看着表,给脉搏计数。
180次/分钟,快到足以令心脏病人毙命或中风。他看了看男人正在流血的眼睛,瞳孔已经异常放大。
“你吸食毒品了吗?”他轻声问道。
“嘞嘶——嘞嘶——”突然,他猛地一阵咳嗽,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飞溅在面前的安全气囊上。
这个男人肯定吸食过毒品——但到底是什么呢?德克兰以前也护理过情况不妙的吸毒病人,那些夜店常客,从街头毒贩手里买来毒品放进鸡尾酒狂饮,但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症状。
“你能告诉我你今晚吸食什么了吗?”他坚定而冷静地问道。
“Shnufog。”男人喃喃说道,声音几乎被液压切割机的噪声淹没。
“你能再说一遍吗?”
“青蛙。”
“青蛙?”跪在他身边的迪伊轻声问,“你看见一只青蛙了吗?”
他的眼里布满血丝,鲜血像眼泪一样从眼皮底下流出来。“青蛙。蛇。”
“你看到青蛙和蛇?你今晚吸食毒品了吗?”
男人的眼睛正在合上。德克兰又搭了下脉搏,现在稍慢下来了。他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不知道是凶是吉。他向同事要来注射器和氯胺酮。
“Shankle,”男人突然说道,“Shankle。”
“要挺住!”迪伊说,“请保持清醒,尽量把记得的事告诉我们。你吸食过什么毒品?”
“我觉得他说的是‘脚踝’,”德克兰看着男人的脸,“是吗?你说的是你的脚踝吗?”
男人合上了眼睛,不再回应。
德克兰打着手电筒,撩起男人的裤腿,褪下袜子。只见右脚踝肿胀,有瘀伤,还有两个小小的针刺痕迹。
“你给自己注射过?”他问,但对方没有回答。
他再次搭脉,发现脉搏正以惊人的速度减慢。迪伊敲敲他的肩膀,示意他出来。
见他后退几步,迪伊·斯普林格忙说:“听着,我觉得他中毒了,要么是吸食了毒品,要么是吃了什么东西。我听说吃了没有加工好的河豚,就是这种症状。”
“你看他的脚踝。我认为他注射了什么东西,或者被非常小的动物咬了——不知道该怎么给他用药。”德克兰说。往常不管病人状况如何,他都能冷静处理,但此刻他也慌了。他还在想,这个人会不会感染了某种可能具有传染性的热带疾病?如果那样,他们绝不能把伤者带上直升机,那容易造成感染。
迪伊靠向受伤男子,“先生,我们会帮助你好起来。但是需要你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今晚吃过什么东西吗?吸食过毒品吗?被什么东西咬了吗?最近出国了吗?”
没有回应。
她后退一步对德克兰说:“我觉得需要把他送往伦敦盖伊医院的毒理科。”
德克兰再次测试了男人的脉搏,已经下降到35次/分钟。几分钟之内,就从180降到35。需要飞行一小时才能到达盖伊医院。把他送到那里,将是晚上10点左右了。到达之前他们会把病人的症状通过无线电告知医院,让医院有时间召集专家组随时待命。但是,如果伤者患的是具有传染性的热带疾病,还能冒险这样做吗?
他决定,他们必须放手一搏。他们总是放手一搏。而且,他们总能成功。这有时让他们自己也不敢相信。
那是最幸福甜蜜的时刻,也是他们从事这个行业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