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第二章《密室谜案》|鬼话连篇网,一个分享鬼故事的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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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谜案》
Chapter 2 第二章

1979年11月5日 星期一 下午5:29

篝火之夜[1]

克里斯蒂安抬起眼皮,却被波纹状屋顶上反射的亮光晃到了眼。他尝试移动重心,感觉地板似乎在脚下打了弯。他举起还戴着沉重的拳击手套的手,对着自己的下巴来了一拳。记忆逐渐归位:他一直在和他的搭档吵架……他吵不过,竟然鲁莽地挥出一记上勾拳……没打着……挨了一记左勾拳……一片黑暗。

芬利那张愠怒的脸出现在他的头顶。这个二十四岁的苏格兰人长得像一根树干,剃光的脑袋像树干顶端一样圆,还不对称。他有个扁鼻子,每次去体育馆后,他的鼻尖就会换个方向:

“起来吧,小娘们儿。”他用刺耳的格拉斯哥口音嘲笑道。

克里斯蒂安呻吟着,在拳击台中央坐了起来:

“你应该教我打拳,而不是揍我!”

芬利耸了耸肩,他的肌肉在皮肤下面古怪地蠢蠢欲动,这让克里斯蒂安想起了他前一天晚上的约会,当他悄悄溜出房间时,那个年轻的女警官正盖着床单睡着,身子不时扭动。

“我是在教你,”芬利告诉他,面带微笑,“下次你就能躲开了。”

“你是个浑蛋,你知道吧?”

芬利笑着把他拉起来。

“我看起来怎么样?”克里斯蒂安忧心忡忡地问。他正打算在连着上完夜班之后,再把他们那个迷人的同事带出去过夜。

“棒极了,”芬利咧嘴笑了,“有点像我了。”

“老天!你就该给我来个痛快。”克里斯蒂安对他说,同时为自己的肾赢得了又一次重击。

克里斯蒂安比他的搭档年轻差不多三岁,但与他的这位最好的朋友是两个极端:克里斯蒂安长相英俊、年轻、颇受欢迎。他有一头浅棕色的头发,长度齐肩,仿佛电视上的流行歌星。只要愿意他就会很聪明,但他也很懒,而且说实话,比起追踪罪犯,他更愿意追女人。不过,这对搭档也有共同点:他们都成长于军人家庭,都有不可思议地惹麻烦的能力,而且都对新长官满怀厌恶。

“走吧,一小时以后就要换班了。”芬利嘟哝着,用牙齿撕开拳击手套,“我们去瞧瞧今晚老大又有什么指示。”


“我知道这听上去像是彻头彻尾的扯淡,”米利根警长开口说道,他正在吞云吐雾,仿佛在模仿外面苏格兰首都的烟雾迷蒙。香烟顶端的烟灰终于断了,掉在他的裤子上。

“听上去像是扯淡……也许因为它就是扯淡。”克里斯蒂安说。

米利根把烟灰擦成了灰色的印记,转头问芬利:“他说什么?”

芬利耸耸肩。

米利根又转向克里斯蒂安。“我们搞不懂你,小伙子,你是从哪儿来的来着?”

“埃塞克斯!”克里斯蒂安答道。

米利根疑惑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继续说:“你们两个浑蛋,今晚去船厂盯梢。下去吧。”

“不能让弗伦奇和威克去吗?”芬利抱怨道。

“不能。”米利根回答,他显然已经对眼前这两名下属感到不耐烦,“他们已经被派去卡车站了。”

“所以交易到底会在哪里进行?”克里斯蒂安怒气冲冲地说。

米利根没搭理他,或者他根本不明白这个年轻人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

“这就是在浪费时间。”芬利说。

“要是那样的话,你们这两个蠢货就去停车场睡觉吧,那样也不影响你们拿薪水。大家都开心!你们可以下去了。”

“可是——”

“你们……可以……下去了!”


晚上7点28分,芬利把车停在船厂的一个侧门外面。距离金属门大概几英寸[2]远的地方,他们可以看到泛光灯照亮的仓库。五颜六色的货物组成了一堵高墙,仿佛一堆巨大的乐高积木。还有一辆叉车,孤零零地留在里面过夜。这一切的倒影都在远处黑暗的克莱德河里颤抖。

第一滴雨滴打在风挡玻璃上,模糊了颜色,扭曲了形状,就像落在画布上的颜料。他们看着阵雨变成倾盆大雨,同时狼吞虎咽地吃着温比汉堡,喝着当晚的第一杯热啤酒——这是盯梢者的传统,包括局里这辆没有标记的福特科迪纳。服役十一年,对格拉斯哥的犯罪分子来说,它的辨识度不比挂着警灯的巡逻车差。但又有谁会费心去跟那些食物链上层的“肉食者”讲道理呢?

“为什么……”满嘴食物的克里斯蒂安问道,“咱们两个总是摊上这种狗屎工作?”

“这就是政治,”芬利睿智地告诉他,“干这一行,有时候你只需要明白该去讨好谁。你迟早能学会……还有,我很肯定那个米利根是个极端种族主义者。”

“我是从埃塞克斯来的!”

芬利决定换个话题:“你跟那个理发师处得怎么样?”

“她发现了按摩师的事。”

“哦,”芬利说,然后咬了口汉堡才继续,“她的客户?”

“她妹妹。”

“啊——所以,按摩师怎么了?”

“每次去见警长准没好事。”

“没错,所以,按摩师——”

“挺好的,”克里斯蒂安说,“我准备星期四跟她约会。我想《人猿的夫人》应该还在上映。”

芬利扬了扬眉毛,但并没有说出自己对朋友选择的约会电影的担忧。他把手伸进自己短夹克的口袋里,骄傲地掏出一盘磁带。

“不!行行好老哥!别再放‘现状乐队’了!”克里斯蒂安抱怨道,“别放‘现状’!”

笨重的机械装置把磁带整个吞了进去,发出咝咝声,接着扬声器静默了一段,作为前奏……

“现状”登场了。


一小时过去了。

“肖恩·康纳利?”克里斯蒂安试探地问。他打开了窗子,以免两人因今晚在车里抽烟窒息而死。

“你从哪儿听出来这是肖恩·康纳利?”

“你这口音,完完全全就是他嘛!”

芬利看上去怒不可遏。“我得让你见识见识,我对口音的分辨很有把握。”

“也许是吧,”克里斯蒂安说,“我是说你可能只是学得不像样。”

“好吧,那再试试这个……”芬利气呼呼地说。

克里斯蒂安仔细听着,闭上眼睛,同时绞尽脑汁。

芬利放慢速度,重复了一遍。

“肖恩·康纳利?”

“哦,去死吧你!”


当第一次五颜六色的爆炸映亮天空时,仪表盘时钟脆弱的指针指到了晚上9点。

“我用我的……小眼睛……发现……‘F’打头的东西。”

“烟花?”芬利用十分无聊的语气回应,觉得胸有成竹,因为他们已经有了“栅栏”“叉车”和他自己。[3]

各种各样的轰鸣和噼里啪啦声正从窗缝中传。

“没错……是烟花。”克里斯蒂安叹了口气,搜肠刮肚想再找点事情做。

芬利看了看车子周围。“好吧,我用我的……小眼睛……发现……”

突然车顶一声巨响,两个人都跳了起来,有什么重物压弯了他们头顶薄薄的金属板。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踏过引擎盖,蹿上了金属门。芬利和克里斯蒂安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留着胭脂鱼发型[4]的非法入侵者翻过大门,轻巧地落在围栏的另一边。他从背包里拿出一把断线钳,铰断铁链,然后把大门徐徐拉开。

突然间,空中的雨点开始闪光,一组前灯光束从他们身后某处照亮了现场。芬利和克里斯蒂安察觉自己现在有些显眼,于是低下身子,趴到座位下面,看着五个黑影从他们车窗前经过,后面跟着一辆黑色面包车。汽车以步行的速度缓缓开进船厂,引擎的声音被雨声淹没。

芬利在黑暗中摸索到了对讲机。透过仪表盘的反光,他可以看到那群人已经接近了最大的仓库,向四周散开。他把笨重的对讲机放在嘴边,“克里斯托?”他压低声音,整个晚上都在通过电波听这个他最喜欢的调度员的声音,“克里斯托!”

潮湿的柏油路面上,轮胎飞速打转的声音穿透了雨幕,面包车加速冲向仓库门,以足够快的速度冲破了巨大的卷帘门。徒步行进的队伍匆匆穿过刚刚诞生的洞口,在断断续续的枪响声中继续前进。

对讲机咔嗒一声:“是你吗,芬[5]?”

“是,我们在戈文造船厂,请求支援。”

仓库里传来爆炸声。显然,有人拿起了话筒,因为调度员友好客气的语调立马变得雷厉风行。“马上支援,完毕。”

芬利刚结束通话,第二次爆炸就把那个留着胭脂鱼发型的男人从二楼窗户里炸了出来。在泛光灯下,他的身体仿佛碎了一地。

“哇哦!”克里斯蒂安爆笑起来,已经在脑海里演练了这个故事,准备日后拿来款待其他同事。

然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那具破碎的“尸体”突然伸出了一只胳膊,接着挣扎着站了起来,从一个水坑里捡起自己的武器,蹒跚着走了回去。

“真是忠于职守。”克里斯蒂安说,终于吃完了汉堡。

芬利气呼呼地转向他:“你怎么还在吃?”

克里斯蒂安耸耸肩,一脸无辜:“不然呢,我们也进去?”

“当然,为什么不?”芬利摇下车窗,把带磁铁的警灯贴到车顶。

当他发动引擎时,远处的烟花继续在城市上空纷纷扬扬,现状乐队的《摇滚全世界》则在车子里激荡。拉着警笛,朝仓库疾驰而去,他们没有任何成形的计划,除非增援部队能够迅速赶来。

“胭脂鱼脑袋回来了!”克里斯蒂安警告说。那个男人又从建筑那边折了回来,举起手中的武器,朝福特科迪纳开了火。

“别他妈的踩油门了!”克里斯蒂安喊道,车身上立马添了很多新洞。

“我他妈没踩!”芬利吼了回去,猛打方向盘,无意中把车尾甩向开枪者,把他扫向河边。

那个腿脚不便的人没能躲开,身体和车身相撞,发出令人作呕的巨响。车突然停了下来,仅存的一个车前灯照亮了距离撞击地点二十英尺的鲜血淋漓的尸体。克里斯蒂安和芬利都喘着粗气,紧张地相互瞥了一眼,意识到他们这次可能做过了头……然而,当雨滴敲打着破损的引擎盖的同时,那个瘦高的男人竟然又活了过来。

“什么鬼?”克里斯蒂安惊骇万分。

长头发的男人用双手和膝盖撑着地,双臂颤抖着。

芬利一咬牙,再度发动引擎。

“再撞一次!”克里斯蒂安吼道。

尽管胳膊已经断了,那个浑身湿透的男人还是站了起来,一步三晃。他盯着那两张透过风挡玻璃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的脸,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过身,跳进了黑暗的水中。

“嚯。”芬利点点头,眼睛仍盯着河,“你知道,不管那些人给他多少钱,他都犯不着这么拼。”

他们从车子里出来,冲向被破坏的仓库门。

他们往仓库里看,里面却是一片诡异的安静。透过装货仓的残骸,他们可以看到那辆黑色货车,它的后轮仍在悬空一英尺的地方空转。后面的墙上有一段金属楼梯,连接着一扇看上去很结实的门。

“看来很清楚。”克里斯蒂安小声说。

他把长发扎到脑后,迅速来到面包车旁边,瞥了一眼空荡荡的驾驶室,发现油门被一根棍子别住了。他摆摆手,示意芬利过来。

“上去吗?”他的搭档问。

“上去。”克里斯蒂安点点头。

他们爬上楼梯,来到一扇椭圆形的金属门前,这扇门倘若出现在潜水艇里,倒是相得益彰。冷气不断从玻璃上的一个弹孔中往外钻。

“是气闸室。”芬利皱着眉,在不断涌出的气体中挥手。

他不得不用力把门拽开。当他们走进一个光秃秃的走廊时,大楼的其他地方再次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两具尸体从他们面前的墙上跌落。其中一个显然是入侵小队的成员,另一个从头到脚都穿着防护连衣裤。

“跟在我后面。”芬利压低声音说。他先把第一具尸体身上的武器拿了出来,然后按照训练要求系统地检查门道上的物品:工业称重机、点钞机、平板手推车。

他们继续向前,顶着室内的微弱气流。加压的空气仍在外泄,这时他们下面的某个地方再次传来一声巨响。

两个人都冻僵了。

“听上去有点不妙。”克里斯蒂安小声说。

芬利摇摇头:“我们快点搞定。”

他们快步走到走廊尽头,前方又出现了一道气闸门。芬利抓住长手柄,把它拉开。克里斯蒂安跌跌撞撞地穿过门口,当一堵空气墙在他身后冲过时,不平衡的压力试图归于平衡。芬利挣扎着拉门,从缝隙中间穿过,然后任由它在身后砰的一声关上。

“别管我……我可以。”他语带挖苦,但他的搭档并没有回应。克里斯蒂安震惊地注视着眼前堆了足足有五英尺高的白色粉末袋和旁边如同砖墙般的现金。芬利走过来,把手里的武器递给克里斯蒂安。他在其中一个袋子上戳了个小洞,舔了舔手指,然后朝地板上吐了一口:“海洛因。”

“有多少?”克里斯蒂安问道,他在街上最多遇到过一公斤。

“不知道……几千公斤吧。”

脚下又传来一阵轰鸣声,芬利注意到一阵阵暖光透过墙壁传来,于是凑到近前,感觉有热空气从门口涌进来。透过小窗户,他可以看到一条横跨仓库上方的金属步道。当他跨过门槛,迟疑地走近正在疯狂摇晃的火焰时,那扇被损坏的门已经摇摇欲坠了。

踏出房间,芬利不得不把眼睛挡住,以免被地狱般的热气灼伤。曾经最为先进的制造实验室,现在却变成了一个存放着一堆正在轮流燃烧的瓶瓶罐罐的地方,同时燃烧着的还有下面地板上的各种尸体——实验室工作人员、入侵小队的成员,以及看上去像是随便找人假扮的安保人员。

芬利意识到自己的鞋底正在熔化,和金属步道融为一体,于是冲回房间,尽可能掩上那扇已经破损的门。

“怎么了?”克里斯蒂安问道,看起来很担心。

“着火了。”

“大吗?”

“相当大。”

“该死。”

“看上去咱们错过了一场火并。下面死了一堆人。”

他们都努力在自己的过往经历中寻找能处理眼下事情的方法。

“先管哪个?”克里斯蒂安问自己的上级长官,“毒品还是钱?”

芬利看上去很疲惫,身后的墙已经开始起泡了。

“钱还是毒品,芬?”

“毒品。我们把毒品运出去。”

克里斯蒂安似乎想要争辩,但玻璃碎裂的声音阻止了他。“我看见有个房间里有辆手推车。”

芬利点点头,急忙来到那扇被压力抵住的门前。他使劲拉开门,保持足够大的空隙,让克里斯蒂安得以通过。热气掠过,几乎灼伤了他的眼睛。不一会儿,克里斯蒂安回来,推着手推车,上面有一具尸体。尸体的手垂在外面,在地板上划来划去。

“他本来是个毒贩!”看到芬利不赞同的神情,克里斯蒂安想捍卫自己,“就让他当会儿门卫吧!”

克里斯蒂安毫无顾忌地把尸体扔在门口,同时努力忽略芬利开门帮他装东西时尸体燃烧发出的吱嘎声。九十秒过后,他们把最后一袋毒品装到推车上,汗水顺着脸颊淌下,整个仓库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座火炉。

“走!快走!快走!”芬利喊道。克里斯蒂安回头看了那座被橘色光芒笼罩的钱山最后一眼,大火在残垣断壁间肆意蔓延。


克里斯蒂安和芬利咳出的痰都是黑色的,这时他们的第一批增援部队才匆匆赶来。他们奋力把毒品袋子移到大火以外的安全距离,然后便坐在碎石路上,看火场上方的焰火层层绽放。芬利一言不发,这时他注意到自己搭档的手臂在颤抖。而他自己的左臂也已经被烧伤,在寒冷的雨中不停抽痛。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我们走吧。”他告诉克里斯蒂安,同时挣扎着站起身。

两人分别站在这场足以载入史册的突击搜查现场两侧,竖起大拇指,咧嘴大笑,同时仓库的屋顶在他们身后坍塌。这张标志性的黑白照片在全国媒体上流传了数日——盗窃组和斯特拉斯克莱德警方的公关胜利……证明我们中间仍有英雄。

注释:

[1]篝火节为英国民间传统节日,于每年11月5日举行庆祝活动。

[2]1英寸合2.54厘米

[3]烟花(firework)、栅栏(fence)、叉车(forklift)以及芬利(Finlay)都是F打头的单词。前面的“我用我的小眼睛发现”(I spy with my little eye)是西方的一种亲子互动游戏,通常用于幼儿的看图识字活动。

[4]男子发型,前面和两侧的头短,脑后的头发长。

[5]芬利的昵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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