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月8日 星期五 下午1:37
当托马斯面对摇摇欲坠的圣保罗大教堂目瞪口呆时,至少有两磅[1]价值五十英镑的瑞典肉丸撒到了地上。塑料布不停起伏,发出刺耳的声响,填充物覆盖着伤口,同时令人不安的嗡嗡声从里面传来。狂风席卷里屋与厅堂,在华美的大殿中肆意咆哮。
他本不打算去参观城市最高点的遗址。他相信有足够多吵吵嚷嚷的游客会把那里挤得水泄不通,但他刚好遇到了爆炸后留下的大坑。混凝土一股脑冲向天际,火山爆发一般向着天空喷出瓦砾与巨石。无论如何,由于他就在附近,好奇心占了上风,于是他带着那袋价值不菲的食物,去往了主要遗址所在的地方。
他希望自己没有去。
这场灾难没有留下电影场景般的震撼之美,没有让通过手机屏幕观赏它的人们感同身受,也没有随身携带垫子、一头乱发的现代艺术家一丝不苟地修复艺术作品——只有暴力之后的惨淡,以及一大群围在一起吃快餐的建筑工人。
巴克斯特是这场灾难的一部分。
托马斯感到胃部一阵绞痛,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他记起了这种城市被雪淹没时的混乱。而亲眼看见这片废墟,才让那个超现实的夜晚变得真实可感。
更容易被忽视的一点是,当每个美好的童话故事结束以后,总会有一具被打败的怪物的尸体躺在森林某处,慢慢腐烂。
他急于回到自己那幸福的无知状态中,于是赶忙从人群中挤出一条路,从拉德盖特山上下来。待呼吸重新平稳之后,他开始朝自己2点钟约会的方向走去。走到半路,他在一家珠宝店外停了下来,回想起巴克斯特在圣詹姆斯公园的某个地方丢了她很少戴的一对耳环中的一只。他茫然地望着橱窗,对那对耳环的模样一无所知,同时意识到他女友那堆没打开的圣诞礼物每天都在变高。他在城市里寻找完美的礼物,寻找能够让她开心的东西,让她明白她对他有多重要——这礼物甚至可以跟她在睡觉时总要抱着的那只丑巴巴的毛绒企鹅媲美,这已经成为他在午餐时间的一种仪式。
他下定决心,认定自己这次还是猜不透她的心思,信步朝店里走去。
“巴克斯特探长,”乔拎着法医工具包走进玛吉家的走廊,一脸坏笑,“如果我没猜错,你并不是想躲着我。”
“你猜错了,”巴克斯特纠正他,“我就是想躲着你。”
乔学了声猫叫,跟着她上了楼。
“你用不着跟自己的内心作对,”他对她说,“我们都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很多事。”
“我们之间确实发生过很多事……所以我希望保持现在的状态。”
“看来我让你很疲惫,”他微笑着说,“看得出来。”
他们走进那间房间,克里斯蒂安已经在里面等着他们了。
“躲开点,老爷子,”乔说,显然他没有认出伦敦警察局局长,只顾着把工具包里的设备摆在地板的小空间旁边。
沉重的脚步声在他们身后响起,匆匆上了楼梯,然后沃尔夫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拿着手机。
“还在联络第一个到场的警官,”他宣称,同时走回到房间中央,“所以,我目前的想法是……我们的凶手——”
“假设中的凶手。”克里斯蒂安指出。
“……枪杀了芬利,到楼下时发现了玛吉的照片,家里到处都是她的东西,意识到很快就会有人回家。于是他……擦掉枪上的指纹,把它放到芬利手里,还摆好了位置,让现场看起来像是自杀。然后他——”
“或者她,你这爱搞性别歧视的浑蛋。”巴克斯特插了一嘴。
“……关上了门,在门框周围涂了一罐密封胶……爬到隔层里,把拆下来的地板拉到自己身上,然后等着。”沃尔夫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走了神。
“哈喽。”乔微笑着。
“啊,嘿,”沃尔夫回答,似乎有些心神不宁,“所以你们怎么看?”
克里斯蒂安一脸怀疑,巴克斯特更是如此。
“我想你可能忘了点东西,”克里斯蒂安说,“他发给我的那条短信。怎么看都像是遗言。”
“你是说他在那之前几分钟还想给你打电话?”沃尔夫说。
“没错。”
“也许他是想求救。”
克里斯蒂安表情痛苦:“别说了。”
“……然后在情况更危急的时候打了999,用了静默报警。”
“那他还会在这中间专门给我发条短信吗?”
“有这可能,”巴克斯特盯着空气,喃喃自语,“可能他已经料定自己这次躲不过去了。”
三个人陷入沉默,乔则完全没有理会,噼里啪啦地打开他的百宝箱。
“好吧,你们有什么要提示我的吗?”他说着,穿上了一次性工作衣,收紧口罩的松紧带,绝望地看着自己已经不再需要的发网。他打开手电筒,趴在地上,把头探到地板下面。“啊,是血,绝对是血!”他宣称,然后随便地指了指克里斯蒂安,“你……手术刀……手术刀!”他的大嗓门让局长放弃了抵抗。
虽然很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克里斯蒂安还是把他需要的东西交给了那条疯狂挥舞的手臂。
“证物盒!”乔再次下令,手指上下飞舞。
克里斯蒂安再次勉强地遵命。
他们听到盒子啪的一声关上。乔把证物盒递出来,但没有抬头。
“搞定!看起来像是摩擦的痕迹。”他喊道,有些多余。“所以没错,肯定有人下到过这里面,我们找到了头发……也许是织物纤维。”他从洞里出来,把面罩拉到闪亮的脑门上,“桑德斯和埃德蒙兹今天在一起活动?”
“他们在查从苏格兰过来的档案,”沃尔夫回答,“怎么?”
“我需要你们每个人的DNA样本,做排除,”他解释道,“越快越好。”
巴克斯特的手机响了,她低头看了眼屏幕:
霍莉(兽医诊所/风骚朋友)
来电
她可能需要给霍莉改一下标签。
她匆忙走到楼梯平台上,接起了电话。
“嘿,我现在有点忙,有什么事吗?”巴克斯特问道,小心地措辞,“他怎么?……好,好,冷静。好的……我马上到。好的。拜。”
当她回到房间,所有人都焦急地看着她。
“你还好吗?”沃尔夫问她。
“出了点事。”她告诉大伙儿,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是比现在更重要的事?”沃尔夫挑衅地问道。
“嗯哼。”她回应道,朝门口走去。
“不过我刚好也有一点事情。”乔开口化解了房间里的紧张气氛。
“而且……”克里斯蒂安提醒沃尔夫,“你还有个记者招待会要参加。”
他们的发现为沃尔夫赢得了更多时间,迫使瓦尼塔要正式宣布让沃尔夫参与到这个案件的调查当中。鉴于“顾问”这个词足够含混不清,可以掩盖他们之前协议中一切的复杂、破例和有争议之处,她决定先发制人,堵住媒体的嘴。
“我很乐意去和玛吉坐一会儿。”克里斯蒂安补充说。
可以想见,目前的调查进程无疑再次让她陷入了痛苦,没有人愿意让她独自面对这一切。
“你不去记者招待会吗?”巴克斯特走到门口,回身问道。
“这老头去干吗?”乔问。
“瓦尼塔是主角,”克里斯蒂安说,无视了乔,“她很高兴有这种机会……而且她也会说我让她说的话。”
“我说,”乔又开口了,似乎开始有了几分不安,“这老头到底是干吗的?”
“您先请,局长先生,大人,”乔满脸堆笑,站在楼梯下面,摆弄着更多设备,希望能引起注意。
跟玛吉道别之后,巴克斯特从厨房出来。
“你他妈怎么不提醒我?”当她从身边经过时,乔怒气冲冲地质问道。他站得笔直,当克里斯蒂安下来时还敬了个礼。沃尔夫跟在他身后,走下最后一级台阶,“福克斯。”他颇有专业风度地点头致意。
“白大褂呆子。”
当乔回到自己的工作室,克里斯蒂安送他们出去,最后叮嘱沃尔夫,告诉他在媒体面前有些话不要说。
三个人一起走进室外的严寒中。
“今天她就交给你了。”沃尔夫停下来对克里斯蒂安说。
“你要搭车去车站吗,沃尔夫?我送你一程。”巴克斯特朝车子走过去时大声喊道。
“我会照顾好她的,”克里斯蒂安向他保证,“你也好好表现。”
当沃尔夫小跑着跟在巴克斯特身后时,克里斯蒂安走回屋里,关上大门。
“该死!”沃尔夫一打开车门就喊了一声,看着巴克斯特嘴里呼出来的白气。
“怎么了又?”
“忘穿外套了。”
巴克斯特转转眼珠,钻进车里,打上火。
“你能不能等我一——”沃尔夫还没说完,巴克斯特就发动了车子,疾驰而去,车子溅了他一身污泥。他打开的车门在转弯时被巴克斯特关上了。沃尔夫擦了擦自己的裤子,强烈地感觉到这一切似曾相识,然后沿着小路,艰难地往回走。
他伸手去够门把手,结果脚下一滑,脑袋在前门上撞了个结结实实。
“哎哟哟哟哟!”他抱怨着,当克里斯蒂安再次出现在门口时,他正揉着脑袋,似乎有点头昏眼花。努力清醒了一会儿,沃尔夫才开口说:“我忘了我的——”
克里斯蒂安微笑着,把他那件破旧的黑色大衣递了过去。
“谢了。”
安德烈娅·霍尔对着1号摄像机微笑,远处的阴影里有几个人影在徘徊,近乎隐形。
当演播室的灯光重新活跃起来,“直播中”的提示灯变得暗淡无光,静止的现场观众却立刻兴奋起来。
“有人能帮我处理一下这个破烂提词器吗?”她喊道,并没有特别针对某一个人。
她放下喝到只剩咖啡渣的冰咖啡,从新闻播报台后面站起身,一团发胶瞬间直奔她而来,后面可能是她的造型师,此人以对待一尊雕塑杰作的严谨态度,时刻捍卫着可以引领时尚潮流的这一头赤金色头发。毕竟,一夜之间,安德烈娅已经从“名人新闻报幕员”变身为“时尚偶像”,她值得这样的待遇。
“后面是谁?”她问她那一“丝”不苟的助理。
“一些主教,想给修复圣保罗教堂请求捐款。”
她把一个哈欠憋了回去。“那个开发商叫什么名字?”安德烈娅问她,“就是想把剩下的部分也拆掉,建办公楼的那个?”
“哈蒙德。”
“好,把他也带上。‘上帝、人渣大PK’,肯定至少能让大伙儿开心几分钟。”
全体工作人员已经为下一场采访准备就绪。安德烈娅挪了个位置,好让她的同事替代她出现在镜头前。这位一脸严肃的女人刚落座,便被人用粉饼打了招呼。
“所以,你打算从哪个角度出发呢?”她提问时表情扭曲,毫无吸引力。这两个女人厌恶彼此,但对对方的冷酷无情却颇为惺惺相惜。“那群狼又开始打食了?他们的头狼回来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尽管这女人的工作就是告诉人们他们尚且不知道的事,但眼前的状况还是让她颇为欣喜。“你前夫,他回来了,在马斯维尔希尔区被人拍到了,跟埃米莉·巴克斯特一起。”
“马斯维尔希尔区?”安德烈娅很清楚他是要去什么地方,她抓起自己的包,“我得走了。”
“你在4点钟要和伊莱贾见面。”她的助理提醒她。
“重新安排吧。”
“那‘上帝、人渣大PK’怎么办?”
“我会及时赶回来的。”安德烈娅一边穿夹克,一边向她保证,“哦对了,让吉姆画一栋办公楼,丑一点,上面再画一个教堂内殿……里面画一个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上帝。那会很管用。”她微笑着,冲出门去。
天像是漏了一块,大雨倾盆。
巴克斯特在一片石头十字架中间迷了路,她在一排排长满苔藓的天使中间穿行,寻找儒歇、霍莉或是那辆车,同时脚下的地面仿佛正在消失。
即使不考虑最近发生的事情,雷雨中的墓地也绝对是她希望避开的几个地方之一。
她差点把一只靴子丢在水里,又差点愤怒地踹一块墓碑,不过在真正那么做之前,她便意识到即便只是以她的标准力道,也可能会把那块墓碑踢翻。她环顾四周,想搞清楚自己身在何处,结果看到有一个戴着兜帽的大个子,那人距离她只有几排墓碑远。她被一种非理性的冲动压倒,稀里糊涂地躲了起来。
“别犯傻,巴克斯特,”她对自己喃喃自语。然而,当她正准备大喊时,她又犹豫了,因为她想不出为什么会有人在冰冷的雨天站在这种地方。
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在坟墓间的泥泞空地中艰难跋涉,努力回想霍莉穿的衣服。在她慢慢移动的同时,那个身影忽隐忽现。尽管雨大到她几乎无法睁眼,但那人似乎一直一动不动。
巴克斯特一分神,结果脚下一滑,在距离陌生人几步的地方栽倒在地。
片刻的恐慌很快散去,因为她发现这个身穿长袍的“人”不过是块石头,是一块织物罩在墓碑上的结果——这让她彻底陷入绝望。兜帽下的空空如也几乎具备催眠效果,那里本该有一张脸,而现在却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黑洞,仿佛本该在里面的人形已经挣脱了束缚。她死死盯着它,仿佛确信自己可以盯出一双眼睛——
“埃米莉?”
巴克斯特大声尖叫。
霍莉叫得更大声。
“老天!”巴克斯特长舒一口气,捂住胸口。
霍莉紧张地笑了笑,伸出手。“我还从没听过你尖叫呢。”她说道,把巴克斯特拉起来。
“我只是真的,真的不喜欢这里的天使。”
“我发现他们了……不是他。”当她的朋友脸上出现充满希望的表情时,霍莉赶忙补充。
她们离开了那块罩着长袍的墓碑,巴克斯特的目光落到一排简易的墓碑上。这些墓碑都由统一的大理石制成,上面刻着铭文。走到半路,她们在一块不起眼的墓碑前停了下来:
索菲·儒歇 &埃利奥特·儒歇
31/07/1982—07/07/2007 08/01/2001—07/07/2007
我的一切。
两人都没说话,沉默了一分钟。这四个字的铭文在墓碑上留下了比这里所有的天使和十字架加在一起都要炙热的关于爱与失去的宣言。一捧新鲜花束的花瓣在倾盆大雨中散落一地。旁边有一只小海象,显然是跟企鹅弗兰基同一个系列的玩偶。
“他来这里了,”霍莉说,“今天是她的生日。”
巴克斯特并未想到。在芬利死后,她便不记得日子了。这一切就像是一个漫长的噩梦。她对儒歇可能怀有的一切怒意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走吧,”她说,“我知道他在哪里。”
随着加热器以最大功率转动,巴克斯特开着车穿过城郊。她很惊讶霍莉对于墓地的判断完全准确,也很惊讶她能够知道那些事。她现在对一切都心烦意乱,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儒歇和她的这个老同学已经越走越近了。现在她觉得一切其实都非常明显——霍莉突然出现在公寓里,发现他失踪时她声音里的惊慌失措,以及她总是带着刚刚好的妆容。
巴克斯特又在心里默念了一次,要给她的朋友在电话通讯录里“平反”。
巴克斯特很高兴他们两个合得来,然而考虑到她们刚去过的地方,她很怀疑儒歇能否给霍莉她想要的东西。
“他快死了,埃米莉,”霍莉突然开口,“我就看着他的情况一天天变糟。我们得送他去医院。”
意识到从离开墓地开始两人一直没说话,巴克斯特瞥了眼她的朋友。霍莉的金色短发和以往一样完美,但巴克斯特整个人却像是一只落汤鸡。
“我们还有什么抗生素可以试试吗?”
“如果感染恶化成严重脓毒症,世界上所有的抗生素都救不了他,”霍莉斩钉截铁地说,“我们讨论的可是败血症。”
“我认识一位……护士。”巴克斯特本来不想让玛吉牵扯进来,但现在她觉得,照顾儒歇对她来说也许会是一项有益的消遣。
“不,”霍莉提高了嗓门,“听着,我们是朋友,但我可能比其他人要更害怕你一点——”
“都谁害怕我?”
“……但你是在害他,”她继续说,无视巴克斯特脸上的表情变化,“儒歇在两星期前就准备投案自首了,然而你的自私却阻止了他。”
“我那是在保护他!”
“不,你只是想控制他,这跟保护不是一回事,比起现在这样,我宁愿他被关进监狱。”
“你进过监狱吗?”巴克斯特不屑地问。
“我没有,”霍莉坦诚答道,她们终于离开了令人沮丧的高街,可以开快一点了,“但我去过墓地。”
当她们把车停在无人打理的儒歇家门口时,夜幕已经降下,但雨丝毫没有变小的迹象。巴克斯特从车里出来,沿着陡峭的车道向房子走去。在她上次造访这里之后,一扇坚固的金属门已经安装就位。第一批毫无创意的涂鸦也已经出现在门上,宣称自己会在适当的时候接管其余的空间。在常春藤的掩护下,霍莉抵在被堵住的入口上,当门打开时,她吓了一跳。
“我去后面看看。”巴克斯特对她说。
她从垃圾桶旁边挤过,从黑暗的通道来到房子的另一边,走进一片荒芜的后花园,温迪游戏屋的塑料窗户透出温暖的灯光。她宽慰地笑了笑,穿过长长的草地,俯身钻进门廊,在进门前敲了敲门。
儒歇坐在空荡荡的小房子里,头靠在墙上,看上去筋疲力尽。灰色的胡楂让他很显老,为了给自己降温,他解开了衬衫的扣子,无数伤口中的一小部分暴露在外。
“嘿。”他疲倦地跟她打招呼。
巴克斯特冒着雨把门关好,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占据了剩下的空间,同时努力避开摇曳的烛火。经过仔细的盘算之后,她终于选定了尽可能让自己舒服的姿势,同时伸手去捏儒歇的手。“你这个浑蛋。”
他笑了,强忍着胸口的剧痛。
“你知道如果你提出想来这里……在这个日子……我也会带你来的吗?”她说,清楚地暗示自己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雨下得更大了,小房子的屋顶似乎有些不堪重负。
“你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儒歇对她说。
她会换个时间,告诉他他还不知道的另一半……那就是沃尔夫一直是对的。
“霍莉也来了,”她告诉他,“在房子里。你知道她喜欢你,对吧?”
儒歇没有应声,他努力想坐起来,结果痛得龇牙咧嘴。
“待着别动。”巴克斯特对他说,但他还是坚持尽可能抬起身子,以便直视她的眼睛。
“我真的很抱歉。”
“抱歉什么?”
“一切……这场混乱……给你惹来的麻烦……一切的一切。”
“埃米莉?”霍莉的喊声从花园里传来。
“这里!”巴克斯特回应道,爬过去开门。不过在那之前,她用自己敢用的最大力气抱了抱遍体鳞伤的儒歇:“你不是麻烦。这场混乱我们要一起面对。而且你不必道歉……任何事都不必。”
[1]1磅约合0.4536千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