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月18日 星期一 上午9：35

巴克斯特很少这样深入虎穴。

她偶尔会被叫到瓦尼塔的办公室接受各种数落，而且会发觉，和凶杀与重案指挥部总是保持着安静的无政府主义式平衡相比，寂静的走廊上的暗流涌动显得不是很和谐。

沃尔夫的新盟友瓦尼塔透露，她在9点半会和局长一起开会，在半小时的时间里，这间办公室会空无一人。巴克斯特拿上一个看上去很重要的文件夹，自信地从办公桌旁走过，形形色色的助理和行政人员几乎都没有注意到她，他们都已经被自己手头的琐碎工作套牢。她迅速朝左边看了一眼，确认办公室里是空的，然后又朝右边看了一眼，确保没人在看她，这才快步穿过办公室的门。

“来吧。”她低声说，克里斯蒂安豪华的办公室令她心跳加速，皮革与木头的气息刚好填补了朦胧的阳光穿透百叶窗形成的缝隙。

她走到那张大桌子前，拉开最上层的抽屉。

沃尔夫在克里斯蒂安位于埃平森林的豪宅里待了将近一个小时。

损坏的电动门足够一个人挤过去。在经历了一次睾丸创伤之后，他翻过一堵墙，来到后门。他尽可能少地造成破坏，强行打开后门锁，冲进走廊，输入五位数的密码，令警报器静音。房子里前几天晚上派对的痕迹已经全部消失，微弱的阳光温暖着开阔的正厅中央的地毯、椅子和沙发。咖啡桌上的棋子们蓄势待发，那台巨大的钢琴也不见了踪影，这一切令沃尔夫不禁怀疑自己那晚是不是做了个梦。

对自己彻底搜查主卧的效果感到满意，他移步到灯光昏暗的步入式衣柜中，里面两排放在配套的鞋子上方的紧身西装引起了他的注意。

隐约有些担心，沃尔夫看了眼时间，继续搜查。

上午9点52分，巴克斯特已经检查完了书桌的每一个抽屉、书桌旁敞开的公文包，以及挂在门后的外套口袋。意识到自己只剩几分钟时间，她感到绝望。“帮帮忙，你这硬壳浑蛋，藏哪儿了？”

她走到文件柜前，金属托盘毫不费力地滑了出来，她的思绪飘到了停尸间那些存放着尸体的整齐抽屉上。还没等回过神，她便听到瓦尼塔走近的声音。

她僵住了。

克里斯蒂安的侧影出现在窗口，两人谈话时他眉头紧锁。

巴克斯特被困住了。她轻轻关上文件柜，环顾四周，寻找藏身之所——从通往天空的窗户，到角落里茂盛的绿树，从衣钩上的长外套，到气势逼人的办公桌。她意识到瓦尼塔已经在看着她了，因为她笨拙地站在原地，无处可逃。

“我就说我忘了点事！”巴克斯特听到她在玻璃的另一侧说。瓦尼塔巧妙地调整了自己的位置，使得克里斯蒂安背对窗口。“我收到皮尔逊的邮件了，我们一起看看吧。”

“没问题，转发过来吧。”

看着门把手，巴克斯特从门口慢慢退后。

“那个，我们可以现在就去看看吗？”瓦尼塔问道，她的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急促，“反正我已经在我的电脑上打开了，而且咱们早就该给他回复了。”

“我还有事——”

“这可是根橄榄枝。”她向他施压。

“好吧，那样的话，当然……不过我得先拿点东西。”克里斯蒂安转过身，一把把门推开，对喘息声清晰可闻的下属投去了询问的目光。他循着后者的目光，扫了眼空荡荡的办公室。“我马上回来。”

在他走进房间时，瓦尼塔仍站在门口。克里斯蒂安走到窗前，拉起百叶窗，享受了一会儿一月的阳光，然后坐到电脑前。

克里斯蒂安的膝盖离巴克斯特的脸只有几英寸距离。

她屏住呼吸，慢慢把腿收到身下，在桌子下面调整姿势。她看着他那双漂亮鞋子朝自己逼近，只好抬起身，用身体抵住桌板。当他的双脚在她身体下面来回移动时，她的双腿开始因这艰难的姿势而颤抖。

沃尔夫找到了一些可能没什么用，但肯定比这干干净净的房子里的其他东西都有希望的东西：一些时间可以追溯到1981年6月的投资凭据。他打开手机拍照，突然注意到时间。

巴克斯特应该在9点55分离开克里斯蒂安的办公室。她保证过，如果一切顺利，她会给他发信息。

沃尔夫写了条短信：

你出去了吗？？？

大拇指悬在“发送”键上方，他琢磨要不要再等她一分钟。

巴克斯特可以听到克里斯蒂安在她头顶敲击键盘的声音，他裤子的布料从她胳膊上擦过。

她知道沃尔夫在等她的消息，意识到手机抵在屁股上，只能祈祷他不要打电话。她把三根手指伸进裤兜，感觉到金属的触感，但抓不住手机。她一用力，结果把裤兜撕破了。她的手滑了出来，碰到了克里斯蒂安的鞋。

打字声停了下来。

巴克斯特不敢呼吸，眼睛瞪得大大的，保持警觉，然而她狂跳的心却试图背叛她。她看到他换了个姿势，大概是在拿什么东西。

“凯茜，可以帮我和马尔科姆·希斯洛普约一下明天的午饭吗？”

巴克斯特抓住机会，把手机掏出来，从“振动”调成了“静音”。只过了几秒，沃尔夫的短信就发了过来，她赶忙把手机捂在胸前，遮住光线。

“哪里都行，可以给我个惊喜！”克里斯蒂安咯咯地笑着，挂断了电话。

她听到他把电话放回原处，拉开抽屉，然后又关上。他站起身，阳光瞬间倾泻进桌子下面狭小的空间。脚步声渐行渐远，然后是关门声。巴克斯特瘫倒在地毯上，因长时间保持尴尬的姿势而感到恶心。她皱起眉头，因为她看到有一部廉价手机，牢牢地贴在抽屉下面。

她筋疲力尽，一点庆祝胜利的兴趣都没有，一伸手把它撕了下来。

上午10点17分，克里斯蒂安结束了和瓦尼塔的谈话，正要回办公室，他的助理截住了他，拿着一杯讨人喜欢的咖啡，以及一沓不那么讨人喜欢的邮件。

“午饭定在卡普佩尔，明天应该是个晴天，屋顶的座位大概很不错。”

“谢谢你，凯茜。”他说，小心翼翼地从她手里接过热饮。

“哦，你看到巴克斯特警探来给你送的东西了吗？”

他几乎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讶：“你说什么？”

“埃米莉·巴克斯特，”她认真地说，心里嘀咕自己是不是多管了闲事，“她大概四十五分钟前进了你的办公室。我只是以为——”

“啊，没错！”克里斯蒂安露出微笑。

他的助理也松了口气。

“没错，是她。”他扯谎道，脸上一直挂着微笑，直到回到办公室，关上门。

他匆忙走向自己的公文包，没有发现异样，公文包看起来没人动过。然后他依次打开抽屉，也没有发现丢了什么东西。最后，他把手伸到桌底，发现手机还是牢牢地贴在下面，于是松了口气。克里斯蒂安低头看着桌上的电话，琢磨着上面是不是装了窃听器。他把自己的粗心看成一种耻辱。他觉得他们很可能走投无路，只好想办法窃听他的电话，这倒让他有些放心，因为他们只能这样做：他们走投无路了。

他从桌底扯下那轻薄的手机，离开办公室，走进男卫生间。在脸上泼了些冷水后，他确信这里只有他一个人，然后迟疑地拨通了手机里唯一一个号码。通话直接被转进语音信箱：“是我。有个麻烦，我得处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