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月19日 星期二 上午9:03
“昨晚他妈的发生了什么?”
“你他妈的没跟我说实话,仅此而已!”
“我告诉你要低调,你把她吓跑就行,结果我一觉醒来,你搞出来的那个犯罪现场传得满天飞。”
“那里住着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你可没说那是一个全副武装的中情局特工!”
“他在她的公寓里?”
“是啊。最后我们把那个地方打得稀巴烂。”
“太糟糕了!”
“我要双份。”
“双份?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任务根本没完成。”
“我被打中了!因为你我差点死了。”
“被打中了?严重吗?”
“反正不好!”
“你需要什么东西吗?”
“不用。现在我更难受了。”
“好吧,给你双份……等事成之后。”
“成交。所以,如果她没在公寓里,她会在什么地方呢?”
“新苏格兰场。实际上,我现在正看着她呢。”
“我会过去。”
“你先跟着她,看看她去哪儿。如果有机会……”
“明白。”
“黑色奥迪,看着像出了事故似的。验证信息:罗密欧、维克托、零、九、酒店、查利、戈尔夫。”
“记下了。”
“随时跟我汇报。”
霍莉一夜未眠。
一整晚她都在网上搜索关于儒歇被捕的信息,希望有人能透露一些新的细节。她请了病假,没去上班,在巴克斯特的指示下去了她的公寓,撒了谎,让负责拉警戒线的警官相信她住在里面。进到公寓里,客厅的窗户破了个洞,寒风涌进,她不禁抱住自己。她暗自记住要在离开前用保鲜膜先把洞封好。走廊的墙上有很多弹孔,她没法处理。走进厨房,她看到儒歇的枪还留在地板上。她拉开背包,把枪放进去,再把所有的药物和敷料放在上面。
霍莉走进卧室,停下来看每一张装了框的照片,把它们连同钱包、电话、钥匙以及一切跟儒歇有关的东西都收进包里。
上午9点26分,巴克斯特接到技术员史蒂夫的紧急电话,这位技术员主要负责协助调查电话诈骗类案件。放弃了和瓦尼塔会面,她前往凶杀与重案调查组,看到史蒂夫仍在热衷于最基本的工作。他带她走进一间小房间,坐到他的电脑前。巴克斯特努力克制把他身上那件沾了咖啡渍的衬衫弄平整的冲动。
“从昨天下午开始,每隔十五分钟,我就会调取一次信息,”他边说边靠在椅背上,“关于你找到的那个不告诉我是谁的电话号码,以及那个存在你不告诉我是谁的电话号码里的……你也不告诉我是谁的电话号码,”他解释说,似乎有些艰难,“明白了吗?”
“没明白。”
“无论如何,现在它们都已经不活动了——SIM卡已经和手机分离。直到今天上午9点,我还调取到了一次信号。然后,9点03分,一号电话给二号电话打了个电话。持续时间75秒,地点是弓街与圣马丁巷之间。”
巴克斯特看了眼手表。半小时之前。
“还有,”史蒂夫继续,“这已经不是这个电话第一次在这个区域里使用了。11号,在同一个地方,它拨出了一个持续两分钟的电话。”
“这意味着你可能已经找到他住的地方了!”巴克斯特兴奋地说,“你还发现什么了?”
“没有搜查令,我们办不到。我们可以收集通话记录,但不能获取通话中包含的内容。”
“该死的官僚主义。”巴克斯特啐了一口。
“公众对隐私权的态度很坚决。”史蒂夫说,对巴克斯特的反应有些惊讶。
“如果他们没做错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巴克斯特妄加揣测,“地址的精确度有多少?”
“多亏了市中心天线塔的数量,相当精确。我估计大概在几百英尺的范围内。”
“好的。我去查查看。”她转身准备走。
“人们从不告诉我任何信息,”史蒂夫脱口而出,“但我忍不住注意到,另一部手机,也就是打出电话的那一部,它的位置在……好吧,就是这里。”
巴克斯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相信我,你知道得越少……”
“算了,”史蒂夫笑着说,“祝你顺利!”
他刚把摩托车停下来,就看到一辆黑色奥迪从新苏格兰场的停车场出来,这辆车与克里斯蒂安的描述完全符合。他重新戴好头盔,跟在后面,在沿河行驶的过程中走走停停,保持距离。他意识到他们正一起走在他来时的路上,只不过方向相反。当他们经过伦敦兰心剧院前贴着的《狮子王》巨幅海报时,他的“意识到”已经变成了“担忧”。
奥迪停在了亨利埃塔街上,无视双黄线,这使得他必须先骑过去,以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由于选择有限,又怕把人跟丢,他只好拐过街角,把车停在旅馆外面的人行道上。他匆匆赶回路口,看到巴克斯特和一个他不认识的人下了车。两人盯着街面上的建筑物,正在寻找着什么……
在寻找他。
他迅速从皮夹克口袋里掏出拆开的手机,装好,重新开机。
“所以,我听说你跟沃尔夫就要有孩子了?”
“滚你妈的蛋,桑德斯!”巴克斯特厉声回答,正好有电话打进来,“喂?”
“头儿,我是史蒂夫,技术员史蒂夫。”
“我们半个小时前好像谈过话,我记得你。”她向他保证道,两人缓步走在一条繁忙的街道上,头顶上是又一片干净的蓝天。
“那人刚刚把电话打开了!那人打了一通只有十秒钟的电话,但我可以追踪到他的精确位置了。”
“继续?”
“他还在那儿:亨利埃塔街和贝德福德街的拐角。”
巴克斯特打量着这条路。
“干得好,”巴克斯特挂断电话,然后对桑德斯说,“他就在这儿。叫其他人来。”
四十分钟过去了。巴克斯特和桑德斯充分利用了这段时间。按照霍莉的叙述,克里斯蒂安的这名同伙大约是一个五六十岁的矮壮白人男性,身材魁梧。他们利用这些特征询问附近的旅游酒店、小旅馆和咖啡馆,是否有这样一名可能在独自旅行的背包客在附近出现,并记下了所有相关的线索。
埃德蒙兹打过电话,说他五分钟之内赶到,这时巴克斯特又接到了技术员史蒂夫的电话。
“我是巴克斯特。”她接起电话。
“他又开机了。在亨利埃塔街。”
她大声吹口哨,召唤桑德斯,然后绕过街角,跑到他们刚才所在的大街上。街上有大约四五十人,相向而行:穿着廉价西服,抬头挺胸的商人;脚步飘忽不定的时尚达人,精致的胡须似乎表明此人正要回到肖尔迪奇[1];穿着摩托车皮夹克的男人;戴着安全帽的建筑工人……
“他现在在哪儿?!”她继续问,桑德斯已经赶了过来。
“还在亨利埃塔街,正在往考文特花园走,东北方向。”
“你能把其他人接进来吗?”她问桑德斯,两人在街上横冲直撞,迫使其他人不得不改变方向。他们经过巴克斯特的“小黑”。她伸手拍了拍它,检查是否被人贴了罚单。
桑德斯用自己的手机设置好电话会议模式。
“继续走。”史蒂夫指示道。
两人加快脚步,考文特花园开阔的广场在他们面前展开。
“他好像停下来了。”史蒂夫说,“那边有人停下来吗?”
著名的“智商税旅游区”像以往一样热闹,带立柱的市场仿佛一座出现在鹅卵石路面海洋上的孤岛,游客们被街头艺人吸引。巴克斯特扫视着路人的脸庞,但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谁。
“我到了!”埃德蒙兹在电话里宣布,气喘吁吁,“我在歌剧院附近。你们要我去哪儿?”
“好了,他又开始移动了!”史蒂夫大声说,“市场方向,他加快速度了!”
三人一齐冲向街道中央的建筑,穿过立柱,来到玻璃穹顶下面。他们各守一边,在长廊里搜寻,四周则是伴着弦乐四重奏用餐的人们。
“他又停下了,”史蒂夫告诉他们,“等一下……桑德斯,我给你也定位一下。”
“什么?”
“你往前走。”
桑德斯照做了,看着他经过的那些昂贵店铺里的每一个人。
“继续……继续……停!”
他又照做了,困惑地环顾四周,看着经过的人。他还从栏杆上往下看了看,以免他们的目标出现在下面。
“这里没人!”他在一群十几岁的游客走过时大喊。
“你就在他的位置上!他应该就在你前面!”
桑德斯在街道上徘徊,寻找符合描述的人。“我跟你说,我周围十英尺都没有人。”
“给他打电话,”埃德蒙兹建议道,他正站在对面,“史蒂夫,把那个号码拨过去!”
“头儿?”史蒂夫不安地问。
“打吧。”
片刻过后,一段低沉的旋律响起。
“走开!走开!走开!”桑德斯赶走了一群聚在垃圾桶旁边的小学生。“他把电话扔了。”他对他们说,从食品包装纸和外卖咖啡杯中间翻出了那部手机,然后跟他们一起回到外面。
巴克斯特绝望地盯着广场的人来人往。直觉告诉她注意他们刚才进来时的入口,搞不好亨利埃塔街会有什么让嫌犯原路返回的吸引力。她的目光落在一个身穿摩托车夹克的男人身上,认出他是跟他们一起进广场的人之一。
“抱歉,我来晚了!”沃尔夫终于加入了他们。
巴克斯特在人群中看到了他。“沃尔夫,盯住那个穿黑皮夹克的家伙!他正朝你那边走!”
沃尔夫停了下来。他那魁梧的身躯足以在人流当中充当路障。
他们的目标在不到十米远的地方看到了他,并认了出来。沃尔夫立刻改变方向,并保持原来的速度,以免在融入人群时被他发现。
沃尔夫在一个旅行团中间横冲直撞,最后却只找到一件扔在鹅卵石路上的皮夹克。
“该死!他把夹克脱了,”他告诉大伙儿,“我跟丢了!”
从教堂的柱子后面一现身,埃德蒙兹便盯住了他。
他与目标保持距离,从一个玩火的街头艺人后面走过,这个街头艺人设法在人群中间占据了相当大的一块区域。看着嫌犯在火焰灼烧过的空气中扭曲变形,他刚想跟其他人汇报进度,突然却犹豫了。
愤怒和肾上腺素涌上心头,他想到这个躲在围观的游客中间、身份不明的人,曾在他家里做过类似的事情——拿着腐蚀性的液体出现在他熟睡的妻女身边。每当他想到一旦她们中途醒来会发生什么时,总会有种噩梦袭来的感觉……
埃德蒙兹突然跳出来,让表演者分了心,后者手里的棍子掉在地上。他把一些人撞倒在地,擒住嫌犯,用胳膊锁住他的喉咙,把他放倒在地。此人相当敦实,在跌倒的过程中不断对埃德蒙兹施以重击,但埃德蒙兹还是紧紧扼住了他短粗的脖子。
桑德斯第一个赶来支援。
“嘿,各位!埃德蒙兹逮住他啦!”他站在他们身边,对着电话大笑。
“快过来,帮我一把!”埃德蒙兹喘息着说,这才感觉到有些支撑不住,“这家伙太他妈重了。”
“啊,好嘞,”桑德斯说着掏出手铐,“抱歉。”
注释:
[1]东伦敦的新兴文艺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