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月19日 星期二 上午11:42
埃德蒙兹协助警察把嫌犯弄进警车后座,紧急救援车也已经到位了。他快速翻看了一下那人的钱包,然后回到众人当中。他们各自捧了一杯满满的咖啡,在这个季节不寻常的阳光下取暖。
“约书亚·弗伦奇,”他低头看了眼那肮脏的驾照,“我觉得我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人。”
他们等他做详细说明。
“他在旧档案里出现过几次,”他解释说,“以前在格拉斯哥跟芬利和克里斯蒂安做过搭档。”
“芬利这交友眼光有点堪忧。”桑德斯若有所思地说,看着那个愁容满面的家伙消失在车门后面。
“我们也是他的朋友,”沃尔夫反驳道,“我们没让他失望。我们拘留了克里斯蒂安的同伙,这案子应该差不多了。”
“那我们就收工得了?”桑德斯提议说,把剩下的饮料倒在鹅卵石路中间的缝隙里。
沃尔夫亲切地给了他的后背一巴掌,众人朝等待他们的警车走去。沃尔夫转身走向巴克斯特,她仍站在原地。
“你不过去吗?”他问她。
“我很想去,”她回答,“但这边有一个二级烧伤的街头艺人,一个iPad摔坏了的中国游客,还有两个蔫头耷脑的美国佬。你知道,警长得去应付这些无聊的差事。你们先过去吧,给他点颜色瞧瞧。”
沃尔夫点点头:“我晚点打给你?”
“好。”她对他说,朝他们挥了挥手。
带着嫌犯从新苏格兰场的大厅中间穿过是没有必要的,但沃尔夫这么做有三个理由:一是不管怎样他都得去登记;二是他决不能让弗伦奇离开自己的视线;三是他必须敲山震虎。
大楼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正在调查芬利·肖的“自杀”案;因此他毫不怀疑,不用等他上楼,他逮捕嫌犯的消息就能够传到楼上。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他想让克里斯蒂安知道自己就要完蛋了,并且乐于看到他躲在办公室里不敢冒头。沃尔夫想看到他羞愧地走在同事们严厉的目光当中。当他们等电梯时,他甚至已经开始想象克里斯蒂安走投无路,爬上窗台,纵身一跃,跌落在下面的人行道上——真是个充满诗意的结局。
电梯门开了,瓦尼塔已经恭候多时。她预定了今天一号审讯室剩余的全部时段,并把自己的其他安排全部取消。她还提前跟她的媒体联络人打了招呼,预告自己可能会在今天晚上召开新闻发布会。
“律师到场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弗伦奇说,在他们押送他穿过办公楼时,他显得兴趣寥寥。
“我这就去搞定。”沃尔夫答应他,把他推进审讯室。
“但……我还没告诉你她的名——”弗伦奇还没说完,门砰的一声在他眼前关上了。
某个更有耐心的人再次给弗伦奇的律师打了电话,审讯程序被无端拖长,沃尔夫则越发焦躁不安。楼上的杀人嫌犯正在等待自己的命运,而他只能在这里干坐着,这显然让他感觉很糟。
“盯紧他。”沃尔夫站起身,对埃德蒙兹和桑德斯说。
“你去哪儿?”桑德斯问他。
“出去转转。”沃尔夫说。他不想说出自己要去的地方,也不想告诉他们,比起让克里斯蒂安被众人审判,他还是希望让他保全颜面、自己投降。
沃尔夫敲门时,克里斯蒂安正凝视着虚空。
“进来!”他喊道,随手拿起一份文件,装作有事可做。
看到沃尔夫,他并不惊讶。沃尔夫翻出自己的口袋,又撩起衬衫,向他保证他们的谈话完全私密。他关上门,把手机电池取了下来,然后才走向他的豪华办公桌。
“坐吧。”克里斯蒂安有气无力地说,沃尔夫欣然接受。
慵懒的阳光充满了这间宽敞的办公室,作为最后一幕,这氛围轻松得有些出人意料。
“你今天可够忙的,”克里斯蒂安说,“芬总是说你这家伙很能干。”
“与我无关,”沃尔夫坦诚道,“都是巴克斯特的功劳。”局长表情有所松动,不知何故。“我们都在等弗伦奇的律师过来,”他继续说,抑制住打哈欠的冲动,“毫无疑问,他会跟我们做交易的。”
“毫无疑问。”克里斯蒂安同意。
“我想……我在想你是不是愿意跟我一起下楼。”沃尔夫故做轻松地说。
“不,谢谢,但我还是想待在这儿。”
“好吧,”沃尔夫回答,“只是问问。我想我们一会儿会过来找你……窗户在那儿。”他提醒道,以免克里斯蒂安忘了。
这个年长的男人咯咯地笑了:“你觉得这里待会儿会发生什么?”
沃尔夫带着愤怒,叹了口气:“都结束了,克里斯蒂安。”
“是吗?”
“我们逮到了你的卒。”
“但你们也牺牲了自己的王后[1]。”
两人沉默了几秒钟。
沃尔夫正准备用一贯的什么都不在乎的姿态回去,但他突然感觉克里斯蒂安微笑的方式有些不对劲……
饥渴于照到阳光的冬日花朵在相互扼杀……
被逼到角落里的野兽无计可施……
生存高于一切。
“你做了什么?”沃尔夫质问他,正在重新组装手机,但一时的惊慌让他手上的动作也变慢了,“你做了什么?!”
克里斯蒂安微笑着,靠到了椅背上。
随着手机慢慢重启,沃尔夫冲出房间,穿过办公室,朝楼梯间跑去。
沃尔夫一离开视线,克里斯蒂安便大口喘息起来。他的身子从椅子上滑落,瘫倒在地板上,打翻了垃圾桶。垃圾桶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他觉得十分难受。
巴克斯特走回到自己“停放”小黑的地方,感到相当自豪。她给iPad被摔坏的中国游客指明了街角苹果店的方向,请两位美国友人吃了午餐,直到最后才跟那个威胁要起诉他们的街头艺人翻了脸。
“算你们走运,这身衣服让我可以80%阻燃。”
“我十分确定你是百分之百的阻燃物。”
那人搞不好还会回来咬她。
把包扔到车座上,巴克斯特上车,掏出手机,查看弗伦奇那边是否有进展。在没有任何新消息的情况下,她决定直接开车回苏格兰场。她发动引擎,一连串杂音让她感到不安,尤其是在车子还没上路的情况下。她决定专心开车,把手机放回包里,结果错过了沃尔夫的电话。
她被困在一条单向车道上,围着巨大的步行区绕圈。在午餐时间的车流当中,她的车速只能维持在每小时十英里。因此,当她以自己的专属方式横冲直撞地来到斯特兰德街路口,刚加速准备冲过信号灯时,她就听到了一阵不祥的刮擦声,同时踩下了刹车。
过了一会儿,她撞开前面的摩托车,冲进十字路口。她喘着粗气,不停踩着刹车,周围的车辆变得模糊,只有喇叭清晰地响个不停。她猛拉手刹,奇迹般地冲了过去,毫发无伤,但车子仍在朝着坦普尔地铁站外的人流疾驰而去。她没来得及思考,便按下喇叭,听到人们的惊呼,车子从宽阔的台阶上摔下来。她徒劳地想要控制它,但车子还是贴着墙壁继续向前。她抓住变速杆,奋力拉到第二挡。但发动机却发出尖叫,拒绝减速。
当前保险杠撞到下面的人行道时,车子滑进了河畔的四车道。她被撞到一边。失去平衡的汽车在不断被撞击的过程中不停翻滚,像弹球一样在其他刹车的车辆中间旋转,黑暗的河水越来越近……
摩擦力终于起了作用,这辆奥迪底面朝天停在河边,撞瘪了的引擎盖悬在冰冷的水面上。当第一批好心人从车里出来伸出援手时,车轻轻地摇晃着。巴克斯特知道自己受了伤,她茫然地盯着落在车篷上嗡嗡作响的手机:
沃尔夫(新)
来电
她伸出手……然后跌进黑暗当中。
注释:
[1]此处的卒、王后均为国际象棋中的棋子。